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踏步入内,一副柔弱的翩翩佳人一身素衣跪在佛瓮前,长长的乌发倾泻而下的玉女图。
本怀有对卫子夫只顾弟弟,不顾他骨肉的怨怪之意,瞬间化作绕指柔,只剩下怜惜。
他轻轻走到其后,示意蕊芯不要说话。待蕊芯知趣退出殿外后,才唤了她的名字。
卫子夫身体微颤,适时转过身来,一双大眼微红中含泪,脉脉情丝缠绕,清秀的脸上满是愧意、悔意。看得皇帝心头揪痛,忍不住出言安慰:“卫姬莫急,家弟不会有事的。你还未出月,这样哭,小心伤了身子。”
泪珠儿争先恐后地落下,悲痛的陈述此刻一位失去孩儿母亲的无助与痛苦。卫子夫摇摇头,哀婉道:“陛下应即刻将罪妾治罪。”
皇帝闻听此言,大为不解,“爱姬何出此言?朕从未想过治你什么罪。”
她深深一伏,卑微的让皇帝更为不忍。“陛下仁慈,更深露重来瞧罪妾,罪妾自知罪孽深重,为了弟弟没有保住皇嗣,辜负陛下的宠爱,更是辜负了那日在公主府中的初见。求陛下治罪。”
犹记得那日轻歌曼舞,香艳迷离中,卫子夫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清澈无暇的出现在他面前,婀娜的身姿,清纯的面容,淡妆素裹。没见过这样不装饰女人,绸缎般的乌发上竟只配一柄珠钗。更没见过,舞姿那样轻盈的女子。
被吸引是自然的,皇帝从未想过去抗拒。身为帝王,见惯了姹紫嫣红,便格外爱那抹简单纯洁的白色小花。
他向她伸出手,叹道:“朕不怪你,这并不是你的错。”
强忍着不让泪落下,卫子夫轻咬朱唇,颤颤巍巍的膝行,退几步后道:“罪妾自知无颜面圣,求陛下将罪妾打入冷宫。”
“子夫……”皇帝无奈的扶额,“朕不怪你。这件事起因在皇后,你自担心弟弟,求到她殿外。朕已听说,是皇后不顾你腹中胎儿,让你跪在殿外请罪。于情于理,你又何罪之有?一切不过是她怨妒罢了。”
卫子夫松了口气,面上悲伤之色不变,抬头深深的凝视皇帝,“陛下真的不怪罪妾?罪妾有负圣恩。”
皇帝执起她双手,将其扶起,柔声道:“若说朕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自朕娶妻至今,膝下尚无一子。你这胎若可保,是男是女亦不重要。重要的是,也可向天下臣民交代。”顿了顿,他苦笑道:“朕自然也希望儿女环绕膝下。”
孩子是女人在永巷立足的根本,卫子夫痛失爱子,再怎么做戏,还是有真情在。到底死得是她的亲生子!
陈阿娇!这个噩梦般的名字至此深深烙印在她心间。
又过了数日,人心惶惶中,终究传来好消息。卫青获救,救他的是其挚友公孙敖。心中担忧解除,卫子夫宽下心,丧一子换弟弟一命,不上算,也算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时候的阿娇,还被禁锢在椒房殿不得自由。她不但不急不躁不恼,反而写了长长一篇《罪己赋》,命大长秋呈给皇帝。
对于阿娇的任何,皇帝自然是不敢兴趣的。自接到呈简,看也不看便放在一边。长白献上一盅茶,略瞄了一眼,请示道:“陛下欲如何批复?大长秋等着呢。”
皇帝翻看各地呈上的竹简,不耐道:“就说朕已知晓,打发他回去吧。”
一直以来,若皇帝过于繁忙无法得见皇后,皇后有事通禀,又不得入宣室殿,可派大长秋携带折子求见。皇帝观之给予回复。论理,身为皇后,皇帝再不喜其人,亦不会对奏折置之不理,多少都会批复,以示尊重。
而今,皇帝摆明了不打算给这份尊重,诚心让皇后难堪。
长白左右为难,忽的想起一事。“陛下,卫良人的弟弟已寻回。”
“哦?”皇帝放下笔,目光露出欣喜,“卫姬得知消息自会高兴。她也是受苦了。”
长白忙应是,略思忖又道:“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皇帝看奏折正有些困倦,卫青的事勾起他的惰意,索性听听话,解解乏,也好歇一歇。
“你说便是。”
“这次的事,实则委屈了卫良人。窦太主的确过分了些。”
皇帝眉峰蹙起,“这对母女,总是和朕过不去!仅仅是窦太主过分么?皇后也是个妒妇!”
“陛下恕罪。”长白忙跪下,他侍奉皇帝多年,情知此刻皇帝虽是有不满之言,但语气温和,面上未有责怪之色,便知他可以听进去自己的话。
略一思忖,长白道:“皇上,奴才斗胆分说一二。卫良人胞弟被劫,实则不关皇后殿下的事。”
“不关她的事?你倒是肯为她说好话。”皇帝嗤笑,“怎么?被收买了?”
长白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强作镇定道:“陛下明令禁止身边人同夫人们来往过甚,长白岂敢犯忌讳。”
皇帝见他卑躬屈膝,遂笑道:“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那皇后的罪己诏……”
第16章 卫氏显贵(捉虫)
时间仿佛凝固许久,才再次有声音划破长空。
“把皇后的罪已诏呈上来吧。”这个女人最是高傲,居然为此写了罪己诏。皇帝用一种纷繁复杂的心情仔细的看,每一字每一句,全是愧悔,而不是认罪,只口口声声强调没护好皇嗣。
而当时卫青性命攸关,子夫不顾皇嗣跪在椒房殿外请求皇后饶恕。到底是长白所说,这是窦太主做下的事,无关皇后吗?又因卫子夫太过重视亲眷,却让龙裔陷入险境,本身也有罪过?皇帝陷入沉思,这样对皇后,到底是他太过分,还是皇后蛮横的性子深入骨髓,令他见之心烦,遂不愿再听其他。
椒房殿的禁足依旧没解。阿娇很是无奈又不得不坦然的呆在殿内。皇帝靠不住便罢了,没想到母家也靠不住。
心知道母亲是个火爆性子,一点就着不说,而且娇养这么些年,眼里揉不下沙子。但是……
绑架卫青要挟卫子夫?
阿娇有些懊恼,这件事在内心早有预警,结果忙乱中忘了,还是让它发生。母亲真是糊涂,不说卫子夫怀有皇嗣,就算她腹中空空,现是皇帝宠妃,欺凌人家弟弟,甚至要其性命,这想的是哪一出?
卫子夫的得宠固然同平阳公主关系甚大,或许真有卫青在背后出谋划策,但大咧咧的绑架人家弟弟,摆明了把把柄往他人手中送。
母家本是最有利的靠山,不然她这个不得宠的皇后什么也不是。可想想记忆深处家族众人,却没什么能够重用的。也或许是她疏忽了。
腹中空空,母家纨绔,祖母年迈,母亲无脑。活了一世,人通透了,却无法摆脱无用的母家。而如果没有太皇太后的倚仗,那么她这位皇后,只能依附皇帝。那个恨她入骨的皇帝。
正愁着,有舍人通传,说皇帝传召。
这传召绝不是要解了禁足,以皇帝目前对她的态度,根本一眼不想见,区区解禁,一纸诏书则已,怎会巴巴儿的传召。
百灵伺候阿娇换了衣裳,入未央宫外,她发现了母亲窦太主的肩舆。这让她心头略有不祥之感。
皇帝的表情非喜非怒说不清楚,和记忆里那个人始终对不上号,她看了几眼,见了礼后,坐在皇后之位。
窦太主做下那件事,心里也是虚的。气氛胶着着,更是不对味,只好主动说:“不知陛下传召,所谓何事?”
皇帝似笑非笑,“您看呢?”
窦太主心发慌,强装镇静笑道:“陛下真爱说笑。孤哪里知道所谓何事。”
皇帝不置可否,依旧笑着,“待会儿便知道了。”
卫氏袅袅聘婷的入内。不饰粉黛珠钗,楚楚动人。窦太主自然不会喜欢这个平阳公主操纵下来抢夺女儿恩宠的女人,当即脸色不虞。若不是因前次卫青之事理亏,早已出言讥讽。
“妾见过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窦太主。”柳摆腰柔柔一弯,卫子夫谦逊温和。
即便再怎么偏爱外孙女儿,侵淫永巷这样久的太皇太后也很喜欢卫子夫的知礼识趣。
“起身吧。”眼神不太好的太皇太后,终究是永巷,也是前朝最大的权力者。
卫子夫秋水盈盈的剪瞳悄悄儿瞅了皇帝一眼,因着不知何故被传唤至此,充满了不安。
皇帝宽宥她,给个“放心”的眼神。
当着皇后的面,同妃妾这般,太皇太后眼神不好看不见,皇太后看见装看不见,窦太主却是真真儿瞧着,气不打一处来,登时忘了绑架卫青的腌臜事,嘴唇一动,恶言便要瓢泼出来。
阿娇适时压住母亲未出口的话,笑道:“不知皇上传唤来此,有何等要事?”
皇帝不是爱卖关子的人,一拍掌,长白正色上前,字正腔圆的道:“合欢殿卫良人端赖柔嘉,贤良淑德,颇得朕心。即日起,封为夫人,赐百金。其兄长卫长君加封侍中,胞弟卫青封建章监,加侍中,各赐百金。钦此。”
巨大的欢喜兜头而来,卫子夫勉强维持心神,一丝不乱的行礼谢恩。与此相对应的,是太皇太后微皱的眉头,和窦太主几乎要铁青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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