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明就里,但是这回,缘由她可是知道的。
吴家也是要面子的人家,外甥女儿要去做妾,哪怕是宗室的妾,他们也有点不舒服的。
毕竟方瑾是吴家嫡出的大小姐唯一的骨血,又金尊玉贵地养在吴家,说起来和吴家的闺女也差不多。他们这样讲究体面的人家,就算是送庶女去做妾,也是丢面子的事儿,哪怕是宗室,也不过是说起来好听吧了。
可方瑾毕竟是姓方,想必这个时候,吴大太太和袁恭的娘吴氏,之前以为方瑾要做正妃的时候有多舒心,这时候就有多恶心。
如果只是方瑾要做妾这样的事情,张静安多半只会在心里暗爽一下,不会去挑衅什么。
可还有方瑾要做侧妃就势必恶心程瑶这事放在头里,就由不得张静安有些按捺不住了。
既然在二门外头遇见了,多少也是亲戚,不能不打个招呼。张静安心情正是不好呢,这就过去行了个礼,“舅太太这就回去了?”
吴大太太自然也是不乐意见到这个跋扈又刁钻的外甥媳妇的,只想含糊地回礼就算了,可张静安今天确实是有心跟她过不去,除了打招呼,这又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听说那个方家的表姐最后要给靖江王做侧妃了?这可是件大喜事呢。”特别强调了一个侧字,不怕别人听不出她的意思。
吴大太太被她噎得一阵头晕,所谓戳人戳肺,打人打脸,这张静安可确实是打在吴家的脸上了。
其实今天她来找吴氏,就是来跟吴氏吐苦水来的。
她们之前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方瑾那个继母误导,以为天上掉下了馅饼,方瑾要给靖江王作续弦,可当真等方瑾的继母带着方瑾回来,才知道,压根不是正室。而是个侧妃。
吴家的规矩,那是没有女孩子做侧室的。而更要命的是,方瑾要做靖江王的侧妃,靖江王自己就不同意!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以她的想法,索性这事就算了,再去寻一个合适的清静读书人家算了。可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她看着方家是愿意的,就连方瑾也在两可之间,很有几分心动的样子。
她这就是来劝吴氏回娘家,劝劝方瑾千万不要这么傻的。
可没想到,还没出袁家的们,就被张静安给堵在了二门口。
这话问到脸上,她该怎么回?
她也不好一口回掉张静安,说“没有这回事儿。”因此心底里那个尴尬羞臊,简直就要从胃里翻出一股子恶心出来,难受得不行。
偏生张静安还闲闲地站下要聊天的样子。“说起来,方家表姐要去做侧妃,还要嫁到福建去,还真是让人想不到呢。”
吴大太太的脸已经涨红了起来,张静安看得只觉得特别舒爽,想着这话要是回头被方瑾听到八成也得气死,那就更是愉快。
继续欢快的戳心打脸,“听说靖江王叔先前的王妃去的早,吴太太可知道这回他续娶的正妃是谁家的啊?”
吴大太太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张静安偏生还来一句,“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吴太太有没有帮着打听打听?”正打算再戳两句狠得。就听见后头袁恭的声音传了过来,“明珠!出去一整天了,回去也不赶紧给太爷请安?”
张静安回头,就看见袁恭站在门洞里,半边脸阴阴的,乌黑的一双眸子盯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冒出火来一样。他一不高兴,张静安那点子高兴还能有吗?
顿时心里就是咯噔了一声,瞬间便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一颗心全都凉了。
果不其然的,只要提到方瑾的事情,袁恭就会这样。
张静安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胸口,心里是疼的,可也疼的习惯了。
当下要笑不笑地辞了吴大太太,默不作声地跟在袁恭身后一路回去了。
一路上,袁恭都不曾看她,也不曾跟她说话。
想必,他此刻心里正自不好受吧。
袁恭心里不好受,张静安又岂能欢喜,她只有愈发难过的。一路上也只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这一世比上一世好,老太爷果断的分了家,方瑾就要远嫁,而袁恭就要外放了,她只要能跟着去,上一世一切的悲剧,就一点都不会重演了。
冷不防的,袁恭突然转身,森森然地看着她,“谁跟你说表姐要嫁去福建的?”
她就撇了撇头,不肯说实话,只含糊道,“就吴家那个做派,谁不知道啊。”
袁恭气结,她也没痛打落水狗。
过了一会儿,袁恭突然顿足,“我突然想到还有件事情要出去,你自己去给祖父请安吧……”
张静安被扔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一阵风似的走了。
暗自觉得,这段时间,她几乎高兴得都有点忘乎所以了。
大概,老天爷都有点看不过眼了,所以会拿程瑶的事情让她忧心,再让袁恭因为方瑾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在她跟前转。
她愉快的心情,在这一日,突然有那么一点低落。
不过,活了两世,张静安终于不至于那么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人活着,怎么可能什么都顺心呢?总归跟上一世比,这一世总算是好多了。
九月十四,靖江王入京。
皇帝在正大光明殿设宴,宗室郊迎。一路将靖江王迎入宫中,参加饮宴。
张静安也去了,终于有人比她更拉仇恨了,她感觉很开心。
论靖江王与皇帝的关系,说近近,说远远,不过总归比在京里那帮宗室要近的多了。
论起来,靖江王的曾祖和皇帝的曾祖那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先皇起兵造反被前朝诛九族,靖江王家里,也就只逃了靖江王的父亲一个人而已。
不过若论夺取天下之功,靖江王的父亲倒是追随的江东王赞,后来王赞和先皇对峙长江的时候,他失了王赞的信任,只身逃出王赞的兵营,妻子子女全部没逃过王赞的毒手。
不过这个人也是个有本事的,等先皇坐稳了天下的时候,他白手起家,又靠着海上的贸易,在闽南站稳了脚跟,俨然一副闽南王的姿态了。
先皇封他,一则毕竟是骨血亲戚,二则,平定东南,此人之才不可不用。而天下大定这些年,靖江王也真的在福建十分安分,且将海疆控制得极严,这才有了稳定的海上贸易,诞生了好像王文静父亲那样的一大批大海商。
不过这些不是张静安在意的,她只在意这个表叔长得如何,够不够风雅,配不配得上程瑶。
只可惜她辈分低。又是外嫁女,被隔得远远的,依稀就看见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姣白掐金的袍子,并不感觉有如何惊人。
她站得好累,不免就略觉得失望。在她心里,程瑶是最好的,自然也要嫁最好的男人。
一直到了饮宴的时候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偏生第二天,靖江王给京里的宗室送拜礼,旁人家的不知道,偏张静安却是除了福建的普通特产外,还得了一盒南珠,长二尺,深二尺的一个沉香木匣子,满满一盒南珠,颗颗精圆,每颗都有桂圆那么大。哪一颗拿出去,都可以闪瞎京城老字号首饰铺子师傅的狗眼了,可他送张静安一送就是一盒。
张静安纵然是再天真,这也晓得,靖江王再豪阔,也不可能给每个宗室里的贵女都送这么一份重礼。她扔下盒子,就跑去找程瑶了。
程瑶知道了,只矜持地抿嘴一笑,“是我说的不行吗?南珠手串啊,南珠颈圈儿,南珠的鬓花,你不是特别喜欢南珠的首饰?”
张静安就“……”
不带你这么秀恩爱的!不过……看来她真的完全不用替程瑶担心了,看人家这情分,果然就是不一般呢。
程瑶说什么,靖江王就听什么。
她与袁恭说了不知道多少程瑶的好话,可她家袁恭从来都只说程瑶的坏话。总是防着程瑶带坏了她……
真是……完全不能比啊。
王文静也跑来了,说是得了一套七色的猫眼儿。莫名奇妙得此重礼,吓得她也不轻,过来找程瑶讨主意的。
张静安瞬间就平衡了,看来不是她傻,而是程瑶瞒得真严,精明如王文静,不是也什么都没看出来吗?
现如今差不多尘埃落定了,这才小露端倪啊。
王文静的消息,自然是比张静安要灵通的多,背着程瑶,两个人私下咬耳朵,张静安这才知道。
靖江王刘协今年二十八岁,早年娶妻华氏,乃是江南大族华氏的嫡女。可成亲不过两年,华氏就因为难产留下两个女儿就去了。从此之后,靖江王府就是老王妃许氏当家。
说起来靖江王的父亲从王赞那里逃走的时候,原配和嫡子嫡女都损了。差不多四十多岁为了香火才讨了许氏做妾,好容易生了个儿子出来,生前一直不曾将许氏扶正。
也正是因为这样,许氏老太太一直等到儿子当了靖江王之后,才有了王妃的名头,可随即名门望族的儿媳进门,又吓得她萎靡了几年,这才真正当了王府的家。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那么惧怕再来一个高门贵女做媳妇,在皇帝赐婚之前,非得给靖江王纳几个妾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