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凝有些急,扯着他爹的袖子,“爹!咱们快走!”
楚阔却没动。
“爹!”楚玉凝急地叫了一声。
“玉凝,你留在此处,爹去救你娘。”楚阔笑得有些凄苦,对一旁的大管事吩咐道,“你在此处陪着姑娘。”语毕,翻身上马,甩鞭而去。
楚玉凝追着她爹的马跑了几步,一双眼似黏在了那一群人身上,直到晨雾遮住了一切,什么也瞧不见。
“姑娘,您身上温热未退,山间风凉,喝点儿水润润喉。”大管事抬手给她披了件披风,又递给她一个水壶。
楚玉凝接过,“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一旁伸出一只手,递过用油纸包着的几块糕点。
楚玉凝摇了摇头,那手便默默地缩了回去。
半个时辰之后,浓雾中隐约传来刀剑厮杀的声音。
楚玉凝这才记起,那群盗匪杀光了所有的镖师还有家丁小厮,那身手想必是狠戾的。
她这边眉尖稍凝,大管事似已看透她心中所想,温声安慰道:“姑娘,莫担心,老爷带的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不会有事的。”
心中却止不住地叹气,夫人现今这种情状,若是不幸死在外边,兴许朝廷还会发个嘉奖贞洁烈妇的牌匾。可若是活着回来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约莫两个时辰后,当初升的太阳刺破云层,破开浓雾时,沉重的马蹄声自山下传来。
楚玉凝拔足狂奔,迎着她爹的马跑去。
“娘!”她脚下收势不住,差点撞到马蹄子上。
楚阔弯腰将她提起,甩到了身后。
楚玉凝抱着她爹的腰,往前探着身子,却只见母亲被披风包地严密,连一缕头发丝都看不见。
而父亲,挺直的肩背,崩地极紧,仿佛轻轻一触,便会立时爆开。
她默默地抿紧唇,一路无话。
三人共乘一骑,赶在落日余晖中,回到京郊的庄子。
楚阔先将楚玉凝提下马,而后抱起被披风卷着的苏氏,往屋里走去。
楚玉凝一路小跑着跟在父亲身后,在父亲跨进正院,欲入堂屋时,听见母亲低低的声音,“备水、沐浴、脏。”
父亲身影蓦地一顿,步履一转,往东次间的净房而去。
庄子里的仆妇早已动了起来,备水地备水,拿衣裳地拿衣裳。
楚玉凝抬脚欲跟进去,却被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仆妇自外间拦住了。
“姑娘,您先去堂屋坐坐,待夫人沐浴完毕,再来见可好?”仆妇温声劝道。
楚玉凝点点头,脚下却不动。
她仿佛一尊石化了的雕像,静静地立在那里,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净房的门,似能透过它,看清里面的一切。
仆妇轻叹了口气,到底不再劝。
净房里响起了淅沥的水声,伴着水声一起的还有母亲压抑的低泣。
“啊!”母亲的声音突然带上一丝惊慌。
楚玉凝惊得肩膀一抖,忽然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扑到了浴桶边上。
她在马上巅了一天,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娘!”小猫一样的低吟,听着让人心颤。
楚阔双手僵硬地从浴桶里伸出,垂眸看着跌坐在地的独女,只短促一眼,楚玉凝却分明瞧出,父亲眸光芒寂灭,深幽漆黑一团,似陷入茫茫黑夜,无尽黑暗。
哗啦一阵水响。
苏氏抹了把脸上的水,伸出满是淤青的手臂,艰难地摸了摸楚玉凝湿滑的脸蛋,“玉凝,别哭,莫怕。娘亲洗了洗,总能干净些。”
这话似在对自己说,也似说给身旁的男人听。
楚阔眸光一颤,衣袍浸满水渍,他身子僵硬地站了片刻,忽然满面萧条地走了出去。
楚玉凝看着父亲好似瞬间苍老了数岁的背影,眼睫跟着一颤。
若方才,她不是那么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父亲是不是就会掐着母亲的脖子,将她按进浴桶里活活淹死?
父亲尚且会情不自禁地做出如此举动,祖母呢?楚氏族里的其余人等呢?
只怕各个都巴不得母亲死在外面,以免给他们丢脸!
便是前世的自己,不也对母亲避之不及么?
今生,她什么都不求,只愿陪着母亲,历经这人世的洗劫。
不让她在绝望之下,枯寂了一颗心,最终孑然一身,没入庵堂。
☆、第005章 泪眼
这一晚楚阔并未再次出现于母女二人面前。
楚玉凝陪苏氏一道用晚膳,见她精神虽不好,到底喝了大半碗粥,暗自松了口气。
苏氏瞥见了她小猫般闪烁的眼神,对她露出一个浅笑。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上一片吓人的淤紫,抚着楚玉凝的脸蛋,目中露出无尽疼惜,“玉凝,娘亲强撑着一口气回来,便是舍不得你父亲与你,若是娘走了,你能否别太难过?”
如何不曾想过一死了之,然而老天便是这般残忍,让她昨日求死不能,今日却被自己心心念念盼来的夫君用双手摁到了浴桶里!
“娘!我不准你死!你不能做傻事!”楚玉凝用力握住苏氏的双手,将整个身子贴在她怀里,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兽,无助地呜咽着,“人都说没娘的孩子像只草!您若不在了,谁来爱玉凝?您若真想走,把玉凝一块儿带走,玉凝也不活了!”
“我的傻孩子,你这样,让娘如何走得安心!”苏氏紧紧搂着楚玉凝,泪水很快模糊了视线。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楚玉凝见母亲神色怔忪,目光黯然,似尤未打消念头,便从苏氏怀里起身,抹一把泪,跑到门口对一侯在一旁的仆妇道:“屋里有老鼠,去拿份耗子药过来。”
仆妇不敢违逆,将此事报给楚阔,而后听命拿来一纸包药。
楚玉凝接过药粉,拆开,撒到桌上的吃食里面,用筷子搅拌三两下,而后递给苏氏,神色殷切地看着她,“娘,我怕痛,也怕眼睁睁地看着您死去。您先喂我吃,然后把我劈晕,这样睡了一脚之后,我还能与您在一处。好么?”
苏氏双手颤抖地接过筷子,抖抖索索地夹了几次菜,然没有一次成功夹了起来。
而楚玉凝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眸中满含不舍与眷念,却唯独没有害怕。
“我的玉凝啊!娘不死了!娘陪着你!”苏氏如何能下得去手,将碗碟放到一边,抱着楚玉凝嚎啕大哭。
母女二人肆无忌惮地哭了一场,生生哭肿了眼眶。
楚玉凝到最后哭得打起了嗝,苏氏不得不止住泪,一边替她抚摸着背,一边拿帕子替她擦着眼泪。
“娘,爹爹晚膳都未过来与我们一道吃,他是不是不想要玉凝和娘亲了?他为何不带我们回京?娘,玉凝不想待在庄子里,这边到处都是树,见不到几个人,我怕!”楚玉凝窝在母亲怀里,轻轻地抽了抽鼻子,状似害怕地说道。
苏氏想起净房里的那一幕,心尖止不住地抽疼。
楚阔之所以未带着母女二人大张旗鼓地回京城楚府,约莫是想要在报官之时,隐下苏氏被掳之事。
而一旦明晨,楚阔选择丢下母女二人,先行回京,则说明他仍在犹豫,不知该如何安置苏氏。
“玉凝别怕!娘不会让咱母女二人一直待在此处的。”苏氏拿帕子替楚玉凝擦了擦嘴,心里打定主意,若明日楚阔自行离去,她们也得紧跟着回京,否则依着楚老太太那刻薄古板、将脸面看得比性命还重的性子,绝不允许她毁了他们楚御史府的名声!
她既答应了楚玉凝不会再做傻事,便会努力地活下去,哪怕这世间所有的人都不愿她活,只要楚玉凝还要她,她就不会选择寻死!
母女二人止了哭,便有仆妇进来收拾一屋的狼藉。
楚玉凝见母亲凝着双眉,眸光透露坚定,心知母亲在思索对策,便轻声道:“娘,儿听说昨日得亏有个小乞丐通风报信,爹爹才及时赶去救了您,咱们还未曾好生答谢人家一番呢!”
若非随行的丫头小厮全被盗匪杀死,这个庄子里的人只听楚阔差遣,楚玉凝是无论如何也不愿与兰舟有一丝一毫的牵扯的!
“小乞丐?”苏氏眸光一闪,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我儿说得甚是。”
语毕,便唤来仆妇,说要见那乞丐一面。
仆妇依旧恭声应下,转身禀告楚阔此事。
楚阔站在漆黑的屋子,迎面对着窗户,沉默许久,挥了挥手。
他终究不是冷清冷性的人,那包“老鼠药”里装的不过是些面粉。
然净房里失控的那一幕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他着实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楚玉凝母女。
没有哪个男人听闻自己的妻子被别人糟蹋时,会不心生愤慨,他想起晨间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妻子吗,满身伤痕地蜷缩在榻上,即便是个文弱书生,却想也不想地提剑刺了过去,欲将那畜生碎尸万段!
然而,那禽兽不过一脚,便将他踢出一丈远。
最后哪怕众人合力围剿,也未曾将其困住,而是让其就这样跑了。
楚阔摸了摸受伤的肋骨,眸中翻滚着滔天恨意。
想起楚玉凝母女此刻定是抱头痛哭,心头便勇气一股莫可名状的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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