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香一手绞着帕子,一手轻轻捶打着书香,羞的连头都不敢抬了,等她叮嘱完了,才举着拳头在书香身上轻捶了两个:“你这个丫头,整天……”想想她当值的地方,乃是林大少爷的书房,那个人是出了名的风流鬼,不知检点,书香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可是……书香不会是……怎么连疼不疼都知道?
她又没亲历过。
莲香脑子里轰然一响,顿时面色惨白,颤抖着身子紧握了书香的手,小声确认:“妹妹……妹妹你没有被林大少……你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吧?”
书香一愣,复又笑了,小声道:“姐姐你真是心急乱想什么呢?我们来之前可都是被那两位嬷嬷挑过的,我要是被……还能站在这里?”
莲香已又是一头的汗,不断拿帕子拭着,“是我一着急就糊涂了……”
她两个人互相安慰之时,怀香收拾好了过来,再三确认:“书香,你把我的那张纸没有私留下来,交给连军师了吧?”
她原想着自己也许至多是个妾,没想到送过来的嫁衣有五十四套,心头更是惴惴。
书香只觉她紧张的可怜,“怀香姐姐,我跟你又没有仇,怎么会将你那张扣下来?再说我要少交一张上去,连先生也会追问的。”
怀香摸摸鬓角:“那……那就好。”心神不定的站到镜子前面,又去细细检查妆容了。
旁边有人打趣她:“怀香,你不抹胭指都是我们姐妹里面最美的,现在抹了胭指,定然能将左将军迷的神魂颠倒……”
怀香在镜子里瞧着自己的容貌,也略有几分满意,身边早收拾好的女子都纷纷赞她美丽,今晚将军定然会移不开目,怀香听着,面上愈加带了几分得色。
女孩子们正互相欣赏着对方的妆容,只听得外面马蹄声急雨一般而来,门口守卫的兵士高喊一声:“迎新娘喽~~~~”
房里顿时炸了锅,乱成一团。
“那是我的盖头,雁儿你别拿……”
“这明明是我的盖头……”
“呀——这有什么好争的,不过就是一块红布,谁的上面都没绣着花儿,还不赶快盖起来?”
……
纷纷乱乱,喜事临门。
迎亲
11
连存一身崭新的锦袍,满面喜色的进了房里,身后跟着四名兵士,朱漆盘上盖着红布,也不知道里面盛了些什么。
今日嫁期,新娘子们全被集中到了一个房间里,面上神色各有不同,紧张羞涩,憧憬迷茫……
连存环顾这房里的一干女子,心内感慨,声音也无端慈爱了几分:“老夫连存,在边关已有二十四载,年龄怕与诸位姑娘们的父母相若,今日忝为长辈,为姑娘们送嫁。”
这房里的姑娘们今日嫁人,本就心中惴惴难安,又听得他提及父母,有些曾是林府家生子的姑娘们往日在父母身边,一朝分离,再不得见,顿时流下泪来,也有像书香莲香这般久离父母的,也是相顾黯然。
连存拈须温言:“边关寒苦,但此营之中的男儿乃是我大夏最好的儿郎,重诺信守,勇猛善战,老夫先前已有训导,望他们日后能够善待你们。”他面色转而整肃:“为人妇者,须得谨守本份,与夫君同甘共苦,坚守边疆,方才是我大夏的好女子!”
姑娘们齐齐应了,又见他逐次掀开托盘上的红布,但见两个托盘上盛着许多系着红绳的桃木牌,磨的精细,还涂了清漆。
连存拿起一块木牌来,放在手心里摩挲,目光沉痛:“你们可知,这牌子是什么?”
在座的姑娘们相顾无言,书香低低与莲香道:“莫非是军牌?”
连存原也没指望着这些久在深宅的女子们能够知道这牌子,于是自问自答:“此乃军牌。前方将士们每人皆有一个,平日不过系在腰间,牌不离身,若是军牌离身的那日……便是阵前马革裹尸的时候!”
姑娘们相顾失色,连存目光缓缓在这些年轻的花朵一般的面孔上移过去,心中热切盼望着,假如她们都能够扎根边疆,多好!
他的语声终于转为激昂:“你们要记住,从今以后,你们便是响水营中的军眷。响水军历来守卫着大夏的门户,你们的夫君,肩负整个大夏的安宁,他们用血肉之躯守护着大夏百姓的安宁,老夫在此也请你们,能够用心守护他们,给军中将士在这寒苦的边疆,营造一个温暖的家!”
说着向众女子郑重行了一礼。
众女子心中动容。保家卫国与闺中女子并无干系,可是身临其境,却又格外不同,仿佛身体里另一个热血的自己被唤醒,哪怕是闺中女儿,也曾有过报国之心。雁儿恰站在最前面,她自忖是个识字的,比别个女子更有几分孤高气度,此刻连忙着着连存回礼:“还请连军师放心,姐妹们都敬重营中各位,成亲之后必定好生侍奉,必不教他操心内务,安心杀敌报国!”
众女子见她行礼,也跟着她一同回礼。连书香这样一向对人对事也有几分漠然的也觉心中激昂,等到连存叫着众女的名子一个个将她们唤至面前,郑重交了军牌在手,又人人皆有一支银簪子,众女拿着那军牌,皆稀奇不已,反倒少有关注银簪的。
那军牌乃是桃木作身,书香拿到的军牌,正面竖刻着响水拾营零壹,下面两个并列略大些的字:书香。翻过背面,大大的刻着两个字:大夏。
这面军牌做的很是精细,军牌带着桃木本身的花纹,打磨的极为细致,上面的字体又弯钩铁划,极尽刚烈虬骨。军牌最上面打孔,穿着鲜艳的红绳,很有纪念意义。
莲香将自己的拿了给她看:“妹妹你看——”
“姐姐原是三号呀?!”书香惊奇的端详。
莲香与她的军牌除了编号与名字不同外,其作的一模一样。
书香暗想,这算是入了军籍了吗?心中不知道是惆怅还是欢喜,还是别的味道,一时五味难辨。
这一世,与她这样身份的女子来说,这样的婚姻已经是最好的了。
也许,她真的应该试着放下戒备,与、尚未谋面的“新郎倌”和谐相处了。
连存见这些女子不住把玩这军牌,爱不释手的模样,也是微微含笑:“此军牌隶属响水十营,从今往后,诸位也算是响水军中一员,还请诸位盖好了盖头,等着新郎倌迎亲吧,别耽误了吉时!”
他这半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之中度过,虽然不曾成亲,可是总还约略知道一些,婚姻之中,必不可少的就是责任。这些女子初到此地,想要令她们长期扎根在此地,除了接纳她们,视她们为军中一员,责任必不可少。
院门口的新郎们早已经等的极不耐烦,各个伸长了脖子朝院子里看,等到连存笑意满面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排身着红衣的女子,各个喜的抓耳挠腮一般。
连存不慌不忙站站在那里,只瞥一眼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腰间的军牌,“二十三。”立即有一名五官方正面相憨厚的男子喜滋滋上前来,一把握住了姑娘的手。
那蒙着盖头的姑娘只觉手被带着茧子的大掌握的死紧,那大掌滚烫,仿佛在这十月寒凉的夜里,都起了一层汗意,她的心渐渐安了下来。
连存一个个报着军牌上面的编号,总有男子听到编号上前来牵着女子走出去。
“……四十一……三十三……零三……”
接连有男子上前去,很快便牵着自己的新娘子出了院门,贺黑子已站在门口张望了半日,这会着急忙慌冲了上来,目光在新娘子身上转了一圈,见她穿着嫁衣明显稍紧了些,更显出身段丰腴,不由大喜,一把就握住了新娘子的手,只听得盖头下一声低低轻呼:“痛——”却是莲香被他大掌捏的骨头都要断掉了似的,失口叫了出来,连忙咬唇,哪里来得及,早被耳尖的人听到,很快淹没到了一片喜笑声中。
“……十四……二十二……”连存的声音连续不断的叫着,接连不断的新娘被人领走……
贺黑子牵着莲香出来,被旁边等待的人打趣:“黑子,你这么迫不及待的小心捏碎了新娘子的手骨……”
“要是捏疼了新娘子,今晚就不能洞房了……”
“……”
他向来力大,捏碎莲香的手骨那是易如反掌,此刻不过抓的紧了些,新娘子已经呼了痛,他吓的连忙缩回手去,在一众军士的轰然大笑声中又伸出手去握住了这软绵绵的小手,只觉半边身子都要酥了,滋味妙不可言。
场面混乱而热闹,喜笑连天,军中汉子向来粗豪,人逢喜事,跟是笑语调侃不断。有牵着新娘子即刻便出了院门的,也有牵着新娘子立定在院子里稍事打量的,书香蒙着盖头,也不知道莲香被谁牵走了,隐约听到众人调笑贺黑子的声音,暗暗咬牙:也不知道这傻大个今日娶的谁,反正……反正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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