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俺。三慧别看俺。”二姐捂着脸哀哀的哭。
程灵慧一把搂住她哭道:“二姐,你咋在这儿?”
二姐哭着摇头:“别问了。你走吧。回去就对娘说,当俺死了吧。”
“走,咱回家。”这一刻,程灵慧什么都不想,就想把二姐带回家。
“俺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还怎么回去啊?”
“你别管。咱家俺说了算。”程灵慧说着,脱下身上的棉袍子裹住二姐枯瘦的身体。不由分说把二姐背在背上就回了家。
看见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二姐,母女几个免不了又是一阵抱头恸哭。
程灵慧在家里住了几天,就听说榆树沟的许良正被官兵抓走了。说是抓到了开州府。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也没再听提起师娘和秀雯的事。她就渐渐放下心来。
她现在手里有了买虎皮的一百两银子,心里终于有了些底气。不用再时时刻刻为家计担忧。
二姐回到家就病了。一连养了二十多天才好了些。期间陈家没有一个人来打听过,母亲的心也凉了。
转眼到了二月中旬,九九河开。又到了种瓜点豆的时节。家里骡子终于寿终正寝。爷爷含着泪把它卖了。又买了头牛回来。牲口是庄稼人的半条命。没有牲口,家里那么多地光靠爷孙俩是忙不过来。
上午刚买了牛回来,下午陈家就来人接二姐。不但对于二姐的遭遇没有半句解释,反而数落了二姐一大堆不是。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冲着那头牛来的。要想让二姐回婆家,就得把牛给他们。
程灵慧没等爷爷奶奶开口,直接不伺候了。
第27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程灵慧上午把那无耻的二姐夫丢出去。
到了傍晚,陈家浩浩荡荡来了大队人马。竟然是明抢的架势。程灵慧那叫一个怒。也不用村长和一众乡亲帮忙。一个人,一根扁担就把二姐婆婆家的三叔四伯二姨夫全撂倒了。程家庄的人叫好之余才豁然发现,原来程灵慧是会功夫的。而且功夫还不弱。一看就是传自她爷爷的回手枪。
陈家人狼狈而逃,程灵慧拿着扁担一直追到陈家村。把二姐婆婆家砸了个稀巴烂。那时候每个村里的人都很抱团。陈家村村长一看,这还了得。一个十五六岁的后生打上门来,这让陈家村的人以后脸往哪儿搁?于是召集了村里剩余的青壮就向程灵慧杀来。
程灵慧自从学武,头一次这么大打出手。加上心里愤怒难免就控制不住自己。老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上百好陈家村的人她也不知道害怕。脚一跺凌空就窜出去一丈多远,抡起扁担就开打。
陈家村的人也大多习武。程灵慧就算功夫再高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双拳难敌四手,最初的冲劲儿过去,眼看着要吃亏。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抖手就解下了缠在腰间的绳鞭。
陈家村没人认识五爷的绳鞭,当然也不知道绳鞭的厉害。
程灵慧从十岁起跟着五爷学绳鞭,这就是她的看家本领。比起回手枪不知道扎实多少。纵身一跃,手臂一甩。一丈多长的绳鞭仿佛有了生命,灵蛇一般射向人群。
那些村民虽然有同仇敌忾之心,可也很是爱护自己的身家性命。眼见那绳鞭梢上寒光闪闪,分明就是利器。这要是被打上了不死也伤。纷纷后退,竟然给程灵慧让出一条路来。
程灵慧足尖一点就从二姐婆婆家的门洞里窜了出来。这下好。绳鞭是软兵器,本身又长。在狭小的院子里施展不开。一到了外面宽敞的地方顿时如同蛟龙入海。别说陈家村百十号人,就算是再来这么多人都别想近得了程灵慧的身。
霎时间陈家村的人人仰马翻,呼叫连天。要不是爷爷和五爷赶到,怕是要闹出人命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爷爷喝住了程灵慧。五爷伸臂挡住了陈家村的人。陈家村的村长脸黑得像锅底。怒吼着要去找程家庄村长——六爷讨个说法。因为忌惮程灵慧的身手,这才没有再冲上来。两个村子的人也避免了一场大规模的械斗。
程灵慧看见爷爷,心里的委屈才升起来。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爷爷用粗糙的手帮她擦泪:“别哭,别哭。有爷爷呢。爷爷给你们娘儿几个做主,万不能再教人欺负你二姐。”
程灵慧跟着爷爷和五爷往回走。陈家村的人吃了亏有些下不来台,一路跟在后面辱骂。却也不敢太近前。迎面遇上村长六爷领着一大帮程家庄村民过来。两个村子的人各自找高地堰站住,摆开阵势对骂。
这场骂战一直持续到天黑。从此以后,两个村子的人动不动就要骂一场。连小孩子闲得无聊了都会结伴去那个高地堰上叫骂。两村相距不过三里地,这边儿开骂那边儿听得清清楚楚。少不得涌出一帮孩子迎战。你来我往,也不知到底骂了几辈子人。只知道到了后来,骂战成了两村孩子成长历程中必不可少的节目。偶尔也有动手,可也没引起过什么轩然大波。当然这都是后话。
自此,二姐和二姐夫之间的夫妻关系是彻底断了。可这时的二姐也不过十七岁。旧社会,出嫁的女儿被休回来是很丢人的事。更何况二姐这事还闹得沸沸扬扬。几乎到了三乡五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二姐有个凶煞般的兄弟更是令有儿子的人家忌惮。母亲忧心二姐的将来,少不得长吁短叹,可也无可奈何。
春播结束的时候,姑姑来了一趟。主要是汇报秀雯的事来得。秀雯已经显怀了。可把姑姑高兴坏了。也许是她的情绪感染了母亲。母亲竟然真像就要当奶奶了一般,乐颠颠儿的跟着姑姑去核桃坪看自己的‘媳妇’了。
奶奶暗暗摇头,向程灵慧道:“你娘这是想儿子都想魔障了。”
程灵慧无奈又辛酸:“只要我娘高兴,由她去吧。”
看看家里暂时没什么事,想想四妹也十四了。也该说个婆家。程灵慧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往十里铺去了。到了孙家店房,孙兴隆不在。说是去沙溪县做学徒去了。这两年官府的苛捐杂税越发多。沿路更是层层设卡,巧立名目盘剥过往商旅。拖脚的营生不好做,包括孙家店房在内的十里铺所有商家的买卖都萧条的很。
孙二嫂也没了往日的龙虎精神。程灵慧去的时候,她正抱着孙子在墙角晒太阳。
孙兴隆的大哥去县里读了几年书,也没什么进益。孙二嫂就让他回家娶媳妇了。谁知刚娶了媳妇就赶上朝廷征兵。大儿子就这么去当了兵。从此没了音讯。幸好媳妇争气。大儿子走后不久就生了这个孙子。孙二嫂对着这个孙子简直爱如性命。寻常连哭一声都舍不得。
程灵慧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家。可想到二姐的遭遇,她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生怕四妹也遇到那样的人家。孙兴隆她是熟识的。表面看油滑的很,骨子里很是仁义。孙二嫂也是纸糊的老虎,彪悍的外表下有一刻怜贫惜弱的心。如果四妹能嫁给孙兴隆,程灵慧是很放心的。
于是,她犹豫再三还是找孙二嫂开了口。
孙二嫂倒是好说话。说道:“只要是个胳膊腿儿全乎的,不疯不傻的姑娘都对得起俺那二皮猴子。可你是不知道,那皮猴子刁钻的很。给他说了许多姑娘他都不愿意。俺是拿不了他的主意。”
要是换了年长些的,定然以为孙二嫂在推脱。可程灵慧年轻,没那个心眼儿。直接道:“你告诉俺他在哪里做工,俺去寻他。”
孙二嫂一听,当然高兴。说道:“你要是能说转二蛋子,婶子给你包大红包。”当下就把孙兴隆的地址告诉了程灵慧。程灵慧马不停蹄的就赶往沙溪县。
到了沙溪县天都快黑了。没找到孙兴隆先听说了一个不得了的大事。桥上常家出事了。说是常家串通定边候谋反。前些日子被抄了家。常老爷判了斩立决。家里的男丁都被充了军。女眷有亲朋故友愿意赎买的,先紧着亲朋故友赎买。没人赎买的一律官卖。常老爷的两个亲家还不错。各自把闺女和外甥女都赎回家去了。只是苦了那些个外孙,都跟着家里大人被充了军。
至于常老爷的尸首,现在还扔在开州府八里河的刑场上,没人给收尸。那可是谋逆的大罪,就算四里八乡的乡亲们感念常老爷平日的善举。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程灵慧听到这个消息,可是吃了一惊。也不找孙兴隆了。转脚就去了八里河刑场。
可她身上只剩下不多得几十个铜钱。好说歹说,才从看尸首的衙役那里赎出常老爷的尸体。她也没经验,来得时候也不知道找个车,买领席子。
好在她胆大,又常年习武有一把子力气。脱下外面的单衣把常老爷的脑袋包住挂在脖子上,背起常老爷的尸身连夜就回了程家庄。
要说程灵慧还是有一点儿心眼儿。知道死人不能往家里背,又怕放在外面被野物咬坏。她把常老爷的尸首放到村口的大梧桐树上。这才跑去找五爷。五爷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让她赶紧把尸首弄到常老爷家的地里。就是丘着大姐的那块地。然后五爷急忙去找爷爷商量。
程灵慧在地里看着尸首也不敢睡。到了天蒙蒙亮。爷爷和五爷赶着牛车,拉着一口薄皮棺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