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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乌衣 全本+番外 (风储黛)


  
  所以她才没有后顾之忧地又安稳度过了两年。
  
  她一直觉得冥冥之中,也许上天派遣了贵人相助,可如今看来,显然也可能因的是这段缘分。
  
  “是我。”他薄唇一挑,无瑕的花雪映衬得那张得天独工的脸分外白皙,“我做了多少这种事只怕连我也不记得,但是唯独这个却有些印象,不过是因为,我与你初识是在扬州,而碰巧,他也在扬州落草罢了,我总疑心你是被他们带走了,那时,但凡有一线生机,我都会去做。”
  
  巫蘅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唯独只能用力地抱住他,很深很深的怀抱。
  
  巷口传来了隐约的骚动声,马蹄哒哒地掠过府门口,又深深岑寂下来,巫蘅惊了惊,她想想除了谢泓,这里应该没有本事招惹人来。
  
  蹲在门外观望着的柳叟也走了进来。
  
  “阿蘅,这次你闯祸了。”
  
  巫蘅“嗯”了一声,“皇帝最多念及曾经侍寝的情分,对我从重处罚一下,巫娆这回却是翻不过身了。”算起来,她并未觉得自己亏了。
  
  谢泓眉头一皱,声音微沉,听不出喜怒,“你觉着我会旁观你被别人处罚?”他的妇人,怎么能落入那个荒淫残暴的君主手里?
  
  她还看不出来么,那个皇帝对她的性命一点兴致都没有,只是对她的人还有那么一丝求而不得的恼火与势在必得的强硬。
  
  “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星期一晚上都有课,作者君不一定有时间及早码字……
好的,你们可以打我了\\\\(^o^)/~




☆、狡诈

  她本来无惧, 听谢泓这若胸有成竹的口吻, 亦觉得自己多虑,没起甚么心思。
  
  谢泓将手里赏玩已久、温润莹白的花簪入她稠密如墨云的发, 黑成簇,白点映, 相得益彰的柔美。
  
  巫蘅舒卷的眉像青黛色的蝶翼, 轻而易举地停歇在眉骨上, 玲珑婉转, 看不出半点担忧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对他太过信任,谢泓笑了笑,有些好整以暇,“这番我倒是赔得惨了些。”
  
  “嗯?”
  
  “陛下他好美人, 只能投其所好了。”
  
  言下之意,他是赠了几个美人给皇上?巫蘅来不及问, 那些美人是不是无辜,因为她一人而送入狼口, 外面却渐渐骚乱起来。
  
  怔忡间, 柳叟已经绕过正堂走了过来,恭恭敬敬道:“女郎, 外头来了好些人,来找谢十二郎的。”
  
  神色有些为难,见谢泓没有阻他口的意思, 便又低头道:“说是,谢十二夺了他们的心头好,献给了皇上,要拿了谢十二在天下人面前问个罪名。”
  
  巫蘅瞠目咋舌地望向谢泓,这次玩得是不是太过了些,人家府里的姬妾,谢泓却借花献佛,怪道别人追到巫蘅这里来了。
  
  但这个仿佛丝毫不知已闯了大祸的谢泓,正负着手悠然噙着一丝笑意道:“拿我谢十二问罪于天下,愈发有出息了。”
  
  他们可是一向以谢泓一言半语便马首是瞻的。
  
  谢泓相貌俊美,又生性风流坦荡,极惹桃花,心痒的士族人有攀比效附之心,便竞相学他。谢泓喜着宽袍席地白衣,他们跟着,他习惯半束墨发,戴浅色玳瑁簪,他们也学着,谢泓喜欢什么,看中了什么,他们家中便绝不少那些即便珍稀罕有的物事。便是谢泓对何种模样的小姑多说了几句话,他们也学着在园中多储着几位。
  
  原来倒是诚心诚意的,现在倒知道沆瀣一气来寻他的不痛快了。
  
  “轻泽,你定惹祸事了,还说是我。”她的语调里有淡淡的责怪。
  
  谢泓微微倾身,倜傥地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阿蘅,我都是为了你,你惹了事,我替你收拾烂摊子,难道不是么?”
  
  巫蘅竟说不出话来。
  
  谢泓也不多言,唇色如二月之花,执起巫蘅的手往外走去。
  
  身后的柳叟也跟了上来。
  
  巫蘅的门外车马林立,难得清静的小巷里琳琅堆砌,如果这群人不是冲着谢泓来的,她还要受宠若惊一回,但是现在谢泓和她,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分别。他们已然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见到谢泓终于出门,这群人里开始有人破口大骂。
  
  原来还对谢泓存了三分敬畏之心的,因着这个人起了个好头,便跟着对谢泓一顿数落埋怨,但大抵不敢表现得太出格,谢泓这人的记仇之心可是他昭昭自陈于天下的。
  
  “谢泓小贼!何时干起了偷香窃玉的勾当!还我美妇!”
  
  一时十几人齐声大喊,“还我美妇!”
  
  “还我美妇!”
  
  ……
  
  这些人好歹也算是建康城有头有脸的,巫蘅被他们喊得嗡嗡耳鸣,心下却只觉得滑稽可笑。不过,到底是谢泓对不住人家,他怎么还一副老成在在的模样?
  
  谢泓比了个手势示意诸人禁声。
  
  不满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毕竟还是谢泓,他们等着他给个说法。
  
  谢泓取了条雪白的素绢拭了拭手,优雅扬唇:“诸位稍安,这件事么,谢某近日里正需几个美人,一时不大方便找出来,想到各位平日里眼高于顶,后院夭桃艳李,倒是——”
  
  见众人脸色刷刷刷黑完了,谢泓却微笑着,不疾不徐道:“但请诸位宽心,那些个美人都是自己愿意入宫陪王伴驾的,泓只是推了一把罢了。至于大家么,这个倒是我有欠考虑,不过这些美人跟着你们,也得不到什么名分,春秋几度,也便春残花尽,佳期不再。诸位与她们情浓时,尚且不能予一个半个名分,将来如何,现在想来你们心里也是不忍的。”
  
  这这这——这算是哪门子的歪理?
  
  一个不惑之年的男人,一把流利胡须气得直颤,斥道:“胡言……”
  
  这话说不大出来,因为谢泓惋惜道:“我敬诸位是深抱情意之人,以为这一二个美人,也不会同谢泓多有计较……”
  
  人群沉默了。
  
  冒着得罪谢泓的危险,来这里逼着他交出美人,怎的他三言两语,这心里头大不痛快不说,怎么反倒自己成了没理的,谢泓那厮却占了理儿上了?
  
  还有那一丝两丝从心底里冒出头的愧疚和悔恨——
  
  没过一盏茶功夫,巫蘅惊讶地发觉这群人竟然没有敢再出声说谢泓半个不是的。不对啊,谢泓这事干得缺德,缺德透顶!可是怎么不到一二个回合便一个个都偃旗息鼓了?
  
  过了很大一会,才有一个面貌方正儒雅的文士走来,拱手作揖道:“我等惭愧。”
  
  身后方才骂谢泓骂得最大声最难听的那人便瞪住了双眼,惭愧什么!
  
  文士道:“这些年,谢家十二名满天下,风流无状,身边却连个貌美婢女都不曾收过,这番还要问我等求人。我等效仿十二郎,却结果是邯郸学步,实在惭愧。”
  
  那群人更沉默了。
  
  谢泓清咳了声,道:“还是有一位的。”
  
  巫蘅讶然地瞪他,谢泓这人敢不敢不要这么一直不知耻下去啊?
  
  事实证明,是可以的。
  
  他牵着她的手,散漫地越过那群人,往人马包围之外走去,巫蘅有些僵硬,一直过了很久,才讷讷道,“谢泓,我今日方才见识了,你是怎么把诓人这套修炼得左萦右拂的。”
  
  谢泓浅浅扬着唇,牵引着她的素手上了自己的车驾,这个马车很宽敞,摆了香案,焚了些沉香,很是雅致闲逸的装饰,巫蘅凝了凝神,施然上车的谢泓挑了挑眉梢,身后骚动的人声渐渐远去,他微笑道:“他们那是敬我是陈郡谢泓,若没有这个身份,怕也难说。”
  
  这番话,却让巫蘅默了默。
  
  一盏茶后,马车徐徐策动,她忽道:“不再是陈郡谢泓,你会失去的太多。”也许他们不再仰仗谢泓,不再当他做什么,他会失了最外的光泽,甚至以后也只能安于平凡,终于岑寂。
  
  若没有那个意采飞扬的谢泓,天下何等遗憾。
  
  “想那么多作甚?”谢泓缠住她的五指,对她的话却不以为然,“巫蘅你当真看不出,我刻意留的那幅画是什么意思?”
  
  巫蘅抿了抿唇瓣,说不出是怅惘还是释然,“我明白了。”
  
  车窗外传来闹市的纷扰声,巫蘅打起帘,不觉中原来已走入东市来了,瓜果时鲜看着喜人,衣香鬓影的美人不时殷勤地拂袂而过。
  
  她惊疑地退回来,“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昨晚绑了巫娆这事,今日正该是了解的时候,她可真没有那个闲心逸致陪他驾车游街。虽则皇帝现在得了美人,不大有兴致惦记起她来,可是巫娆,只怕他也不大有兴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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