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面上一紧,“云筝姑娘,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云筝姑娘是个好姑娘,理该有个人疼你。”
“疼不疼是我自己的事。”云筝低头,面上微白。
下一刻,浮生突然握住了云筝的手,“云筝姑娘?”
云筝惊了一下,而后快速甩开了浮生的手,一张脸瞬白如纸,身子都有些微微轻颤起来。她冷了脸,口吻冰凉微颤,“我是公子的丫鬟,是尚书府的奴婢。此生都不会有非分之想。浮生公子对云筝的好,云筝会铭记在心。还请、还请公子以后都别再说这样的话,免得到时候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语罢,云筝几乎是一路小跑逃离的。
浮生站在那儿笑得有些诡谲,这未尽男女之事的女子,总归是有几分生涩的。空荡荡的灵魂深处,其实也在渴望着,有个人能真的疼一场爱一场吧!
要不然,云筝不会这般逃离。
是不敢,也是惧怕。
奚墨从门内出来,定定的望着独自一人站在那儿发笑的浮生,当下眉头微皱,“浮生公子在看什么?”
浮生敛眸回神,“没什么。”
“公子有请。”奚墨俯首。
“多谢!”浮生疾步走进门。
赵无忧坐在梨花树下,一袭白衣。眉目清冽。两杯果茶,如今正泛着氤氲热气,大老远便能闻到这淡雅的清香。
“公子!”浮生行礼。
赵无忧也不看他,手中拿着一书?卷,顾自翻看着,淡淡道一句,“坐。”
“谢公子!”浮生谢礼坐定。
“听说我不在府中的这段日子,你一直在研习阵法奥妙。”赵无忧坐在梨花树下,随手翻着手中的?卷,“可有什么心得?与我说说罢!”
浮生抿唇,“是!”继而开口道,“上次公子提及了?阵,所以趁着这段时间养伤,我便仔仔细细的研习了这?阵的出处,反而衍生出一种困阵。”
“便是你上次,困住穆百里的阵法?让他在熟睡中疏于防备,而后悄无声息的直取性命?”赵无忧淡淡然开口。
“更胜一筹。”浮生笑道。
蓦地,他神情一震,却见赵无忧眸色狠戾,心下陡然明白。下一刻,浮生急忙跪在地上,“公子恕罪,浮生并非——并非有意——”
赵无忧徐徐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浮生跟前,突然抬手便是一记耳光落在浮生脸上,“我早就说过,不要在我跟前耍小聪明,可你三番四次的违背我的命令。”
语罢,她俯身蹲下,修长如玉的指尖,慢慢抚过浮生苍白的面颊。她静静的盯着浮生的脸,“我此生最恨伪君子,很不巧,你偏偏入了这行列。”
“公子恕罪!”浮生伏跪在赵无忧脚下。
赵无忧起身,眸色幽幽,“浮生,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浮生不敢吱声。
“或许我该把你送去东厂的诏狱,如此你才能说实话。”赵无忧负手而立,“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公子要赶我走?”浮生骇然抬头。
“我赵无忧此生,习惯了把别人当做棋子,所以十分被别人借刀杀人。”赵无忧折了一片梨叶,若无其事的在掌心摆弄着,“你跟东厂的恩怨,我不想知道,这是你自己的事。”
浮生俯首。“公子要赶我走,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吧!”
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觉得呢?”
“浮生不知,还望公子明示。”浮生敛眸。
“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赵无忧笑得凉薄,“觊觎尚书府里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浮生陡然明白,赵无忧并不是要赶他走,而是——要牵制他。他屏住呼吸,“公子的意思是——”
“云筝!”赵无忧低冷的吐出这两个字,“你不该动我身边的人,这很危险,也很愚蠢。你若想要女人,教坊司有的是女人可以伺候你。”她将一个瓷瓶放在石桌上,“云筝或者你自己的命,选一个!”
浮生骇然盯着赵无忧。不敢置信的捏紧了袖中拳头。
“你放心,你深谙五行之术,懂得布阵破阵,我赵无忧也算是惜才之人,不会杀了你的。”她笑得凉薄,“听说过蛊这种东西吗?”
“蛊?”浮生面色发白。
“服下蛊毒,我便能让你继续留在尚书府,至于云筝——到时候凭你自己的本事去争取。若你选择全身而退,我也不会拦着你,出了尚书府的大门,你便还是自由的。”赵无忧转身离开,“我不逼你,你自己选吧!”
奚墨上前盯着,含笑望着跟前的浮生,“浮生公子年纪轻轻。大好年华,又是一身的本事。若是为了云筝一人而屈就,怕是心有不甘吧?”
浮生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苍白的面色只剩下骇人的僵冷。单手握住瓷瓶的时候,他的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这份颤抖不知是来自惊惧还是愤怒。
泛白的指关节,恨不能将瓷瓶捏碎。
奚墨笑了笑,“浮生公子早些做决定,咱也好跟公子回个话,公子不喜欢犹豫不决的人。”
浮生凝眸望着奚墨,突然笑得森凉,下一刻便将瓷瓶中的东西一饮而尽。
“欢迎浮生公子正式成为咱们尚书府的一员,公子交代过,这瓷瓶里的东西其实不是什么蛊毒,只是最简单的白水罢了!”奚墨行了礼。“浮生公子回去歇着吧!今儿受了惊吓,公子会补偿你的。”
等到奚墨离开,浮生一屁股跌坐在石凳上,他已经分不清楚,赵无忧到底是什么心思?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在虚虚实实之间,他只觉得脑子里乱得很,什么都是乱糟糟的。
赵无忧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相府公子,其心思城府早已与年龄不符。低估赵无忧,就等于是在自寻死路。
今儿赵无忧得回丞相府一趟,所以没时间跟浮生墨迹。
云筝早早的备好了马车,等在府门口。
“公子觉得浮生会留下吗?”云筝凝眉。
赵无忧靠在车壁处,轻咳两声,“你觉得呢?”
云筝一笑。“奴婢觉得,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只怕不会留下。”
“你这是瞧不起自己的魅力。”赵无忧深吸一口气,“我手底下教出来的人,理当是优秀的。云筝,你会恨我吗?”
云筝心下一怔,面色微微一紧,“不管公子要云筝做什么,云筝皆誓死不负,公子放心。”
“对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觉得有些舍不得。”赵无忧话语轻柔,似乎很虚弱。
云筝笑道,“公子别不舍得,云筝生来就是为公子生死的。只要能陪着公子,云筝什么都愿意。”这些日子,赵无忧有多疲惫,云筝心知肚明,所以她不愿让公子再劳心劳力。
回到丞相府,回到熟悉的地方,赵无忧站在主院内,微微眯起了眸子,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推开娘亲的房间,里面的陈设还是跟娘走的时候一样,没有半点改变。
云筝在外头等着,赵无忧一人进去。
偌大的房间,空置了那么多年。父亲一人独守,也不知作何感想。她记得娘将她小时候的玩具都收拢在一个箱子里,那个箱子不知娘放在了何处。
赵无忧开始翻找,里里外外的找。
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那个木箱子。
“云筝!”赵无忧喊了一声,云筝快速进门。
云筝将箱子从床底下拖出来,上头挂着一把锁,看样子得有钥匙才行。思及此处,赵无忧开始翻找娘亲的梳妆台,在抽屉里找到了不少钥匙,一一试验过去,总算打开了木箱。
“这里面是什么?”云筝不解。
赵无忧却显得有些欣喜,“是我小时候的玩物。”
这箱子里头有好多“宝贝”,都被娘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心翼翼的珍藏着。如今去看,让赵无忧有些欣喜若狂。
虎头帽子,虎头鞋,那小小的个儿,托在掌心里也就那么一点点。还有她的如意和合平安锁。金镶玉的项环。最宝贝的是娘给编的竹蚱蜢,栩栩如生的模样真让人欢喜。
“这些都是公子小时候玩过的,看这个毽子!”云筝自小伴着赵无忧一起长大,当然也认得这些。
赵无忧拿起那毽子,记忆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爹说,身为男儿不能玩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可娘见我真的喜欢,便背着爹悄悄的给我做了一个。爹不在家中的时候,娘就与我关起房门玩毽子。”
语罢,她眸光?然。
可惜,后来还是被爹发现了,爹说他已经把毽子给烧了。没想到,被娘悄悄的留了下来,就这样锁在了箱子里。
蓦地,赵无忧发现在箱子底部有一个粗糙的木盒。
这盒子不像是相府之物,因为实在是太过简单,上头没有一点花纹,像是普通老百姓家里的东西。须知相府里的物件都是上好材质,而这个木盒托在手中竟有些轻飘飘,可见这木质不好,以至于时隔多年,木头都絮了。
盒子上挂着一个锁,但因为木质不好,赵无忧只是轻轻一拽,便将铜锁与锁扣一道拽了下来。
“这木头材质太差,夫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云筝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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