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太后,陛下天资聪颖,只要稍加放手,便能举一反三。”
“罢了,就依你吧。”太后似叹气道,心中却是放下心来,风弟确实是个不恋权的,宸儿已渐长,还政于他正是时候。
接下来又是一通赏赐,等他们出宫时,霍风甩开宫人,绕行几路裹着她闪进溪客宫,她从他的怀中探中脑袋,映入眼前的是熟悉的景致,与她离开时竟然一模一样。
宫殿依旧辉煌,玉兰树也照样挺拔,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她静默着,伸手去拾那地上的落叶,宫角一位侍女露出脸,见着霍风后,低头告退,却格外看了她一眼。
是她的贴身宫女沁兰,居然还守在这里。
“她自己执意留宫的,如今这宫殿都归她管制。”男子扣人心扉的声音淌过,执起她的手,走进寝殿。
里面的事物都在原来的位置,便是她入夜后要诵读的法华经也在案头放着,雪绒锦被半掀着,好像主人刚起塌不久的样子。
“沁兰还在,冷梅呢?”
“死了。”
她惊讶地张嘴,看向他。
“原本你不用那么早去的。”清冷的声音带着轻颤,紧紧地拥着她。
那时他费尽千辛万苦,用尽天下稀世珍药吊着泽芝的命,后三出南羌请来龚神医,虽然从龚神医口中得知她早已五脏尽竭,便是他出手,也不过多两三年岁月。
只这点奢望,都在一个月后破灭,泽芝深夜突然病发,没等他赶到便香消玉殒,他抱着冰冷的尸身,木木地跪在溪客宫的地板上,清冷的风从外面刮进来,整个宫殿里一片死寂,犹如他的心。
已经用过龚神医的药,为何?
神医把脉深思良久,直言公主根本就没有服用他开的药。
没有服药?明明他嘱咐公主的宫人一定要按时喂的药居然并没有服用,究竟是怎么回事?将宫内的宫人齐齐控制住,一一盘问,发现少了一人,正是冷梅,最后在花园的玉兰树底下找到,被土掩埋着早已气绝多时。
溪客宫中所有宫人都下了狱,一番严刑拷打,一怒之下,凡经手过药的人,齐齐砍了头,倒是有个信息,那个月内,伴读萧碧影经常去宫里陪公主,还细心地询问侍候的宫人们公主日常饮食的情况。
只这个由头,便是萧家满门横祸的真正起因,但查证后却发现根本萧碧影响这个蠢货不过是替人背黑锅。
听见他的言之下意,莲笙好看的眉皱起,那就是有人暗害她,冷梅么?虽然早死两年和晚死两年无甚区别,可病死和被人害死却是天差地别!
“何人指使她?”单凭冷梅个人,根本没有害她的理由,是谁让说动了她,才会对自己下手,天下人皆知她本就是早亡之相,是谁连两年都等不了?
不由联想到落入风尘的萧碧影,是她吗?
“萧碧影吗?”
“刚开始以为是她。”
那就不是她,会是谁呢?
“无论是谁,我必知而诛之。”
第35章 灵位
莲笙似哭非哭地看着他,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溪客宫中的玉兰树叶开始枯黄,风吹着,卷起一片叶子,飞到她的脚下,他弯腰拾起,将叶子放入篓中,她轻轻地从后背抱着他,头靠在他的背上。
霍风一个旋身,她就落入他的怀中,两人深情凝望,在这熟悉的故地,仿若时光倒流,回到那年,她卧倒在塌,他带着龚神医迈进来,看着他们,她眼中求生的亮光是那么的让人心酸。
幸好!
天可怜见,让他们二人能够再续前缘!
两人静默着,缓步走出宫殿,等夫妇两踏出宫门,后面跟着十来车的物品,莲笙一上马车便被他搂进怀里,是倦极闭眼睡去。
摄政王府内,一个满头珠花的妇人正将下人们指挥得团团转,对着旁边的女子报怨,嘴里直嘟囔,“这新王妃真是前辈子烧了高香,一个市井的破落户,居然入了王爷的青眼。”
那女子做丫环打扮,听着这话,话语里透着婉惜,“谁说不是呢,可那些个女子,成日里抛头露面的,惯会耍些手段,王爷也是个男人,哪能抵挡得住那些狐媚之术。”
“哼,听说长得确实貌美,可不是老身托大,就那出身和名声,让人一万个看不上,”妇人瞄见女子同仇敌忾的脸色,“哪里及得上你们县主,出身好,样貌好,可惜……”
丫环名叫含秋,来自鲁国公府,是先帝亲封的蕴雪县主身边的大丫环,听见妇人这样说,赶紧急急地打断,“宜人可千万别这样说,传到新王妃的耳里,可不好,再说王爷不过是被她一时所惑,等醒悟过来就好了。”
“你们县主就是心善,连带着你们这些身边人也都是知礼的,事事都替他人着想。”
蕴雪县主与朱宜人私交甚好,经常派人送些礼品上门,今天这位含秋正是奉县主之命,前来探望她。
朱氏是已故先国公夫人的大丫头,后来王爷出生,便成了他的乳母,这些年,王府里她最大,自得知王爷要娶妻,她就老大的不满,可王爷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放着那么多的世家闺秀们不娶,偏看中这个市井小户中出来的破落户。
哼,她脸上厉色尽现,有她在,那破落户别想得好!
含秋瞧见她的神色,心下满意,再次叮嘱她保重身子,便起身告辞。
朱宜人身边的小丫头引着她往外走去,经过园子时,不远处,那新王妃正娇弱地躺在高大男子的怀里,朝她这边走来,她赶紧上前低头对着他们行礼。
霍风见到她,蹙起眉,冷眼一扫那小丫头,那小丫头赶紧上前,“王爷,县主派人来探望宜人,奴婢正要送人出去。”
丫头的声音有些大,他怀里的人儿咕嘟一声,包在轻裘中的小小的黑色脑袋动了动,似要醒来,他赶紧将人搂得更紧,大手拍抚她的背。
那含秋看得杏眼圆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这新王妃居然如此受宠,那可怎么了得?
等安抚好怀中的人,霍风冷淡的眼看那两人一下,转身大步朝内院走去。
这一眼,看得那小丫头冷汗直冒,如坠冰窿!
等莲笙再次醒来,已是另一个白日,昨夜里难得没有折腾,倒是让她睡了个囫囵觉,紫丁白苜进来,侍候她梳洗衣,这几日,她们连王妃的身都没近过,一应打理都是王爷亲力亲为。
这不,趁着王爷不在,两人赶紧上手,绿芨和红茹也进来,整理着塌铺被子。
宫嬷嬷将主院里打点得妥妥贴贴,便是刚来无几日,几个丫环们都已各司其职,将自己分内的事情牢牢紧记,按嬷嬷的要求,下人们无事不得往王爷王妃跟前凑,尤其是王爷,一定要远敬着,万事听王妃的安排。
莲笙伸出细白的双臂,如惊鸿般踏足下地,满足地展开四肢,这才算是养足了精神,白苜侍候她梳洗完,紫丁早已将膳食备好,因近午时,便干稀饭菜各备一份,宫嬷嬷随侍在侧,不等她吩咐,便将她喜欢的菜色夹进她的碗中。
这些菜色,都是她身为公主时最爱吃的,因她平日里要进药,所以一应饮食都清淡无味,偶尔想解馋,便是由宫嬷嬷偷偷给她开小灶。
而除了宫嬷嬷,无人知她是爱吃辛辣油重的食物,当然风哥哥自是知道的,她筷子稍一停,低垂着眼,没有去瞧嬷嬷的脸色,慢慢优雅地进着食。
等用完膳食,紫丁白苜合力服侍她穿戴好,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她们便识趣地退下,霍风见着妆奁琉璃镜前坐着的女子,粉面桃腮,眼露风情,似娇媚地扫他一眼,让人不禁软了腿脚。
他弯腰从妆匣内拿起一枚花钿,骨节分明的长指轻点她的脑门,一朵花火般的红纹便贴在白玉的额间,越发衬得人面桃花,似花妖般多情。
执起那软滑的嫩手,置于唇间轻啄!
将她拉起,披上斗篷,霍风牵着她,缓步地在府内走着,重叠的假山旁,是一处广阔的莲湖,青绿的莲篷在枝头摇摆,玉盘似的荷叶也片片相连。
此季节本是万物皆枯之时,因辅国公府这湖水中有地涌,故所到之处,都是青翠鲜绿,湖中竟还有零星几朵盛开的荷花,在此叶飘树秃的时候,尤其显得风姿卓绝,玉立婷婷。
犹记得她第一次跟随皇兄来这的情形,那时候先辅国公还在,他们都正值少年,她呆在宫中烦闷,央求着皇兄带她出来玩耍,皇兄不忍拒绝她,求助当时正是伴读的他,于是他便邀两兄妹进府,一起划着小船荡漾在湖中,采摘那嫩甜的莲子。
那时的皇兄还带着少年人的天真,竟命人捉了几条湖中的锂鱼,几人就地在旁边的竹林中烧食起来,因起火不当,竟将竹林烧得一片焦黑,当时先辅国公赶来,一面心疼地流泪,一面又不能责骂他们,只能将气撒在他身上。
听说他们回宫后,他被竹条抽打一顿后,丢进霍家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只因那处竹林是先辅国公夫人生前最喜爱的地方,每一棵竹子都是夫妇俩亲手种植,自夫人去后,先辅国公一直未再娶,便是那通房姨娘的也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