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伸出一只白皙的男人手,如拎软布般地把二丫甩出来,一下子丢得老远,足有三丈开外。
此番变故将杜氏和莲笙都吓得不轻,杜氏尖叫一声,扑了上去,二丫脸着地,底下压着一个精瘦的小伙,她把人扶起一看,二丫除了有些惊魂未定,竟是毫发无损。
杜氏对着那小伙连连道谢,小伙红着脸慢慢地隐在人群中,莲笙隐晦地看着他走路的姿势,这样的人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很明显他是一个受过专门训练的暗卫!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咦,好像是理亲王府的马车。”
莲笙一手托着二丫,听见此话,抬眼看去,那马车辕上确有理亲王府的印记,刚才那丢二丫的人想必就是他。
马车停了下来,里面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声,“王爷,这些贱民不过是想讹些银子,给她们就是。”
“雁回此言有理,”带着醉意的男声从里面响起,随即一锭银子从马车中飞出,砸在她的面前。
“呀,那里面坐着的是倚翠楼的花魁万雁回,怪不得……”人群中又有人议论起来,传言都说倚翠楼的万雁回是理亲王的红粉知己,此话看来确实不虚。
莲笙觉得她的声音很是耳熟,万雁回?
马车行至倚翠楼门中,车帘一掀,丫头扶下来一位雪色束腰长裙的女子,露出翠绿的抹胸,微倾的堕马髻,松散地挽在脑后面,留出几绺长发垂在胸前,白肤朱唇,面容冷若冰霜,转过头似不屑地看着她们。
原来是她!
萧山碧影斜,风引万雁回。
正是她曾经的伴读,萧碧影!
第15章 要名份
烟青色的纱帘掀开,随后马车里伸出一只黑色镶珠皂皮靴,下来一位金冠束发,绛色蟒袍的英俊青年,白面皮,一脸的笑相,脸颊有点潮红,应是刚饮酒所致。
此人正是她的二皇兄夏明启!
莲笙看着他,五年未见,竟是有些老态了,身形微有些发福,笑眼下隐现皱纹,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瞧着,恍若生人,还是觉得如以往一样的欢喜不起来,若说他真的做过什么,也谈不上,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野心,倒是德妃一人在上跳下窜。
夏明启用脚踢一下仆从,连眼都懒得往莲笙这边扫一下,便抬脚走进倚翠楼,喜得老鸨将帕子挥得翻飞,“王爷您大驾光临,真是我们倚翠楼的福气,不知我们雁回这次可将您侍候好了?”
“自是好的,”他边答着,边往楼上走,楼里的姑娘们只敢远远地偷看,可不敢上前,这位王爷虽瞧着性子好,但那只是对万雁回一人,对她们却是嫌弃如蝼蚁!
如泉水叮咚般的琴音渐渐响起,白衣的姑娘坐着琴台后面玉手轻轻拔弄,美目羞羞答答地斜睨着他,视线朦胧中,仿若多年前,她站在那个清瘦女子的身后,双眼不露痕迹地勾着他。
夏明启心中嗤笑,真真是个蠢货,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还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要不是见她还有些用处,哼……
街道中,杜氏见二丫无事,对方明显是惹不起的,只轻骂了两句,扯扯莲笙的衣袖,“大丫头,咱们走吧。”
莲笙收回目光,拥着杜氏往前走,见刚才那挡在二丫下面的小伙隐在巷子暗处,心有所动,对杜氏说道,“娘,前面有家外邦海货铺子,最是多新奇的小玩意,有些价格还不贵,咱们去看下吧。”
“行咧,”听大女儿一说,杜氏被打断的兴致又上来,二丫傻傻的早就忘记刚才的惊险,兴高采烈地走进去。
莲笙故意落后一步,看母女俩进去后,被各色各种的货物晃花了眼,早就忘记她,这才慢
慢地走到巷子边,小伙一闪身不见踪影,一只修长的大手将她拉上旁边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
男子抱着她,拥着坐在马车的丝绸软垫上,看着她“打扮”过的面容脸色不变,倒是她有些不好意思,不敢正眼看他,此刻灰容土貌的样子怕是有些不堪入目吧。
马车内壁用纱帛包裹着,顶上镶嵌鸡子般大小的夜明珠,车身的暗格拉开,一色的瓜果干脯精心地摆放着,紫金铜炉里散发出似兰如麝的香味。
莲笙被迫趴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心中暗怪平日里瞧着清如冰雪的男子,体温竟如七月流火般炽热,男子身上特有的冷松香直往她鼻腔里钻,惹得她一阵阵头晕目炫。
“昨日你说的话没忘记吧。”霍风缓缓地开口,毫不掩饰深情地看着她,将她散乱的发丝捋
到耳后,手指划过那不曾抹灰的肌肤。
她只觉耳后一阵细痒,脑中一片白,完全忘记他刚才问什么,自己说过的话,是什么?
看着她微张的唇,他只觉喉咙发干,“亲事,我何时上门比较合适。”
“哦,哦,”她脸红起来,虽然此刻抹了灰,仍不免绯红一片,“过两日吧。”
“嗯,好。”
过两日就过两日吧,那么多年等下来,本打算一辈子死守的,谁知老天怜悯他,多等两日又何防。
莲笙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越发觉得今天不应该把脸弄成这副鬼样子,她有些遮掩地用手挡着脸,微低着头,突然男人的大手将她的手拿开,她一抬头,撞进含笑的黑眸中。
前世她什么丑样子他没见过,最后那段时日更是瘦到脱形,皮包骨,颧骨耸立骇人,便是那样,他都觉得世间无人能及她的美,今天这副样子,不知比那时好多少。
“泽芝……莲笙……”
大手将她搂得死紧,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只把她僵得不知如何是好,前世挣扎到死所思所想不过是如何活下去,根本不知道情爱为何物,到此刻都不敢相信这么漠然的人,居然一直钟情于自己。
莲笙想着刚才见着的两人,不知那萧碧影为何会沦落风尘,她父亲贵为宰相,从小便才名远扬,皇祖母查探许久才选定她当自己的伴读,前世自己体弱多病,说是伴读,其实并不常呆在一起,情份也没多少,只宫中多寂寞,偶尔来相陪都让她觉得分外开心。
萧相究竟所犯何事,居然使她落到如斯地步,张了张嘴,想想还是没问,必是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且她如今不过一介民女,朝中大事于她又有何干系。
“萧远志是前朝楚王之后,秘而不报本就是大逆不道之罪。”似乎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男子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前朝?只前朝距今已过去三百多年,多数前朝遗老都变成她夏月王朝的普通子民,就因这个原由,便将萧家问罪,女子充入教坊,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她抬头看着他的脸色,一片的晦涩难懂,便不再追问,天下事,哪有什么清清明明,怕是萧远志私下里还做过什么不能诉诸人口的事。
霍风冷哼,萧远志?
倒是个人才,只可惜……
莲笙只觉这样被他拥着有些喘不过气,而且有些怪怪的,她试着挣了挣,却发现越锁越紧,不由得白他一眼。
他面不改色,大手抚着她丝滑的发,如上好的绸缎般柔顺,让他爱不释手,伸手出暗格中捏起一枚杏脯,无比自然地放入她的檀口中,手指不经意是划过细嫩的唇瓣,流连忘返地用食指肚来回摩搓着。
莲笙:“……”
她下意识地咬一口那作乱的手指,引得两人心里都是一颤,男子幽深的眼里翻起巨浪,藏着毁天灭地的疯狂,吓得她一缩,差点跌下去,幸好大手及时将她环住。
心里“嘤嘤”两声,她鼓着腮帮子狠狠嚼起杏脯来,真想撕开他的脸皮,看这人是否带了面具,前世明明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对着自己再规矩不过,怎么现在变这个样子,偏还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做着如此亲密的动作。
“时候不早了,等下我娘会找。”想着出来已有一会,杜氏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着急。
“嗯,好。”
霍风放开她,深吸几口气,大手细心地替她整整发髻和有些褶皱的裙摆。
莲笙:“……”
她窘得红了脸,才下马车就跑,走进铺子,见杜氏和二丫正着迷般地东看西看,根本就没发现她偷溜的事,不由得松了口气,站在她们的后面。
杜氏喜滋滋地拿着一面小巧的琉璃镜,转过头来问她,“大丫头,你看这个怎么样?”
“好看。”她抚着跳得欢快的胸腔,心不在焉地应着。
一回头,见那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对面茶楼的二楼上,如狼的眼冒着绿光死死地注视着她……
第16章 找死
翌日早起洪老爹就去出摊,耽误几天都没出摊,闲得人手都发痒,只不过等他到西市一看,气得是直发抖,那春家的侄儿竟把他的位置霸占,还大言不惭地说从今往后这地方就属于他。
当下洪老爹将他的摊子掀翻,两人扭打起来,春家侄子年轻力壮,很快就占据上风,洪老爹被他按在地上,身上结实挨了几脚,围观的人看不下去,将两人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