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余氏转眸看向与展颜并肩站着的阴十七。
阴十七也看明白了,剥开虚假的外衣,余光年夫妻二人做主的是余氏:
“你们的表演很精彩。”
精彩到之前,她竟然没有半点怀疑。
余氏没有因阴十七话中的略微讽刺有所不悦,相反地竟是苦笑了起来:
“不,真的有女鬼在亥时唱戏!”
展颜皱起了眉头:“余文已经全部交待了。”
所以再说谎已经没有必要。
但余光年与余氏并没有惊讶,两人丝毫没有感到突然。
余光年揽住余氏的肩膀,神色疲倦地道:
“余伯并不知道……女鬼的事情是真的,因为整个过程,只有我们听到,真正的听到……”
不是余氏装的唱戏,也不是他们四人事先就计划搭的戏台,而是在余氏唱戏的同时,在她与余光年耳边萦绕的便是《窦娥冤》。
展颜蜚夷所思地看着余光年夫妻,阴十七同样感到不可思议,无论余光年或是余氏,在他们的眼里,她清楚地看到了两人对唱戏女鬼的恐惧。
阴十七认真地看着余光年夫妻半晌,继而对展颜道:
“他们没有说谎。”
如同之前余光年害怕得钻进桌底下,余氏害怕得蒙头躲进被褥里,他们没有说谎,他们是真的受到了女鬼唱戏的困扰。
那个小坛子也真的不是余氏或余光年移出来的,显然那日真的有另外一个人进过余光年的院子,并牵头揭开院子里埋的一具尸体。
余光年夫妻也在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家院子里竟然埋有一具女尸,而那熟悉又令人惊悚的阵法让两人主自说出了水月村。
余氏满面歉意:“很抱歉水月村里的凶险没有告诉你们,因为我们不能说,本来也没想过要引你们进水月村,但因着突然出现在我们家门前的无头男尸,你们必然得走一趟水月村,所以、所以……”
阴十七接下道:“所以你们就决定顺水推舟,更是受了谁的指示,是么?”
余光年讶异地瞧着阴十七:“你怎么知道?”
能即刻问出这样的话来,余光年夫妻便已经是不想再陈隐瞒什么。
既是如此,阴十七也坦然道:
“真的听到女鬼唱戏的说法,估且算是真的,那么你们在受到女鬼困扰半年之久的情况下,仍未想过要搬离这里,甚至连余文、余夏收,你们都没有想过要告知他们实情,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你们受到了挟胁,或者说,在你们不知道你们的恐惧来源于自家院子里埋着的坛中女尸之前,你们根本就摸不清方向,更摸不清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们,安全而又最保守的方法,便是按兵不动。
而且,就像先前你们所解释不想搬家的原因一样,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没有钱了,毕竟比起钱,命更重要,所以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女鬼虽然一到夜里亥时便在你们耳边唱戏,但她对你们并没有什么任何实质的伤害,这才是你们一直住着的原因。”
余氏点头道:“对,正如阴快手所说,确实如此。”
展颜安静地听着,听着相继亡语、蛊术之后,另一件令他脑袋发涨的事情。
这件事情,阴十七信了,而他既然能在相信阴十七能看到死者亡语及蛊术的厉害,展颜几乎找不到自已坚决不去相信的理由。
冤有头债有主,或许冥冥之中,是真的一切自有天定。
当花自来在阴十七的鼓动之下,亲手取出埋着女死者的尸体下用来摆阵法的黄条布卷,也就是后来余佳丽所说的黄翎柱时,时刻注意着院中情况的余光年夫妻自然也看到了,那样熟悉的黄条布卷,两人在水月村里看过。
那会,余光年夫妻难以形容他们心中的震憾。
在水月村里,会摆这样的阵法,并能摆这样有效的阵法的人,只有受到诅咒的余家长女才会!
余光年眸色默淡:“那个时候,我们想到了离开水月村多年的……余菲!”
在看到黄翎柱摆成的阵法前,余光年夫妻便受到了指示,让两人尽快引展颜、阴十七、花自来等人进水月村,但在看到黄翎柱之后,两人开始觉得坛中女尸与无头男尸怕是真与水月村脱不了干系。
至少那个频频在暗中指示他们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余菲!
余光年夫妻的说法,无疑证实了余菲并非是坛中女尸并,而是埋尸者。
展颜问:“你们有见过余菲么?”
余光年摇头:“没有,她从来不会露面,她还告诉了我们,院中的阵法本来是用来对付先我们一步住在这里的余武,但阴差阳错的,余武与他的女儿余秋实也得到了应有报应,所以最终这个阵法却是成了困扰我们的鬼音!”
阴十七听着,心中疑团是越滚越大:
“对付余武?为什么?不都是水月村里的人么?余菲为什么要对付余武?还有,那院子里的阵法不是叫‘缚灵阵’么?这个阵法不是说是缚住冤魂怨气之用么?怎么还会有什么怨气极重的鬼音折磨你们?”
余光年对阵法终不比余氏了解得多,于是换成了余氏回答阴十七的问题:
“阴快手居然连‘缚灵阵’都知道了,看来水月村一行,你们不但替我们除去了残害了我们近百年的金蚕蛊,还了解到不少关于余家长女的事情,但阴快手大概还不知道,院子里的阵法并不是缚灵阵,而是与缚灵阵摆法相同,葬穴却绝然不同的聚邪阵!”
聚邪阵?
光听名字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阵法。
阴十七道:“你这是从余菲那里知道的?”
余氏道:“不,余菲没有告诉我这些,这些都是以前在水月村里听徐姐说的,徐姐说余家受到诅咒的长女,要为善很容易,要为恶也很容易,缚灵阵与聚邪阵便是最简单的例子,我也不太懂阵法,只是余菲曾说过,为了将埋坛中女尸的院子弄成一块阴地,她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缚灵阵与聚邪阵摆法完全相同,差别只在于尸骨所葬之处。
缚灵阵不拘什么地方,只要不是阴地便成,聚邪阵则完全相反,除了在阴地摆阵,其他地方不会有任何效果。
余菲还活着,坛中女尸便是她制造出来的,她是埋尸者,那么她埋的女死者是谁?
余光年夫妻都说不知道,余菲没有告诉过他们,而他们也是在阴十七发现坛中女尸之后,才知道自家院中埋有尸骨的事情。
展颜道:“每回给你们下指示的时候,余菲用的都是什么方式?”
余光年道:“字条。”
展颜问:“那字条呢?”
余光年听到这个,与余氏互看了一眼,皆是神色萎顿:
“烧了,每回余菲都要求我们看完就得烧了,我们也想着有朝一日,那些字条可能有用,但我们没有办法,我们的命捏在她手上,只能听她的指示行事。”
阴十七冷笑:“你们的命?”
想到金圣洞中的惊险,阴十七便抑制不住被这些水月村人耍得团团转的怒气。
余氏看着阴十七脸上那冷若寒冰的讽笑,低下首去,万分无奈中透着不得已的矛盾:
“我们也不想的……谁也不想成为沾满血腥的恶徒……我们不想的……”
余氏的自辨并没有让阴十七的怒火有所减,反而如同助火的油般,嗤一声将她心中的火令到最高点。
阴十七深深吸入呼出两个来回后,她力求平静地问道:
“无头男尸是不是就是余武?杀了余武的人是不是余菲与余水合力杀的?”
余氏似乎还沉侵在身不由已的悲惨人生中,无法自拔,余光年也忙着抚慰她,但两人一听到阴十七的这个问题,皆面露惊叹地看着阴十七。
阴十七又道:“怎么?余菲没有跟你们提过无头男尸是怎么回事?”
展颜道:“看你们的反应,应该是提到了,且还被十七说中了,是么?”
确实。
如展颜所说,余光年夫妻的反应已直接回答了阴十七的问题,可她想,她应该听他们亲口说出来。
余氏道:“是!那无头男尸就是余武,可阴快手是怎么知道余武是余水与余菲合力杀的?”
阴十七道:“余水早就承认了他是凶手,而余菲不惜用一条人命造个聚邪阵来对付余武,可见余武曾做过什么事情令余菲痛恨至极,既如此,那么余菲杀了余武泄愤便是迟早的事情。”
余光年夫妻没有再说些什么,两人沉默着。
展颜问:“余菲与余武到底有什么恩怨?”
阴十七也很想知道,可接下来余光年夫妻却都是摇头,他们并不知道,只大概知道那恩怨应当与余菲当年在生下余佳丽后,便离开水月村的事情有关。
而当年余菲毅然抛下幼女离开的缘由,别说是与余菲只是同村人的余光年夫妻,怕是余得德也不一定知道。
至少水月村人都听余德海说过,他并不知道他的妹妹余菲为什么会头也不回地抛下幼女离开水月村。
然到底知不知道,还是得问过方知。
再问了余光年夫妻关于余文、余夏收及余武、余秋实四人,先前到县里来引外来人进水月村的事情,两人的说法证实余文对花自来的坦白并无半字虚假之后,展颜与阴十七便离开了余光年夫妻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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