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您非得知道。”
花锦程将衣服取了下来,然后慢条斯理的穿上。
她的动作真的很慢,一根根的带子细致的绑好,从内衫到外衫,再加上配饰,足足穿了一刻钟的功夫。
花锦程站在了一人高的镜子前,看着里面的人,圣洁的就连她自己都不认识了。
“除了大婚那天,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漂亮过。”花锦程唇角露出了一抹浅笑,她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黑色的瞳子里露出了一抹哀伤跟怜惜。
花锦程端坐在了凳子上,两个清秀的侍女站在后面替她束发。
镶嵌着血红色宝石的玉冠束着,妖艳与圣洁融合,一时之间连她自己都分不清镜子里的人究竟是谁了。
同样血色的流苏从发簪两边垂下,丝丝缕缕,落在了她的肩头,耳垂上,一抹赤红犹若美人痣,用细细的金丝编织而成的宫灯的形状,里面犹若相思豆大小的珠子在阳光下像是散着夺目的光彩一般,花锦程这才发现,衣服的边缘处也隐隐透露出了金黄的色彩,她知道那是藏在里面的点点金线,这样的衣服,哪怕是最好的绣娘,哪怕是再多的人,没有半年的功夫也很难完成,甚至这个时间比她猜测的还要更长。
广袖飞舞,薄纱清扬,散落在背后的发丝被一根红色的丝带缠住,就像是被扼住了七寸的蛇,处处受人掌控。
白柔的指尖从花锦程的发丝中穿过,她张了张嘴,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可花锦程却透过镜子看懂了她的话:当年我也曾这样想着,在女儿出嫁的当日,替她梳妆,看着她这一生最美的年华在我手中绽放。
只是可惜造化弄人。
花锦程垂眸浅笑,明明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但却让人不自觉的从心底感到恐怖。
白柔蹙起了眉头,她抬手放在了自己心脏的地方,那里跳的出奇的快,她清楚的知道不是因为兴奋也不是因为期待,而是因为恐惧。
恐惧?对谁恐惧?自己的女儿吗?
白柔觉得很好笑,但她却笑不出来,因为她的确是在恐惧着花锦程,恐惧着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
有些事情尽管荒唐,但却是真实的,就如同白柔如今的感觉一般。
从山洞里出来花锦程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在深山之中,她抬手揉了揉额角,看着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我们怎么走?”
白柔仰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抿唇轻啸,不多时,两只狼便从远处狂奔而来,乖巧的停在了白柔的身边,顺从的像是狗一样。
“这便是柔夫人的宠物么?”
尽管早就已经知道了白柔的本事,但再次见到她还是忍不住的感叹。
白柔冷漠的嗯了一声,她朝着花锦程伸出了手。
两个人坐在了同一匹狼的背上,花锦程啧啧称其,想不到桀骜的野兽也会被人乖乖的安上鞍子,成为人代步的东西。
山路并不怎么难行,但那也或许是因为这些野兽在这里跑的时间太长了吧。
尽管有狼代步,但有的路却也需要自己走,花锦程的体力在今日似乎格外的好,她拎着裙摆看着长长台阶上的宫殿,脚下便是鲜红的地毯,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花瓣散落其上,零落散乱。
“走吧。”
白柔声音轻柔,就像是春风一般拂过了耳畔。
花锦程回眸看了一眼来时的路,“我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祠堂。”
白柔率先迈开了步子,好似根本就不担心花锦程会逃,“白家先祖的祠堂,或许,你还能从里面看到某个花家人的牌位。”
☆、第567章 狐纹锦字
软软的鞋底踩在了花瓣上,花锦程跟在白柔身后一步步上前,每走一步便好似觉得心脏跳动一下,那种玄奥的感觉让花锦程雀跃,但却也让她觉得有些许的不安,但不管如何,既然已经来了,那便只能停止胸膛来应对,因为她早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花锦程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她想着眼角而,想着云修寒,想着白功白良,想着如果今日自己死在了这里,那么来日会不会有别的女人出现在云修寒的身边,取代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位置,享受着自己所贪恋的宠溺与温柔。
花锦程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自私,但她却控制不住的开始嫉妒那个女人,嫉妒那个能取代自己位置的人,每次想到,整颗心便好似在油锅里被煎炸一般疼。
台阶之上便是一片平整的空旷,左侧是悬崖,不算太高,也不过就是三四米的样子,右侧是一个缓坡,上面开放着各种各样的野花,但花锦程却闻得到那里散着的不同寻常的味道。
飞翘的檐角上挂着崭新的竹片做成的风铃,朱红色的窗框,朱红色的柱子,朱红色的大门,就连上面牌匾上写着的字,都是朱红的颜色。
祠堂应该是什么模样的?
花锦程想过很多。
或是庄严肃穆,或是死寂沉闷,或是幽静淡雅,但却绝对没有想过会有祠堂如此的鲜艳,如此的夺目,就像是浓妆艳抹的美人,在每个见到它的人面前展露着专属于自己的风采。
琉璃瓦在阳光下散着夺目的光泽,若是细看也便能发觉每片琉璃瓦上都刻着那些繁复的花纹。
花锦程的手指放在了一根柱子上,细微的凸起很容易让人忽略,但她却没有忽略藏在里面的那些虫子。
一笔一划,就像是雕刻上去的一般,密密麻麻的让她起了一身的冷汗。
她收回了手指,心脏仍然噗通噗通的跳着,刚刚的触碰也不过就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绝对不曾想过上面这些东西竟然都是活的。
“吱呀——”
沉重的声音像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秘境,花锦程的目光不自觉的被吸引了过去。
门后,一个长长的桌子旁便坐满了人,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不足十岁的孩童,加起来一共有二十人,他们或坐或站,或正襟危坐或懒散的斜倚着身体,或盘腿将自己缩在椅子上,或撑着下巴,或撑着脸颊。
他们有的高兴,有的面无表情,有的矜持的噙着客套的浅笑,有的一脸愤懑,有的云淡风轻,有的流露出了一抹贪婪。
时间好像就此定格了一般,一眼望去,却不觉得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假的,就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每个人都曾经是真实存在过的。
花锦程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十分荒谬,但却莫名其妙的相信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大殿的两旁点着长明灯,灯火闪烁,将里面照的通亮,正前方便是一排排的排位,有的排位上面写着漆金的字,有的上面则是一片乌黑,不知道那人生前究竟是什么名字,最上面的排位便是如此,但在那个排位上却挂着一块玉佩,一块狐纹锦字玉佩。
☆、第568章 身世
花锦程捏紧了手指,全身一片冰凉,她可以确定锦云坊的招牌不过就是她的一时心血来潮,但不管是白柔也好,还是这个神秘莫测的祠堂也好,好似全部都走在了她的前面,就好像即便重生一次,她也是按照别人所期待的步伐而走……不,应该是有什么在牵引她往前走一般。
为什么不可能是后来别人放进去的呢?你不知道不代表人家就没有那个手段。
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花锦程微微一愣,然后恍然,她好像钻进了一个死胡同,且不说祠堂这里人来人往很有可能会被做手脚,就算是那个盒子是封闭又怎么样呢?不代表她没有办法别人就没有办法。
念头一旦通达,整个人的心境也好像完全不一样了,花锦程再看那些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原先冷静的模样,好似那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一般,她只是一个过客,只是一个无关的局外人,仅此而已。
白柔敏锐的察觉到了花锦程神色的变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却不愿意看到花锦程恢复冷静,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一个乱了的人远比一个清醒的人要难对付很多。
“锦程,你不好奇那些人为什么会保持着那副样子一动不动吗?”白柔问着,声音轻柔。
花锦程的确很好奇,但她却不会多问什么,原本她想要说跟自己没关系,但脑海里响起的声音却让她改变了这个说法。
“不过就是一种小把戏罢了,有什么可好奇的。”花锦程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容,“柔夫人让我来只是为了看这些糊弄人的手段吗?”
白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觉得一阵陌生,他们之间明明应该是最熟悉的,如今却变成了最陌生的人。
花锦程是她看着长大的,无论是假死之前还是之后,她都一直都在关注着花锦程的成长,所以她自认为自己能将花锦程拿捏的住,但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有很多的事情早就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我果然小看了你。”白柔肃声说道。
“锦程不过就是一介女流,远比不上柔夫人伟大,所以也便没什么小看不小看的。”花锦程展颜一笑,“不过关于那些人物像柔夫人应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
“什么其二?”
“柔夫人只知道他们在死的时候是那副模样,却不知道此时他们的灵魂还存在于他们的身体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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