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京淡淡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会儿,朝南柳歇息的营帐走去。
宋瑜回想着手感,舒服的叹了口气,姚检见了,歪嘴嘲道:“看你那恶心样,公主瞧见肯定要给你喝一壶。胆儿肥了,为了过手瘾连命都不要了,还敢去占他的便宜。”
“你话说的太难听。”宋瑜搓了搓手指,“什么叫占便宜?这叫欣赏懂不懂?”
姚检见她仍理直气壮‘恬不知耻’,吓唬她:“哝,他告状去了,捧着人家头发想到床上去,你就等着公主削你吧!”
宋瑜一记黑虎掏心,姚检撒腿就蹿,宋瑜撵在他身后大叫:“爹的,你吓唬三岁小孩儿呢,他那种天真样要是会告状我宋瑜给你打一年的千秋酒喝,姚贱人,看招!”
南柳无精打采平躺在榻上抬头望着帐顶,雁陵刚察看完明早回京的车驾,回来见她脸上无笑,神情萧索,问她:“怎么了?不舍得云州?”
南柳如干涸的河流,说出的话和现在的人一般,没一点精气神:“我在想,是语言不通的问题,还是他真的是那个意思……”
“妖精吗?又怎么了?”
“他说跟我在一起不舒服。”
雁陵简短猜测:“病没好。”
南柳无声感谢她的安慰,并加上一句:“跟我在一起,没有欢喜之情。”
“……他烦你?”雁陵擦拭着香炉,说道,“不能吧?你俩笛声传情大半个月了,他要烦你,那时候就不会搭理你。是不是你理解错了?”
“不知道,想不通。”
裴雁陵顿了顿,猜测:“也有可能他知道要依靠你出林找他父族,所以一直承受你的好意,后来你定是按耐不住一下子太明显,所以让他不舒服。”
有点道理。
南柳更是痛苦:“何必呢……这样像是我以寻他父族要挟他要和我在一起一样。”
帘布悄悄掀起一角,裴雁陵身形一闪出帐查看,见是拾京,默了一瞬,让开门让他进去,自己外面吹风去了。
南柳从榻上爬起,给他挤出一丝笑:“什么事?”
拾京站在榻前,小声说道:“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不是不喜欢你。”
南柳先是一喜,而后想起雁陵的话,又低落下来,说道:“你不必怕,该帮还是会帮的,不管是救你出林还是要找你父族,虽确有我个人情感在,但即便是我不喜你,也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帮与不帮,和喜不喜欢无关,别担心。”
拾京没听懂她要说什么,他想了想,手放在南柳的手背上。
南柳不知他要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听到拾京说:“真的不一样,不是厌烦,也不是那种不愿意被碰到所以才闪开的感觉。”
“嗯?”
拾京微微笑了笑,抬头看着南柳说道:“宋瑜摸我头发时,跟被你碰到,虽然我都想躲开,但不一样。”
“危险到来时,要躲,如同刚刚的长\枪。不情愿被碰时,要躲,就像宋瑜。但你不是,你……你碰我手,其实没事的。但只有手,再高一点不行。”
南柳好似明白了什么,笑意重回眉梢:“我懂了,真不容易,让你费力解释这么久。”
她让拾京坐下来,还把小香炉放在他怀中:“先玩着,我出去教训个人,等我回来让我瞧瞧你伤好的怎么样了。”
南柳心情雀跃,跑出帐去,看到宋瑜还在教场,低声一笑,道:“宋瑜,过来!”
拾京坐在榻上,轻声笑了起来。
听到南柳声音,宋瑜一惊,毛都炸了。
“不是吧?真告状了?!那小哥是美人娇吧?”
美人娇,一种闻名十三州的花,叶小而圆,触之蜷起,如娇羞状,开白花,花瓣娇柔,观之可亲,实则有微毒,碰之,轻则起疹,重则四肢绵软视物重影,像被美色冲昏了头,因而称其美人娇。
此刻,美人娇正坐在南柳的营帐中,眉舒眼笑,虽仍未想明白心中的那股烦躁到底是什么,但见南柳笑,他心里踏实了,动手把嵌套的香炉给拆了。
☆、第26章 戏罚(第二更)
南柳揍完宋瑜回来,发现拾京把香炉给肢解了。
香炉芯儿被他取了出来,上好的沉木香放在一旁,北舟发来的书信被垫在下端。
南柳发问:“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拆家里的东西,然后被你爹娘骂?”
拾京点了点头,手指尖上沾染着沉木香的碎屑,他轻轻吹了吹,香味淡淡飘来。
南柳挑眉:“刚见你也没发现这毛病……”
不过她依稀仿佛好像记得,自己出去前是有那么一句:“你拿着玩。”
拾京跟她说完心中想法,纠正了自己的错误表达解开误会后,就放下心来,此时南柳问话,他有些心不在焉,还在摆弄着手中的芯儿,说道:“阿爸虽然罚我,但也说这不是毛病,随意就好。”
南柳笑:“你知道你手里这个香炉值多少银两吗?”
拾京知她何意,小声道:“你出去前说过随便玩……而且,我能把它装回来,原样。”
南柳笑了又笑,走过去按住他手:“这些东西,香烬也值万两金。以后动之前先问问我,有些我能赔的起,可万一哪天你要拆什么独一无二世难有的珍宝,我恐怕就赔不起了。”
拾京愕然。
万两金什么概念,他不清楚,但千金他听阿爸说过,知道什么概念。
有次,阿爸坐在洞口,口中念道*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他问何意,阿爸笑答:“这个嘛……有一种意思是指春夜美景,千金难买。千金……很多了,若是买你天天抱在手里的杯子,能买好多,把整个山林都填满。”
他不知道阿爸岔开了话题,心思果然被那整个林子的杯子给拐走了。
长大后,拾京出了林,做了买卖,知道了钱和银两,银两和金子之间的差距后,莫名想起了阿爸说的填满整个林的杯子。
拾京微微撇了下嘴角,翻过手,凝视着指尖上的香烬沉默。
南柳起了坏心:“随意拆东西,我必须要罚你,转过去。”
拾京似是叹了口气,慢悠悠转了过去,平视着墙,放下手中的东西,把胳膊举了起来,。
“咦?”南柳惊奇,笑问,“是不是小时候被罚习惯了?”
她说要罚,只说了转过去,他自己就把手乖乖举了起来。
“你阿妈罚你?”
“阿爸。”
“……面壁思过?”南柳问他,“为什么要举起手臂?”
拾京极其不情愿的回想:“拆他的东西,不经他允许碰刀子,以前罚我思过不用举手,后来阿妈看到我对着墙壁坐,手里拿着东西,以为我在玩,问我在玩什么,被阿爸听到了,再罚就要我举起手,什么都不许做。”
拾京说完,悟出了她就算要罚也不会让他举手。
他赧然放下手,刚想转头,却被南柳的手圈了起来。
拾京惊愕低头,见南柳的一双手摸索着,扯住他衣带的一端,手一抖,抽掉了他的衣带。
他这次是真被吓到了。
南柳一边顺着领口扒下他一侧的衣服,一边平静道:“别慌,我看看你的伤。”
拾京默默反抗,按住衣服,扒拉上去:“……有医师,那个阿伯会看。”
南柳再次扒下:“他不在,他昨天到贺方买药去了,一来一回要一天一夜,我们明天出发,路上无医者随行,我得看看你伤好的怎么样了,不然放心不下。”
理由很充分,也很合理。
南柳特意加了一句,笑说:“当然,你要觉得不舒服,我就不看。”
想起之前的误会,拾京慢慢松了手,半晌说道:“那你看吧。”
很平静,很坦然。
南柳偷笑,拉下他肩头的衣服,见他身上一直掩着的皮肤更白,忍着没敢赞叹出声,怕语气不对被他当作轻薄。
南柳的手指轻轻沿着箭伤摸了一圈,拾京一颤,正经严肃地告诉她:“不要这样,痒。”
“怕痒?”
“怕。”
伤没愈合好,不过看起来也不是很严重,南柳问他:“药呢?我帮你涂。”
拾京手探进袖子,摸索出一卷药膏,也不回头,反手递给南柳。
南柳失笑:“你何时在袖中缝了袋子?”
拾京这些天穿的是青云营的常服,灰蓝色泛白的窄袖窄领衣,没想到他自己在袖子里缝了个小袋子。
“昨天。”拾京回答。
南柳轻笑一声,把药膏推开,流连着指尖下的肌肤,迟迟不停歇。
拾京觉得哪里不对,那个阿伯不会涂这么久,可南柳却一直没停:“还没好?”
“没有,总要推开才能有效果,不要大意。”
理由充分,也很合理。
拾京明白自己肯定是被占了便宜,南柳有私心,她也喜欢这么做,但他不想反驳她。
又沉默了一会儿,拾京说道:“……差不多就行,痒。”
南柳坏笑道:“痒?”
她哈了口气,轻轻挠了挠他脖子。
拾京捉住她的手,蹙眉看着她。
面上未见厌烦,只见平静下藏着的害怕。
南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阿爸阿妈教你玩过数肋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