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有些弱弱的,可是眼里却很是倔强,他对她笑了笑,那小姑娘一愣,低下头去,眼里却是厌恶,他很想上前去找她玩,可是被母妃一把拉住,从此他便知道了,这对兄妹是来和他抢父皇的,包括父皇所有的东西。
可他后来再见到那个小皇妹,依然笑着,任凭母妃一遍一遍一告诉他,不可以和他们走得亲近,慢慢地,他的笑容里掺杂了其它的东西,最后,只剩虚情!
院子里的门被从外面锁上,他听着落锁的声音,虽然每天都会听到,可却越来越感到平静,没有如他想像中的一样发疯,或许,他内心深处早已料到这个结局。
只是为何执着于那宝座,不过是自小到大,母妃一遍遍的提醒,这些东西本该是他的,母妃啊母妃,那些东西真的是属于他的吗?
“哈哈…”
他发狂般地大笑起来,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有的只是冰冷的高墙,荣华富贵成云烟,夏月王朝的史书如何记载他。
帝二子,德贵妃所出,毕生无子,碌庸无才,好大喜空,天武六年于京都谋变,败于宫门,幽禁罪人塔终身不得出!
这一生,全是空,何其可悲!
离南疆百里之外的一处群山之中,有一个小小的村子,小山村不过三十几户人家,土屋草蓠,时不时有鸡鸣狗叫声。
村子的最边上,有一间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正在洗衣服的女子,她挽下落在耳旁的乱发,抬起头来,却不是一般村妇的样子,她长得十分貌美,与简陋的院子格格不入。
可身上却是粗布衣裙,她一脸郁色地搓着手里的衣裳,眼神中全然是不甘,这鬼地方,逃也逃不出去,每回走不到二里路,便被冰冷的黑衣人送回来。
她心里咒骂着,该死的萧长桓,居然还与她玩这些心眼,根本就是变相的囚禁她!
这女子正是姜蕴雪!
当日,萧长桓将她从牢中救走后,萧远志一直不赞同,说她是乱家之源,坚决不肯带她上路,夏明启事败后,萧远志将功抵役,被赦免贬为庶人。
如今他已不用服苦役,现居于南疆的一个小镇上,万雁回夫妇俩相伴在左右。
因姜蕴雪的事情,父子俩产生分岐,后来萧长桓一怒之下,与父亲决裂,带着她来到这个小村子里,就此安顿下来,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因着萧长桓如今武功全废,算得上是个普通人。
姜蕴雪初时还算安份,比起与夏明启一起等死,萧长桓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可这样偏僻穷困的山村,哪里是她应该呆的地方,渐渐她不满起来。
两人身带出来的银钱并不多,慢慢地有些捉襟见肘,后来萧长桓便去最近的镇上找活干,有时候一两天,有时候三四天,赚些银钱,可饶是如此,与她以前的生活简直是天差地别,其它的且不说,单就吃食而言,以前国公府的下人们都吃得比她好百倍。
她便趁着萧长桓外出时逃跑,可结果都一样,被人捉回来,姜蕴雪狠狠地搓着手下的衣服,板硬又粗的布料硌得手疼,又是一阵埋怨。
其实她倒是错怪萧长桓,以他现在的地位,怎么可能还养得起暗卫,那些监视的黑衣人哪里会是他的人,萧长桓见她一直没跑,还以为她是安心要与他一起过日子,暗里还开心了许久。
她对着他半分好脸色都没有,虽是学会了做些简单的饭菜,却从来不会对他表示关心,尤其是半年后,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萧长桓请的大夫断言她不能再生育后,情况便越发的糟糕起来。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他也慢慢懈怠起来,对她再也没有之前那样的嘘寒问暖,加上她本来就对他不冷不热的,后来他离家的时间越来越长,最近,怕是有半个月没有回来了。
她抬起头看着泥土夯实的围墙,远处的高山,看着自己裂着口子的双手,哪里还有曾经的白嫩滑腻。
在乡间生活了几年,她渐渐地也不在意打扮,原本白嫩的脸,在逃难中早已染了风霜,在乡间又得不到保养,粗糙了不少,不过因着本身的底子好,比起真正的乡野村妇来讲,简直是天女下凡。
村子里的汉子们无事时,最爱到她家附近徘徊,可汉子们碍于萧长桓的拳头和狠劲,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村汉子她哪里会看得上,别说是比起以前京中的世家公子,就是比现在落魄潦倒的萧长桓,都不知要比这些村民强多少。
将洗净的衣服晾好,她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中摘菜,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她略有些疑惑,若是萧长桓回来,都是直接踢门进来,旁边的村夫们,还没那个胆子上门,村里的女人们都防着她,根本不会与她交好。
她稍稍将门打开一个缝隙,只见外面立着一位面皮白净的书生,书生长得一表人才,穿得也很是得体,一脸的谦恭。
见到她,书生的眼中露出惊艳,随即见礼,“这位夫人,小生乃是进京赶考的举子,途经此地,特来讨口水喝。”
她捋捋有些毛躁的发,又整下褶皱的荆裙,露出一个得体的笑,“进来吧。”
姜蕴雪将书生请进门,挑出一个干净的杯子,还放了一些粗茶叶,“妇人家中只有这些,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那书生略有些脸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得她心肝儿乱颤,心中那贵女的傲气又涌上心头,作派越发显得端庄起来。
那位书生白净的脸微红,不好意思地道,“这位夫人,小生失礼了,实在是夫人生得太过貌美,且这举止气度,恕小生直言,怕不是此地乡间土生土长的人,说是大家的小姐都不为过。”
姜蕴雪见他这样说,越发如遇知已,这乡间的莽夫们,只顾贪看她的相貌,根本就无人夸过她的仪态。
“公子过誉了,妇人以前确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可惜…”说着她用袖掩面,将后面的话吞下去,叹口气,凄楚道,“让公子见笑了,那些个往事,不提也罢。”
书生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她粗糙的手,动情道,“夫人,以你的才貌,屈于此处简直是明珠蒙尘,不知是何样的男子,居然如此不珍惜您这般的美人。”
姜蕴雪心中越发恨恨,果然是得到的不知珍惜,当年萧长桓何等痴恋于她,不过才几年时光,他看她的眼中再无深情。
见她低头不语,那书生壮着胆子握住她的手,她抽了一下,没有抽动,便由他去,那书生的语气越发的温和,“夫人,小生平生最是羡慕才子佳人的故事,待高中必娶您为正妻,不如夫人与小生共谱一曲如何?”
她的心中将这话过了几遍,心中思量这书生说的话有几分真,若不离开,是不是就要呆在这小山村里终老?
不,那不是她要的生活!
那书生见她不搭话,有些急了,“夫人,良禽择木而栖,珍宝配锦盒,小生此生定不相负。”
她泪眼盈盈地抬起头,越发的楚楚楚可怜,“公子,可妇人残花败柳之身,如何能有此等福气?”
书生一把将她揽在怀中,轻拭她脸上的泪珠,“夫人切莫妄自菲薄,在小生看来,瑕不掩玉,便是有不足之处,夫人依然让人心神向往,望夫人成全小生的一片痴恋之情。”
说着,手将她搂得更紧,她略一迟疑,便由着他,含羞地低下头,那书生的嘴角泛起笑意。
可惜姜蕴雪根本就不认得他,以前派他去引诱莲笙,都是她手下的婆子出面的,若是那婆子在此处,便能一眼认出,这个书生根本就不是什么赶考的举子,而是专门拐骗妇人的浪子潘世庆!
潘世庆被霍风关在一处密庄中养到现在,为的就是这一天,他意味不明地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女子,急不可耐地带着她连夜离开了山村。
外出做活的萧长桓和一个寡妇好上了,他年岁渐大,偶尔回去看望父亲,父亲已老得步履蹒跚,外甥都能打醋,妹子又生了女儿,他越发地觉得空虚起来。
每每在外面拼死累活地赚点钱,回到家中依然是冷冰冰的一张脸,还不如一个寡妇,虽然长相平凡,可对他是真心关切,在外时每每都替他做热饭,备热水。
他到了这个年纪,少年时的风花雪月早已褪色,更需要的是妻子的温暖,这些姜蕴雪通通都没有,等他再一次回到家中,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还有乡邻们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言语中,得知她跟随一个书生跑了。
不可思议般地,他居然没有半点的愤怒,心中还有丝释然和解脱,收拾自己不多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小山村。
且说姜蕴雪满怀希望地跟着潘世庆离开村子,一路上极尽小意温柔,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向西奔,等她发现不对时,潘世庆终于不再装,露出了真面目。
哪里还有温文尔雅的样子,眼中全是狰狞,“姜小姐,您可能不记得小人吧?”
姜蕴雪厉声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谁派你来的?”
“哈哈,可是这么年来,我对姜小姐可是日夜不敢相忘,姜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可还记得,几年前你曾找人去勾搭那洪家的大姑娘的事,你们找的那人便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