梅千灯抖了抖,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朝堂的危机四伏,她都还没有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脚却已经踩在刀刃上。但她执着的说完被楚荀打断的话:“我们的关系用得着挑拨?”梅千灯一贯认为楚荀非常讨厌她,这是从她进宫第一天就知道了的事情。
楚荀听得脑门冒烟,拳头握了松,松了又握,自我调节了片刻才压下破口大骂的冲动。梅千灯你这白眼狼,真是浪费了本太子对你的一片心意!楚荀霍地站起来,逼近梅千灯几步,磨牙吐字:“我们的关系自然不用挑拨,因为情比金坚,根本挑拨不动!”
“……”梅女侠无言以对。
“梅千灯,本太子只说今天这一次,你听好了。我以天下为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决不会牺牲你或者梅家成全帝业。若违背誓言,天诛地灭。”
梅千灯又眨了眨眼睛,试图将楚荀方才说的几句话联系上下文,好推测出太子殿下最后这句稍显突兀的话中潜台词到底是什么。莫非是想要把小剑的身世和岳家之事公之于众?
楚荀就看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歪头,一会儿又小心翼翼打量他。心里难受得要死,简直要发疯,真想对梅千灯大吼,他的意思就是想要保护她这一生,大笨蛋。
但,他傲娇的死性子作祟,在他尚处于年少懵懂的时光里,错过了这样一个坦言的机会。以至于,在未来无数个日夜,楚荀懊恼这一天,这一夜,和扑街的自己。
“哎,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哦,太子慢走。”
☆、第56章 伤心人
日子悄无声息溜走,过了霜降之后,天气越来越冷。
京城的冬天总是很性感,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得极其有分寸,不多不少,每天都是刚刚好将屋顶盖了一层薄薄白羽被,配着青砖墙和大红灯笼,煞是好看。
楚荀抱着手炉,整个人跟条大虫似的。
“阿嚏——”这是他从今天早上起来到现在,打的第十三个喷嚏,此时楚荀衣服还没穿好,被窝还热乎着。他捏着鼻子对小镜子嚎,“啊,不行了不行了,这风寒实在太厉害,你赶紧去找宋阁老请假,今日我去不了早课。”
小镜子匆匆出门,正巧在门口遇见了梅千灯。
梅千灯手里端着碗红薯粥,热气腾腾,香甜四溢。
“啊!小公子!”小镜子一把拉住她,提醒道,“太子殿下染了风寒,今日早课停了哦。”说罢,小镜子提着衣摆,迈着小碎步出了明觉殿。
梅千灯无意中往楚荀那儿半开的房门里看进去,就看见楚荀又打了一个喷嚏,那喷嚏的劲头太猛,将太子殿下的一大把鼻涕都打了出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两行鼻涕喷出来,然后掉在人中处,然而鼻涕太重,又从人中继续滑到嘴巴。
楚荀彼时还没来得及合上嘴巴,突然尝到了一股咸而滑腻的物体,“呸呸呸!”手忙脚乱的找绢帕,可刚起床啊,只穿了内衣,找不到手帕。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又拉起自己白色丝绸的内衣衣袖,抹了一把脸。最后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抱着手炉裹着被子继续等小镜子回来。
“……”梅千灯默默看完这一幕,楚荀在她心中原本就不太高大的形象,悄无声息的又打了个折扣。她正准备走,纠结了一下。又回头敲响楚荀的房门,把热粥给太子殿下端进去。
楚荀一脸萎靡不振,说话的声音沉闷而沙哑:“你怎么来了?”
“小镜子说你感染了风寒,这粥先给你喝。中秋时你在我家,不是想偷挖红薯吃吗,我昨日见厨房有一点新挖的,就是个头还小,不太好烤,做了粥。”
楚荀听了,高兴归高兴,却又敏感得跟个大姑娘,俊脸耷拉下来,有点不高兴。追问:“什么叫先给我喝,不然给谁喝?”
“小剑啊。”
“……”跟小屁孩争风吃醋,本太子就输了!楚荀腹诽一句,抢过梅千灯手里的红薯粥就闷头吃起来。从此没啥好争的,反正已经下了本太子肚子。
梅千灯安静的注视着楚荀喝完粥,接过空碗的时候刻意避开了楚荀的衣袖。
楚荀那敏感的神经又一紧,疑惑梅千灯的小动作。他想起方才自己用袖子搽鼻涕,赶紧瞟了一眼袖子,果然有一坨半浑浊的不明物体粘附在他的袖管上,只因是白色的料子,并不是很明显。
“咳咳……”
这个心机男孩,立即假咳,抬手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半张脸,恰好把那坨不明物体拦在了嘴巴出,义正言辞:“你快出去吧,万一传染给你。”
“太子,漱口水。”梅千灯临走前,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托盘,上面都是洗漱用品,小镜子先前拿进来打算伺候楚荀洗漱,只不过小镜子还没伺候完就被楚荀吩咐了先去找宋阁老请假。
这会儿太子殿下牙没刷,脸没洗,早饭倒是吃好了。
“咳咳咳,咳咳咳,你快出去!”
同一时间,赵墨染已经进宫,一听楚荀得了风寒,必须去太子殿下面前嘘寒问暖关心一番,才不失一个忠厚的属下该有的礼仪。遂跟着小镜子一同回到明觉殿,楚荀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就是脸色不大好。
楚荀见赵墨染来,请人进屋,自己往主位一座,指指靠后的椅子:“我这风寒会传染,你还是坐得离我远些吧。”
赵墨染依言挑了最后第二个位子坐下,客套说:“还望太子殿下保重身体,早日康复。”
“嗯,你要没什么事儿了就快回去吧,天冷。”楚荀对赵墨染的态度一向比较疏远,最近几个月冷淡敷衍的样子更加明显。
赵墨染假装不知,厚颜无耻道:“有事,我找小七有事。既然太子殿下告假,我和小七也不用陪着殿下上课,所以我想带小七和小剑出宫赏雪。”
某人鼻子里出气:“大冷天的,冻出毛病怎么办。”
“我们习武之人,皮糙肉厚的,没那么容易生病。”嘿,合着本太子就是娇生惯养,娇里娇气?
楚荀正欲反驳,门外说曹操曹操就到,梅千灯刚吃饱早饭,端着空碗要去厨房收拾。经过大厅,被眼明手快的赵墨染给拦截下来。拖着梅千灯坐在他预留出的最后一个空位上。
“小七,你这碗里是啥?”赵墨染分外热情。
梅千灯淡淡回答:“什么也没有。”
“原先盛了什么?我闻闻。”他凑过去闻空碗,那错位的视觉让楚荀看得好像是赵墨染在亲梅千灯的手腕。
楚荀磨了磨后牙槽,简直想飞过去二话不说把梅千灯手上的空碗扣这不要脸的脸上。这赵墨染比他还有心机,分明是故意留了最后一个空位等梅千灯送上门来坐,所以自己刚刚选了倒数第二个位置。
“是红薯粥啊……七弟,我也想吃。”
“没了,一锅吃完了。”
说来也巧,梅千灯这几个月对赵墨染也疏远了些。好像和楚荀灯约好了似的,不知什么原因,要一起冷落赵盟主家公子。
赵墨染虽有所察觉,心里也委屈,但没有恰当的时机问梅千灯到底怎么回事,于是只当不知。因为他怕问得突然,梅千灯不肯说。又怕梅千灯逼急了就说出什么让他无措的原因。毕竟梅家七公子要么不说,要么直说,从来不会拐弯抹角。
“小七,正跟殿下说呢,今日殿下身体抱恙,趁这空闲,哥哥我带你和小剑出宫赏雪去,怎么样?“
“我们不去了。”
“去吧,我发现了个好地方,你肯定喜欢。”
“长公主传了口谕,让我带着小剑一会儿去公主府。”
你看,梅千灯就是这么斩钉截铁,说不去就是不去,无论她高不高兴说出其中的理由。
于是这天早上天之骄子赵墨染被梅女侠拒绝了两回,生出了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强烈要求之下,争取到梅千灯独自送他出宫的机会。
一路无话。
眼看就要到宫门口,赵墨染停下脚步,难得露出严肃较真的样子,沉色问梅千灯:“小七,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为何最近你总是对我避而不见?”
梅千灯低头,看不清神情。
“你不回答就是默认,确实对我有意见啊!小七你跟我说,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还是什么事情让你误会了?你问我,我的事情,我的心思,我的一切都愿意对你坦诚布公,只要你想知道。”赵墨染说得激动,想拉梅千灯的手,被她飞快的躲开。
赵公子心中泛起丝丝苦涩的涟漪。
梅千灯抬头看他,眼底似有积雪,“岳家一案,有人给宫里传密信,说了小剑的身世。”
赵墨染心里咯了个噔,反应极快:“你怀疑是我?”
梅千灯不语。
赵墨染道:“还是说,太子怀疑是我,所以你也觉得是我?”
梅千灯心里觉得其实这两者并无多大区别。
“小剑身世看似与你无关,可莫念远是你的人,朝中大臣必然会将矛头指向你。呵呵,如此一来,获益最大除了朝廷,当然是我赵家。何况我爹是武林盟主,知道许多江湖秘密。你们怀疑是我,也是应该。”赵墨染失落极了,整个人都少了一丝魂。
“赵……”梅千灯本来想喊他公子,转念改口,“赵兄,我只想明哲保身,小剑是无辜的。”言下之意,她并不在乎谁传了消息给宫里,梅千灯疏远赵墨染仅仅是因为,楚荀怀疑是赵墨染。放眼看去,能护小剑的人只有楚荀,她便顺着楚荀,唯楚荀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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