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一沉,“谢泓坚持,你可为妾。”
你可为妾。
他竟是这么直白地说,如果谢泓坚持要和她在一起,巫蘅只能为妾。
她紧紧咬住了内壁的唇肉,眸光瞬间幽冷而下。是了,谢泓为何不说纳她为妾,凭她的身份,无论如何,当个侍妾终究容易得太多。
她一时怔忡着不说话,谢泓走了过来,他握着巫蘅的手,才知她的手心已经一片冰凉。
他轻声问:“不愿做我的妾?”
难道他改主意了么?
巫蘅微怔,那一瞬间,她的眼眸中有过惶恐和凄苦。她身份低微,她将来的丈夫,便是随意看中一个女郎将她迎入家宅,也未必不能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对她颐指气使,姿态倨傲。
她从未想过曲意逢迎别人,即便是谢泓!
她敛住风雨如晦的那双眼眸,淡淡的不说话。
谢泓悠悠一叹,“阿蘅你该信我,如有旁的两全的法子,我绝不会逼你至此。我不会委屈你,因为我舍不得。”那张俊脸似乎晃曳过日光的金辉,俊美如曜日般的男人,这么语调缱绻而温柔地说着,这么动人的情话。
如果不是顾念此时此地,还有身旁冷峻的谢君,她会忍不住对他做一些事情。
他的情让她不可思议,彷徨,无处可躲。
那么她束手就擒便是。
谢君声音清冷的说道:“族长已为你定下贤女,陈郡袁氏的女郎,谢泓你不要妄想了。”
谢泓看着父亲,清润如水的目光慢慢地浮出碎冰寒雪,“父亲当真见过那个女郎?只怕,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你敢这么对你父亲说话!”身后又是一道妇人沉喝之声。
巫蘅一惊,她退开身让出路来,一个白衣华服的中年美妇人被数个美貌婢女簇拥着走了进来,单看服饰神态,巫蘅便知道这是谢君之妻,也是谢泓的母亲。
谢王氏目不曾斜视地走过。
巫蘅在心里叹息,她应该难过一些的,谢泓的父母都很不待见她呢。
“母亲。”谢泓蹙眉,极少见他烦忧过,也便几乎不曾见过他蹙眉,巫蘅只想替他熨平烦恼,她走了过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谢王氏对谢君敛衽行礼,“夫主,能否容妾身与这逆子独叙?”
谢君看了眼谢泓,又看了眼巫蘅,仍然清冷贵介的,他沉声答应,“可。”说罢,他走了出去。
随着谢君的这一离开,谢王氏方才还收敛温婉的面貌,多了几分阴沉。她盯着巫蘅,冷口道:“不知天高地厚!”
谢泓眉心冷凝,他要答话,却被巫蘅的手温柔地按下,她盈盈而笑:“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谿,不知地之厚也。心悦谢十二郎,得他如此相待,使我贫门寒女有机会入谢氏高门,如今才知道了一点所谓的‘天之高’、‘地之厚’。”
“好利的辞锋。”谢王氏侧过的身转过了过来,“既然知晓,便该离去。你也知你与他之间的云泥之别,我却不知,你们寒门出来的女郎是否怕了饥寒日子,恬然不知羞愧地欲攀龙附凤。”
这个王夫人的嘴比她厉害多了,巫蘅有点苦恼。
慢慢地,她扯出一丝苦笑来,“王夫人,即便今日之谢泓,他一无所有,沦为谢氏弃子,我仍然恋慕他。只是刚不凑巧,我所倾慕之人,他是这顶尖门阀的嫡出继承人,他是这天底下的寒门女郎都不敢肖想的谢十二,夫人,你可知,就是因为这个不凑巧,我便要因此受尽白眼冷落,受尽委屈折辱?”
谢泓声音微哑:“阿蘅……”
王夫人冷笑:“难道不该么?他要真是我谢氏弃子,你要做他的妻那太容易,无人说个不是,你只要问他,这陈郡谢氏与你,他选择什么?”
王夫人便是笃定了巫蘅太过高看自己。
巫蘅反握住谢泓的手在收紧,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泠泠如玉,她说:“我心悦他,所以,这个问题我永远不问。”
她不会舍得逼他做选择,不论结果对她而言是不是伤害。
她只是对王夫人镇定自若地说出这句话,没有留意到,身后的男人,目光因为她的话柔软成不息的春水,宛如澄塘,倒影纷繁。
温柔的巫蘅,聪慧的巫蘅,坚强的巫蘅,勇敢的巫蘅,还有现在这样体贴的巫蘅,他微微笑着,不说什么话,只是心里某一处更加深刻而坚定。这是他要的,毋庸怀疑。
王夫人并不像谢君,因她三言两语对她有所好感,眉梢上扬,不悦道:“我多番叮嘱谢泓,提防风尘下贱之女,倒从未想过,最后是你入了他的心,他性情风流,几时真对谁驻足留意过。你名巫蘅?当真好手腕。”
巫蘅敛眉垂首,低语道:“不敢。”
“既然你心意已决,定要纠缠谢泓,那也可。”王夫人柳眉一颦,往身后意会了一眼,几名婢女走了过来,巫蘅轻轻退了半步。
她身后,谢泓轻声道:“别反抗。”
巫蘅于是真的没有反抗,这几名婢女也并不是要押解她,只是将她围了起来,王夫人微冷地低声清喝:“请巫女郎到偏院休息数日。”
巫蘅没有说话。她只是心里想,第二步是要坏她声名了啊。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没有哪一个女郎在嫁人前是要住到对方家里的。但是谢泓让她不反抗,这一刻,也许是因为刚才他说的那番话,她答应了,她从心底里信任他。
巫蘅被带入偏院,鸟鸣花幽的空旷之地,许是谢家招待不太重要的客人准备的,但让巫蘅看来也稍稍显得华丽。屋里陈设一应俱全,比起她此前住过的几个地方都好得太多。
“王夫人有心了。”她还虚与委蛇地同几个婢女客气。
睡到夜半身份,她睁开眼看着床榻内侧的三扇雕镂金缕的宝装屏风,挥洒墨色山水图,处处典雅古朴,浓郁的檀香绕床而来,钻入鼻翼中,令人静心凝神。
她想,谢泓那厮,一定是借机把她的后路都断了。
若她方才不答应,掉头离去,王夫人自然不会阻拦,将来难免被嘲外室,但好歹有和他划清界限的机会,那是一条退路。可是现在住进谢家,她就真的除了拼死地去争他的妻位,一点出路都没有了。
她想着想着,突然咬牙恨起来了。
谢泓那厮,心怎么这么黑呢!
此时夜月之下,不远处的楼阁上,徐徐地飘下一缕宛转悠扬的琴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更新时间又调整不过来了,我的锅……
谢君为什么没有名字?额,其实本文是个架空文,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魏晋南北朝,人物都是虚构的,又不好意思真的瞎取一个凑上去,反正这个角色也不重要。所以,大家不要较真哈。
谢泓和历史上那个谢弘不是一个人,一偏旁部首之差,额,取名的时候没留意。
☆、害羞的谢泓
这琴声从旷远的阁楼上飘来, 很空灵, 但也藏着一丝繁华绮梦的缠绵。
巫蘅听得出是他的琴声。
她穿好衣裳推门走了出去。
谢家的一群人都有聚而围之的,一名侍女惊讶地望着那似被烟霭笼覆的南阁, 痴痴地说道:“细想来,十二郎已经两年不曾碰过丝弦了……”那语调之中, 有些颤抖, 那眼眶之中, 有些湿润。
后来都听城中人说, 谢泓一曲, 千金不易。
另一个侍女也是泪水盈眶,“原来,他是会弹给心上人听的。”
南阁所正对之处,不正是巫蘅所在的别院么?
渐渐的,那方传来了一个清越动人的女子的歌声, 她唱的正是《诗经·绸缪》: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 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缪束刍, 三星在隅。今夕何夕, 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谢泓那双修长的手指不疾不徐地拨动琴弦, 眼眸清幽朗润,一天一地,明月如霜。
她的歌声在说, 良辰好景,遇见他真欢喜。
而他怎么能不跟着她一道欢喜?
琴声悠扬,歌声婉转,两厢遥映,萌动整园的红香绿痕、物华苒苒,月色在清冷凄然之中,多了几分缠绵相思的清韵,曼妙地落在花枝头,檐角上,水影里。
巫蘅心里满涨着的欢喜,在他的琴音一转,变成一曲靡丽悱恻的《折花赠美人》之后,心里的愉悦和情生意动终于满溢出来。
她踩着一双绣履飞快地往阁楼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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