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竟她喜欢储君的事满京城没一个不知道的,而因案件还未抓到指使投毒的真凶和接应者,因而关山秋还和北舟处在和离期。雁陵这时候要是跟南柳到王府去,总有种趁虚而入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私之嫌。
南柳哼笑一声,不以为然,但表示理解,问她:“你说,我对妖精有点想不离不弃的感觉,每天不见他心里就怪难受的,但说起大婚……我又觉得,与他还未到那种能让我到御前破釜沉舟向母皇讨婚事的地步,这算什么?”
雁陵板着脸,语气却很熟练,瞬间师魂附体,指点道:“情分三步。”
南柳兴趣盎然:“如何说?”
“一为欢喜,二为腻歪,三为缠缠绵绵天地难分。”雁陵道,“殿下你在第二步,想往第三步去吗?”
南柳听到她的用词,呲牙道:“你怎么……”
不过还真想。
雁陵察言观色,看了出来,板着脸揶揄道:“三步之后你就敢到御前讨婚允了,不过急不得,第三步要你俩同迈。你家妖精现在第几步?”
“谁知道,之前不还说烦我吗?”南柳低声笑了笑,“我回去问问,他的脑袋跟正常人不一样,要想知道他想什么,还真得自己揣摩。你不跟我去王府?我哥醒了之后,你还没见过吧?”
雁陵坚定道:“不去。”
拾京在王府的日子过得不错,每天就和北舟一起研究早中晚都吃什么,封泽念完书,就会跑来跟他玩。
一般情况下,北舟就像给南柳看孩子,坐在廊下揣着暖炉,捧一本书,偶尔抬起眼看看俩小孩玩得怎么样。
拾京官话讲得越来越溜,全靠给封泽讲故事练嘴皮子。
通过观察,北舟发现,拾京这个人,确实如南柳所说,千变万化集一身,一天一个样,每次见到都觉得和自己之前对他的定义不同。
说不上是天真,也说不清是不是大智若愚,更神奇的是,这人时不时的还会异常成熟豁达,说出的话让北舟能沉思许久,颇有道理。
总体而言,南柳喜欢的,北舟自然不会反感,加之,拾京跟封泽是真正能玩到一起去的伙伴,因而北舟对拾京态度是极好的。
这日,封泽念完书跑来跟拾京玩,拾京抱着她一边讲怎么区分不同种类蛇,一边给她剪花纸。
不一会儿,拾京给她剪三朵双瓣花,足以以假乱真,剪好就搁在她头顶,并叮嘱她不要动,封泽原本晃着腿,后来一动不动,看着他极快地一张纸不用画线就能剪出好多花,大声说:“你比姑姑剪的好!她剪的又慢又歪。”
而且他转动花纸的那只手还戴着夹板。
拾京剪好后都给了她,封泽顶着一头花跑过来低头让花掉在北舟身上,又爬上北舟腿上,搂着他笑。
北舟道:“玩好了?今日梁师都教你念的什么?”
“萧成梅相的《上国论》,梁师她还夸我念的好。”
北舟看到拾京好奇的表情,恰巧手边的国策集中有《上国论》这篇,翻开递给他:“念过书吗?”
拾京摇头:“父亲教过,未上过学。”
北舟把书递给他,笑道:“念念我听听。”
拾京拿来快速看了,发现他即便认识其中的大多数字 ,但连在一起他却不知何意。
北舟看了出来,叹道:“不会读书可不行啊……上头的字,识几个?”
拾京道:“一半。”
“会写字吗?”
“会写我认识的字。”
北舟思索一番,说道:“是这样的,南柳同我说你天生善拆火器兵件,想让你往制造办去,不过,她的意思,定不是让你去做手艺人,造器与制器并不一样。按南柳的想法,是要你跟傅居差不多,火器研新,只是,若要走这条路,你不识字不做图是万万不成的。”
“我想学。”拾京连忙表态,又补充道,“我想读书再认些字,以后知道你们说的话念的诗都是什么意思。”
北舟听他的意思不仅要识字,而且还想学精通,于是回道:“此事我做不了主,你若想学,自己同南柳商量,让她帮你把这事给办了。我呢,最多给你挑几本书,若是用得上的,我府上有的,你大可问我要,我怎么给封泽,我就怎么给你。你看如何?”
“好。”
他爽快地回答让北舟笑了笑,轻咳了两声,皱眉问道:“你父亲找的有进展吗?”
“没呢,南柳托京城的什么什么府办,查建元之前报上的失踪人口,按照年龄正筛查着呢,南柳说因为这些年战事多,不知所踪的人也多,可能会很久。”
北舟歪着头靠在廊柱上问他:“你只知道父亲是读书人,会木工?”
“对。”拾京点头,“可能是识字的木匠。”
他把延半江告诉他的,以及叶老板告诉他的那些,全都没说出来。
昭阳宫,提起牡丹想到的是盛世金光,读过《明镜鉴》,还在用前朝年号的读书人,他父亲身上还有个装满各式各样工具的鹿皮袋。
确实不会是个普通的手艺人。
拾京很明智的选择了隐瞒不说,他听了那么多的前朝旧闻,也大概了解了朝党皇权,再一回想,就明白了叶行之和延半江说过的话:到了京城之后,一定要谨慎,先观察,再考虑要不要找父族。
北舟想了想,抬手给了指了个方向:“宫里头的御用匠人,多少都是读过书的,你记得让南柳留心给你问问。你父亲的年纪相貌……”
“脸上有疤,瘸腿,若是活着,现在可能有四十五十岁。”
北舟点了点头:“你记得把这些都跟南柳说一下。”
拾京嗯了一声,坐在回廊前的池子旁边,掰碎了点心喂鱼玩。
封泽又跑过去编他的头发玩,一不小心,把他发上的玉扣弄掉进了池中。
拾京挽起袖子要去捞,北舟道:“别,你坐着,我让人再取一个给你。”
拾京哦了一声,回头给他笑了笑。
北舟的视线停在他胳膊上,愣了半晌,问道:“你胳膊上是受伤了?”
“进京时,要检查进城艺坊伎人们的血,说是防疫病。”
北舟放下书招手道:“你过来让我看,疫病从未有查血预防的。”
拾京走过去,给他看了胳膊,说道:“当时还一个个写了名字,我跟的那个队伍里,有些名字还画了红圈。我觉得是从他们血里查出了什么。”
北舟犹自出神了会儿,脸上带着疑虑,好半晌转了话,慢慢起身道:“此事再说……你来,我给你找本书,你先学着,大好时光不能让你蹉跎了。”
南柳到王府时,见到的是坐在回廊拐角,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声的拾京。
北舟在旁边闭着眼听着,有错时,封泽就兴奋地指出来,背一遍,拾京拿着毛笔,认真在书上圈出来。
南柳很是惊奇,又觉得这画面可真温馨,不由笑道:“北舟,书你也不心疼了?”
北舟闭着眼,悠悠道:“来的正好,给拾京寻个老师去。”
“哈?”
拾京放下书,一脸期待地看着南柳。
南柳高兴道:“你自己也想学?”
拾京点头。
“行啊,那我明天就带你到梁府拜师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板牙,林境君~,这次是真·学费了233333
仓鼠要跟男二认识了。
梁府嘛,傅居他娘梁修远你们还记得吗?那个国子监祭酒,是个相当耿直打儿子用鸡毛掸子从不手软的女博士(对,博士祭酒,没毛病)。
嗯……她打儿子,不打学生的,放心。
☆、第46章 傅居
朝中多双职夫妻, 他们通常情况下同住一个府邸, 但分片。
一府二门, 挂双牌。
比如梁修远和傅起。
西门挂梁府牌,东门则挂傅府牌。
拾京脸上挂着期待的笑,跟着南柳提着礼进了西边的梁府拜师。仆役见公主来, 慌张无措,嘴上来回说着未提前准备, 实在失礼,重复的间隙还能抽空吆喝一声, 吩咐人把内堂收拾出来,让公主进来坐。
傅居就是这时候起床的。
傅居是个懒人, 通常在火铳制造处各位要下值时,到那里晃一下。除非哪天昭王亲临指导,否则他绝不早起。
今天亦是如此,昨夜他的火铳改良图已经返工第二十七次,不用做出实物也知仍无法解决卡弹问题, 所以傅公子索性不起了,在床上翻腾到太阳西沉, 实在饿的不行,这才起来游荡找吃的。
他住府东,傅府那边。然傅起可能是故意要修理他,想治治他的懒病,所以府东的下人们见他起来都纷纷绕远走,他叫吃的也没人送来。于是傅居游荡到了府西, 到他娘这边碰运气。
梁修远和傅起都还未回,南柳坐在内堂跟拾京讲墙上的字画,讲到一半,忽然见拾京抬起手嘘了一声,示意她听。
内堂旁有个隔断,隔开了主堂和侧边屋。
此时,侧边屋传来一阵阵簌簌声,像极了老鼠啃食。
仆役端来茶,听到声音,愣了一下道:“坏了,许是东府那边关着的老猫溜出来了。”
傅起养了只猫,活了有十三年了,南柳年少时见过,听仆役这么一说,生了要去看看的念头:“原来它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