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抓的太紧了,紧的阿娇的右手指尖是不健康的青白之色,她觉得自己的手已经麻木了,这会子就算有人拿刀割破她的手指,也没什么痛感了。
“请陛下惩罚贱婢凝香!”家人子中走出一名女子,她低着头,半点看不清容貌。殿选那日所有家人子站在一起,阿娇都有个大致印象,但那些得宠后很快沉寂下去以及还没临幸的家人子,已是记不太清了。阿娇只觉眼熟,却不知那女子是何人。
皇帝神色一凛,皱起眉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立起身,面容如莲花般清秀可人,实实在在的濯清涟而不妖。生的不惊艳、不倾城,独有一种凌冽的美。
“回陛下,妾是家人子陈氏。”
有华裳还未褪去的震惊在,皇帝并没有太关注陈氏的清丽,他不解道:“为何要惩罚凝香?”凝香是皇后的宫人,皇帝下意识看站在他身边的阿娇,这才发现一直给予他力量的那个柔夷,是阿娇的。有些尴尬,又有些说不清的情绪,他松开了手,什么也没说。
陈氏没发现什么异样,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言辞恳切道:“陛下,贱婢凝香推搡尹美人,才导致尹美人小产滑胎!”
“什么?!”皇帝陡然大怒,转眼间怒火更胜一筹。他逼视阿娇,道:“凝香是你的宫人,梓童作何解释?!”
阿娇不卑不亢福福身道:“仅凭陈氏一己之言不作数。”
蕊芯赶紧插话道:“陛下,奴婢在卫夫人近前伺候,亲眼看见凝香推搡尹美人。”
“蕊芯,不得胡言!”卫子夫诚惶诚恐,慌乱呵斥自己的侍婢。蕊芯委屈的看着卫子夫,只得呐呐不作声,
皇帝凝了神色,指着蕊芯道:“子夫你不必拦她。蕊芯,当时是什么情况,你详细说说看。”
阿娇眸色微动,没做声,静静听蕊芯叙述当时情况。蕊芯乍着胆子说了一通,比之前在皇后面前控诉的更加详细。卫子夫兀自垂泪,不再阻拦。
皇帝越听越气,直到话尾结束面色铁青,“凝香呢?!”
阿娇道:“在殿外跪着,未经传召不敢入内。”
“把她给我带进来!”
皇帝一声令下,左右宦官宫人押着凝香入内,凝香已是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跪在众人面前,惊惧交加。
“凝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嗣!”皇帝怒极,在上座几乎要坐不住。
凝香吓得哭出声,“求陛下明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推搡尹美人!”
“怎么?你还敢狡辩吗?”皇帝指示左右,“给朕掌嘴!”
第26章 心生歹意
长白不得已,走上前去劈手给了几个嘴巴。在皇帝面前,他不敢托大,下手极恨,凝香的脸颊当即肿起来,嘴角破裂出血,兀自嘤嘤哭泣不止,模糊着声音道:“陛下,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卫子夫给陈氏一个眼色,虽轻而快,却被阿娇逮个正着,这让她心头冷笑,看来此事就算不是她卫子夫一手谋划的,便是跟着踩一脚。陈氏上前道:“陛下,这贱婢不严刑拷打怕是不说实话。您想,区区奴婢,又不是尹美人宫中的人,要说平日里受什么委屈也不存在。定然是有人指使!”
“有人指使?”皇帝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阿娇,“怎得皇后执掌永巷,还有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出现?”
这事与她无关,阿娇并无半分心虚之色,听闻怪罪,只离座道:“永巷中出了此等事故,确是妾的疏漏。陛下心疼妾,命卫夫人协理,没曾想,妾和卫夫人均出了纰漏。”
卫子夫一愣,旋即恨得咬碎银牙跪下,“是,陛下,是妾的错,不能为陛下和皇后殿下分忧,还出了这样的事。”
阿娇见卫子夫乖觉认错,接着道:“不过既然都说是凝香的错,凝香也算当事人了,判罪之前也得容人分辨一二吧。”
这话说的有理,也没有为自己的宫人分辩什么。皇帝想了想道:“梓童先坐下吧,卫姬也不要跪着了。朕倒要听听这贱婢有什么话说。”
阿娇依言坐下,卫子夫谦卑恭谨什么也没说,但可见她眼波中透出的情绪并不是那样平静,还是有涟漪。毕竟这是一场赌博,就赌皇帝信谁。原来的她是坚信皇帝厌弃了皇后,必然想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是,自从皇后有了变化,那一年的冷落,这些时日的种种,她突然不是那么确定了,狐疑了。
话说凝香见有转机,皇帝愿意听她辩解,赶紧膝行几步,道:“陛下容禀。当时宴会结束后,夫人们陆续离开。卫夫人在前,尹美人在后。尹美人念着陛下,孕中多思,同卫夫人有了些误会。皇后殿下在后,生怕尹美人唐突了卫夫人,便叫奴婢近前劝一劝。奴婢依然而去,没说两句话,忽觉尹美人朝奴婢倒过来,奴婢下意识想扶住尹美人,却没扶住,尹美人这才摔了。陛下治奴婢失职之罪,奴婢别无二话。但奴婢真真没有谋害尹美人,更没有谋害美人腹中皇嗣。”
陈氏听完轻浅一笑,“你是说我和蕊心姑娘冤枉你了?”
凝香哪里敢同陈氏拌嘴,只哀泣道:“求陛下明察。”
各说各话,皇帝良久未言。他应该去相信卫子夫,相信家人子陈氏,好好给皇后一个教训。但是阿娇正冷静的看着他,去了浓妆艳抹,那样清秀婉约,又有大家闺秀的名门气质。皇后怎么会去做那样的腌臜事?可是尹氏在病榻上娇弱的哭泣,他不得不给尹家一个交代。
被冷落许久的李御医开了药方一直候着,此时听完这些话后,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冷汗湿透的贴身小衣粘在身上无比难受。他拱着手走到皇帝面前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李御医的话犹如朝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巨石,掀起波涛。
皇帝的脸色难看至极,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本打算借机发挥的卫子夫完全没想到出了这么个茬子,当即瞠目结舌。阿娇出言,划破静的诡异的场面。
“李御医,这话可不是瞎说的。你可否确定尹美人体内有凉性寒物?”
李御医苦着脸,道:“皇后殿下,臣虽不敢称妇科国手,但也算是有一定资历的医者。皇嗣有损,尹美人元气大伤,臣哪里敢瞎说。按照脉象,尹美人体内寒气入侵不是一日两日,这等寒气早晚损伤皇嗣,即便没有今日的意外,皇嗣早晚也是保不住的。”
“咚”一声响,皇帝重重拍了下椅把,“朕原以为凝香之事可能是个意外,没想到当真有人谋害朕的子嗣!真是好极了,朕忧心国事,为朝堂之事殚精竭虑。没曾想朕的永巷也如此污秽不堪!”
“皇帝!必要彻查此事!”皇太后扶着女官的手颤颤巍巍的入内,满面泪痕显示出她无比的悲痛。“哀家盼着皇孙,念着皇孙!居然又出了这等事!”
卫子夫略有尴尬,却知此时不是她请罪发作的时候,遂默默不敢言。阿娇迎上去搀扶皇太后另一边胳臂,道:“惊扰母后清静,是妾无能。”
华裳的事本就让皇太后对阿娇格外不满,又折损皇孙,她再耐不住心中气愤,道:“清静?!哀家要什么清静?!没有皇孙环绕膝下,哀家就落得清静了!”
众人哗然,阿娇不做声,皇帝赶紧上前接替女官搀扶皇太后,道:“母后这般,是怪罪皇儿了。”
皇太后在两人搀扶下缓缓落座,“皇帝日日处理国事,哪里面面俱到。”此言便是怪阿娇没有管理好永巷了。卫子夫如今也是协理永巷之人,自是脱不了干系,便伏地请罪。皇太后虽庆幸当时卫子夫分了皇后的宠爱和权势,但到底看不起她出身歌女,满眼的蔑视:“你有何德何能担这个罪过?”
卫子夫羞得面红耳赤,心头恨极又不得不退下一旁。
阿娇起身道:“请母后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查的水落石出。”
“不必了!”皇太后大手一挥。“哀家亲自来查!绝不姑息这等心狠手辣之人!”
这便是不相信阿娇了,怕是她动的手然后再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阿娇不多说什么,这时候说多错多。皇帝虽然不想让皇太后一把年纪还伤神,但拗不过母亲,只好同意。临走前他深深看了阿娇一眼,阿娇亦坦然面对。
出了这档子事,永巷上下各个闭宫保全自身,除了那日大放异彩的华裳。
皇帝在尹氏处伤了心,卫子夫又因此事未查清被牵连,陈氏那日的进言未能得到皇帝的信任,那些得宠的全部沉寂。只剩下华裳,几乎夜夜侍寝,风头无量。不过几日便传来册封消息,着封为八品华七子。平家女子越级晋封,除了卫子夫,也就是华裳了。那日之后,凝香就被送进掖庭看管,阿娇再也没见过她。百灵念着同室之谊,曾暗地里花银两想见一见凝香。奈何掖庭得了皇帝口谕,任何人不得私自见凝香,遂也罢了。到底是担心的。不仅仅担心凝香在里面吃苦受罪,更担心她会受到什么人的挑唆攀咬皇后。
夜深了,宫门下钥,禁卫军来回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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