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大部分时间不搭理他,自己个儿翻过身去睡觉,有时候恼了,把自个儿的头发抢过来,他还不高兴,一定要把月华的头发抢过去拿在手里玩儿,颇为执着。玩够了,抓着月华头发睡觉,手掰都掰不开,第二天起来月华发现那儿的头发有点儿卷。
月华的头发发尾有些干枯分叉,偶尔兴致来了,躺在床上不睡,说些悄悄话,何珩点了灯,就着灯光,拿了小剪子给月华剪头发上的分叉,他还从唐简那儿讨了个何首乌的方子,做了药膏,嘱咐月华每天拿药膏擦头发。
何珩外边儿看着很严肃,不好接近,然而跟他接触发现他很心细,什么事儿都能安排妥当,这种细致妥当中又带着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淡定与自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说话做事儿也很温柔照顾,无论人家怎么样,他都习惯把自己料理好,把身边儿的人照顾好,他自个儿妥当,对身边的人宽容,月华有时候没做好,或者栗子哪儿不对,他也不说,但是他的无言又。悄无声息的引导着你这种脾性到了那儿都成成为一群人的核心,但是这种温柔照顾中又带点儿独善其身的疏离,很容易接近却难以靠近。
这样的人即使再落魄也是个需要去仰望的人,月华觉得跟他住一块儿总少点儿亲近的味道。
直到跟他相处久了才发现他骨子里还带点儿孩子气,比如说晚上非要抓着月华的头发睡觉,没睡够的时候,早上起来他的时候他都是闭着眼睛的,穿了鞋才皱着眉头很不情愿的把眼睛拉开一条缝儿去找衣服,梳洗了白彻底清醒。
沐休的时候就赖床,月华做了早饭叫他,他闭着眼睛,摇头,就不起,口里嘟囔着,像个孩子似的。
男人即使外头看着再怎么严肃,骨子里还是带着孩子气,这种孩子气在身上颇为可爱。
是的!可爱,月华不知道为什么就用了这个词来形容何珩。
第七十九章 看戏
聪明人总能在忙乱中安排好自己的生活,何珩很忙碌,有时候忙的三四天不在家,可是他回来也能安排好自己的事儿,日子过得有自己的滋味儿,比起月华从忙忙碌碌到闲极无聊有意思多了。
月华发现何珩还保持着以前读书贵公子的一些习惯,他喜欢画画,若是恰好那天回来得早,不陪月华散步什么的,就自己画画。
他似乎对荷花情有独钟,把家里的家具都刷了黑漆,画了各种形态各异的荷花,后来还在院子里找泥瓦匠盖了个小房子做书房,偶尔画点工笔,月华发现他的工笔虫鸟也不错,他的画总有一股子云游天外的淡静悠远。
月华觉得,那估计是他心里的另一个世界。
月华读过书,何珩在家画画激起了她的兴趣,她偶尔也拿着笔临摹何珩的画,何珩看到她画的东西似乎还很高兴,饶有兴致的一笔一划的教,月华也认认真真的跟着学了几天,无奈总是形似神不似,没耐心撂开了,他也不在意,自己画自己的。
月华偶尔去帮何珩收拾书房,有时候闲了,月华怕自己以前学的东西都丢了,也会进去抄抄经典。
何珩看到月华抄的经典有时候还会提笔在经文下边儿批语:“字迹工整”或者“五行第六个字是错别字”再或者“写字应解其意”什么的。月华第二天去看,想起何珩一本正经的批语的样子就好笑,末了还真拿了纸写些自己对经文的见解,何珩归来看到一定会给批注,什么“看书不可流于表面”什么“看书不可不求甚解,还需仔细揣摩”。
月华并没有什么特别爱看书的嗜好,纯粹是为了找寻和何珩一样的步调,跟着看,并没有十分认真,也懒得去求‘甚解’,没想到何珩就是这样认真,月华每次看何珩的批注莫名的发笑。
两人做一些与他相同的事儿,几天下来,恍然发现何珩即使不在家也是在陪着自己的。
大约是在宫里读书那阵子遭了罪,月华对书本子有点儿恐惧,把字认全了,会写了就行了,骨子里厌烦看书的。读书的好处她是知道的,如果有一阵子没看没写,她又怕自己好容易学来的东西丢了,又会去看看书,写写字,补回来。
这会子何珩喜欢读书,月华跟着看,也不过三天劲儿,劲儿一过仍旧懒得看了,每天仍旧绣绣花或是织布,何珩对这些也无所谓,不过偶尔拿这个打趣儿她,说她做事儿只有一顿饭的热度,月华依旧我行我素,才懒得理他的冷嘲热讽。
不过两人的契合却并没有因为月华对书画的撂下而减轻,有的时候何珩在书房写字,月华在一旁借着灯光绣花儿,时候差不多了,就携手回去睡觉,日子平淡中带着悠闲与甜蜜,对于经历过风浪的人而言,这是最好的状态了。
两人都不是很激烈的人,日常生活也能相互照顾迁就,总之一派平淡,月华喜欢这种平淡的感觉,太过激烈稍纵即逝,平淡能支撑到天长地久。
十月初二码头上来了个绍兴戏班子。
所谓‘浔阳地辟无音乐’难得能有个戏班子到这样偏远的地方来,月华在家的日子太惬意了,好久没跟红鸾一起了,即使月华不怎么爱看戏,红鸾相约月华还是出来了,一行还有几个,另外三个是红鸾带来的,几个人合力租了一条乌篷船。
今儿只怕大半个城的人都出来了,水面上怕是停了有四五十条乌篷船,乌篷船的后头是各种卖杂食的小船,叫卖得热闹,岸上还围了好些看戏的人。
她们来得晚了,船停得靠后,坐在船里头根本看不见,站在船头也只能看见台上戏子的上半身儿,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周围各种笑闹声,叫卖声,吵吵嚷嚷的,把台上唱戏的声音都给掩盖住了。
月华看台上戏子的端坐在那儿,只能看到一个肩膀,穿着出毛红斗篷,抱着琵琶,手里假模假样的弹着,嘴巴里咿咿呀呀的唱着,依稀唱的是《胡笳十八拍》。
她们就能看个影子,连台上唱的是什么都听不清,一点儿趣儿都没有,红鸾提议打雀牌,在码头上的店家那儿饶了几个钱借了一张矮桌子,几个人在船里打雀牌。
船中央的宽阔场地被她们占去,她只得带着栗子坐在船头看乌泱泱的人。
月华这人慢热不怎么会来事儿,初次见面,跟另外三个也没什么话说,红鸾起先还能抽空和她说几句话,几圈麻将下来,就只顾着打麻将了,月华跟栗子坐在船头无所事事,早知道是这个光景,今儿还不如在家绣花呢,白费了银子,出来一趟也费不少钱,月华心疼钱花了也没找到乐儿。
栗子倒是不在意,月华发现她这人真是难得的舒服人,虽然用舒服二字形容一个人的脾气不太好,但是形容栗子极为贴切,这孩子到了那儿都能舒舒服服的,就算在码头上闲极无聊的看人头也能找到乐子,两人在码头上有说有笑,栗子说了一阵子,不一会儿又想到了吃,就跳到卖杂食的小船上买了一包瓜子,一包酥糖,两人坐在船头无聊的嗑瓜子儿,瓜子壳儿抛在水里,水面上浮了一层瓜子壳儿,最后随着水流缓缓地流出去,嗑瓜子的空当还扯扯闲篇儿,也能打发时间。
瓜子嗑得多了,嘴巴皮子干,闲篇儿也有说完的时候,岸上有卖凉粉的,两人又结伴去买凉粉。
戏班子引来了乌泱泱的人,不一会儿杂耍的生意人也赶来了,那些离得远看不清台上唱戏的,都纷纷转去看杂耍,月华跟栗子挤在一处看猴戏。
宁碧云不喜欢看戏,但是宁老夫人喜欢,作为女儿她也只能跟着出来,她们的船是大船,在最前头,但是宁老夫人爱排场,船里丫头媳妇二三十人,又有一些夫人闻讯赶来拜见的,唧唧喳喳的说话逗趣儿,宁碧云只觉得厌烦,悄悄地带着小丫头上了隔壁的小船,想悄悄儿的回去,船儿挤得水泄不通,动一下都困难,只得带着丫头上岸去,岸上又一拨儿猴戏,围了好些人,她眼尖儿,一眼就看见了站着看猴戏的月华,长胖了些,脸颊看起来丰满了一些,一笑酒窝儿越发甜美,端庄依旧,端庄中又添了些闲适和从容。
“何夫人!”
月华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声音,看见宁碧云站在她的对面,月华对这位宁家姑太太印象很好,笑着同她打招呼。
“我么找个地方喝杯茶去。”
月华笑着跟宁碧云找了个茶馆儿坐下,茶馆里头不算多,茶馆儿有个说书的先生,说着仍旧是蔡文姬的故事,大约有跟外头唱戏的有一争高下的意思,一段儿书说得十分激动,唾沫星子满场飞。
茶果上了桌,各自的小丫头子们都自个儿找乐子去了,两人对台上的书没兴趣,坐着扯闲篇儿。
第八十章 看戏(2)
宁碧云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茶有点烫嘴,茶叶老了点,不过能喝得,宁家人都挑剔,她到没有这个习惯,什么茶都吃得。
宁碧云本身对月华就存了几份好感,两人坐着扯闲篇儿,宁碧云发现自个儿和月华还挺投脾气的,比如说两人都不爱喝龙井这类的绿茶,都喜欢毛尖这样的炒制黄茶,两人都喜欢西北边儿特制的甘草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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