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慧自然没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的,踢了那小子两脚,喝问道:“三爷怎么样了?”
许良正捂着腚,哭丧着脸道:“常三爷好着呢。全手全脚,连皮儿都没破。”
程灵慧又踢了他一脚:“你们把三爷绑哪儿了?”
许良正道:“这是不能说的。”
程灵慧攥起拳头冲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打得那小子‘嗷嗷’叫唤,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你要是够胆,我带你去还不成?”
程灵慧冷哼一声:“怕你是孙子。”当真放开了许良正。
她并非没和土匪打过交道,心里虽然忐忑,却也不至于被吓住。跨在马上跟着许良正一路从北面绕到了西南大路上。此时夜幕已经降临。远远看见大路边停着几匹高头大马。
马和骡子、驴不同,是个金贵玩意儿。沙溪县能养起马的人家不多。更何况好几匹马成群结队的在路边啃草皮。程灵慧心中了然,这八成是等着接应许良正的人。
果然,许良正看见那几匹马,放步就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常家派了个硬茬子过来。”
路边地堰下瞬间翻出几条人影,纵身就上了马背。‘刷拉拉’各自抽出了兵刃。却看见夜色中,一人独骑停在不远处。
程灵慧远远道:“各位当家的且慢动手。俺只是常家派来送赎金的。”
那些匪徒中有人问道:“赎金呢?”
程灵慧从肩上取下包裹,甩手丢了过去。
那问话的匪徒伸出兵刃一挑,稳稳将包裹接住。嗤笑一声:“看来常家是不想要常老三的命了。”
程灵慧道:“盗亦有道,你们想坏规矩吗?”
那匪徒道:“响鼓不用重锤。兄弟是明白人,咱们要得是十万两银子,这包袱里轻飘飘的什么玩意儿?打量爷们儿没见过银子?”
程灵慧‘哈哈’一笑:“你还真少见识。那是十万两的银票,一分不少。回去找个认字的看看,就知道常家是不是耍笑你。”
“我呸。”那匪徒啐了一口:“你他妈不要命了是不是,敢和爷爷这么说话?爷爷的见识是你个黄毛小子能比的?不就是几张破银票,打量谁没见过?”
“那就好办了。十万两给你了,三爷呢?”
那匪徒道:“跟着我们,自然就见到了。”说完率众打转马头,往西南而去。
程灵慧策马跟上。
一行人进了山。那匪徒道:“再往前可就有些不方便了。”
程灵慧点头:“明白。”伸手接过一个喽啰递过来的黑布条子,把眼睛一蒙在脑后系好。那喽啰不放心,检查了一遍才牵着程灵慧的缰绳走在队伍最后。
曲曲弯弯也不知走了多远,耳边隐约有了人声。那喽啰道:“到了。”
程灵慧取下眼前的黑布,顿时被眼前的灯光耀的眼花。只得眯起眼睛来。那喽啰道:“你在这里等着。”
程灵慧点头,下了马在一边儿站住。抬眼打量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个十分宽敞的院子。她站的地方是进大门的角落。正面是一座两层楼房,左右各有一排厢房。廊檐下隔三尺远就挂着一盏细蔑麻纸灯笼,照的院子里明晃晃的。
这些房屋都是用红色石岩砌成。楼房上下大概得有十四五间,两边的厢房也有一二十间。而且修得十分高大整齐。
沙溪县,昌河县西部一直到山西界,盛产这种红色的页岩。平整又坚固。山里的人们都是用这种石头盖房子,却少有盖得这么高大整齐的,估计这里原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院,不知怎么被土匪占了。
那两层楼的每个窗户都亮着灯,有人大声的喧哗着,期间偶尔夹杂着女子的声音。不用说,那些土匪正在寻欢作乐。
两边的厢房有亮着灯的,也有黑漆漆一片的,却都寂寂无声。
第53章 、拜把子
程灵慧站在大门口,旁边有两个喽啰看着她。许良正早不知溜到哪里去了。她的马也被人牵走了。
忽然,楼房底下的门一开,涌出一伙人来。当前一个中等身材,精瘦的汉子把一把纸张劈头冲着程灵慧砸来。
程灵慧站着没动,任凭那些纸张在面前飘散,然后纷纷落地。
那汉子‘咦’了一声:“小子还是个能沉得住气的。”指着地上的银票道:“常家这是几个意思啊?”
程灵慧沉稳开口:“小子愚钝,还请这位当家的明示。”
那汉子不耐烦道:“少特么跟爷拽文袋子。常家拿这些擦屁股纸糊弄谁呢?你让爷们儿拿着那些玩意儿哪里换银子去?”
程灵慧了然:“当家的是想要现银?”
“屁话。”精瘦汉子道:“不要现银,我还拿着银票去银号自己兑啊?那不是找着往官兵刀口上撞?常家打量咱们爷们儿都是傻子呢?”
程灵慧不紧不慢道:“这也不能怪他们。听到当家的名号,他们都吓傻了。哪里还能想的周全?只是,十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俺就是头牛也万万背不来的。当家的还需宽限些时日。”
那汉子道:“最迟三天,见不到银子就等着给常老三收尸吧。”
程灵慧道:“好。不过,俺得见见常三爷的人,回去了和人家也好交待。”
那汉子闪目打量程灵慧:“你和常家什么关系?”
程灵慧道:“亲戚。”
那汉子向旁边看去。程灵慧顺着他的目光,看见瑟缩在一边儿的许良正。许良正有些怕她,哆嗦道:“他是常三的小舅子,程家庄的。当家的需要提防他些,这小子十五岁就能打虎。”
“哦?”那汉子目光闪烁,明显是在打着什么主意。忽然‘哈哈’一笑,冲程灵慧抱拳道:“失敬失敬,原来是程英雄。”
程灵慧不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只得抱拳回礼:“不敢当,都是年少时的糗事,不值一提。”
那汉子道:“早就听闻程家庄藏龙卧虎,今日能亲眼得见程英雄一面实在荣幸的很。常言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咱们哥俩能遇上也是缘份。程兄弟,这一路走来多有怠慢,还望不要怪罪。正好,哥哥我这里有现成的酒菜,兄弟不如将就些先?”
程灵慧被这匪弄得云里雾里,也不敢冒然答应,说道:“当家的客气了。能否让俺先见三爷一面?”
“好说,好说。”那匪首笑道:“天下兄弟一家亲,跟哥哥客气什么?别叫当家的,,叫我哥哥便是。”说到此,一摸脑袋:“怎么这越说,越觉得和兄弟投缘儿呢?要不这样,干脆,咱们哥俩就当着这黄天厚土,磕头拜把子怎么样?”
程灵慧道:“能和当家这样当世的英雄拜把子,俺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是,俺姐夫……”
那匪首一拍胸膛:“你放心,咱俩成了兄弟。你姐夫就是我姐夫。往后都是自家人,我还能怠慢了?”
程灵慧一看这阵势,这是明摆着要赶鸭子上架啊。当下心一横:“好,拜就拜。”
当下那匪首命人整治了三牲祭品,在院子里摆开桌子,供起香炉。两人就磕头插香拜了把子。程灵慧这才知道,这匪首名叫牛七,外号过山彪。
彪者,长着翅膀的老虎。这牛七虽然精瘦,可使得一手快刀。善于走路,穿山过岭如履平地,因此才得下‘过山彪’这个外号。
程灵慧虽然走南闯北,但她只为平安发财,和这些黑道上的人物并无交往,所以并没有听说过牛七这个人。不过土匪的冷血残酷她是知道的。进山门的规矩她也略有耳闻。断没有这样一见面就非要拉着拜把子的。要知道‘车有车路,马有马路’。黑道有黑道的规矩。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悍匪为什么能纠结在一起呢?
一是为财,二就是因为一个‘义’字。
可不要小看‘义’这个字。自三皇五帝到如今,江湖上有侠肝义胆的侠客,绿林中有义薄云天的瓢把子,庙堂上有忠肝义胆的文臣武将。就连那孔夫子、丹丘生,还要讲究个仁义道德。
拜了靶子就是一个头磕到地上的兄弟,虽然不一定非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可也是肩挑‘道义’两座山的。
当然,也不乏那些欺名盗世的鼠辈,反复无常的小人。程灵慧一边儿磕着头,心里一边儿嘀咕。这伙匪徒烧杀淫掠干尽缺德事,这牛七肯定不是什么好汉。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事到如今,俺也只能给他来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磕完头。牛七招呼手下的弟兄和程灵慧见礼。那些人哪个不是穷凶极恶之徒?谁也不是牛七肚子里的虫,并不能体会牛七打得什么主意。见程灵慧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后生,除了长相周正些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要是肯服服帖帖上前见礼,那才是奇了怪了。
立时走出一个刀疤脸,身材魁梧的壮汉。粗声粗气道:“要见礼也容易,咱们总要叙叙年齿,排个长幼。你擅长什么兵器?说出来咱让人给你去取,省得你说咱欺负你。”
程灵慧望向牛七,牛七并没有阻止的意思。程灵慧明白了,这是要考校她的本事。程灵慧别的不敢说,胆子从小就大。敢进虎穴还怕掠虎须?当下道:“程家家传的功夫是‘回手枪’,只怕你这里没有趁手的家伙。随便拿根扁担、锨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