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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德侯府 (杀猪刀的温柔)


  是不假,洵林哭闹起来,其实没那么好哄,也就在他与他兄长面前才会听话些。要是他母亲与奶娘哄的话,他不哭闹上大半个时辰就不会歇停,有时候跟大人赌起气来,连着日夜不吃不喝不休的时候也有,她们这些妇人,到底是惯肆溺爱了他些,把他养得不像个日后能担当大任的男子,而他身为父亲,身上有事,在府的时候不多,根本没有时间管教儿子,即便是有,也会在夫人的眼泪哀求当下只好任他而去,小儿子被养成了现在这等有头无脑的样子,也是与他的无力管束有关系,想及这些,宣宏道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他叹道:“你母亲不会答应的,再说,她终是许府出来的姑娘。”
  许府出来的人,有可信的地方吗?


第15章
  “她已是我归德侯府的人。”宣仲安道了一句,示意父亲向前,他也提了脚。
  多说无益,父亲一生瞻前顾后,侯府眼看就剩一口气了,他还在想下人在想什么,顾忌在意那些于事无益的细微末节,不知他再这般蹉跎下去,侯府不死也难。
  子不言父过,不过宣仲安还是带了他父亲去见圆娘。
  不让他父亲看着他是如何办事的,不知他的坚决,回头圆娘向父母亲一求,他又功败垂成。他不可能时时都呆在府里,看着他们。
  圆娘见着长公子进来,头就低了下来,甚是畏惧。
  她是后来才进府奶洵林的,跟长公子不亲近,长公子见着她也是淡淡,且夫人也是听长公子的,她虽是洵林的奶娘,但洵林还小,她又是奴,洵林也不可能为她出面,就是洵林有那个心,也是不成,在这个府里,长公子是一年比一年还有气势了。
  她害怕着这个主子,余光扫到侯爷也进来了,顿时略松了口气。
  侯爷是最疼洵林不过的。
  “你进府几年了?”宣仲安一坐下就道,没理会她的请安。
  “回长公子,奴婢进府七年了。”
  “七年了,也有点时日了。”
  “是。”
  “也该换个地方做事了。”
  “长公子……”圆娘一听,猛然抬头。
  “我记的他们一家都是签的奴契进的府?”宣仲安朝屠申说。
  “您记的不错。”屠申回。
  “长公子,”圆娘一听就磕头哭道:“奴婢这是做错了什么,您要这般罚我?”
  “不是哭,就是闹……”宣仲安支着手揉了揉头,“这就是我侯府里的下人。”
  宣宏道本坐在上位没出声,这时宣仲安话没落,圆娘就朝他这边磕起了头,“侯爷,侯爷,奴婢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啊?奴婢……”
  “我侯府是你哭闹的地方吗?”宣仲安抓起桌上的杯子朝她砸了过去,冷脸铁青,“你教的好洵林,堂堂一个侯府公子,学了你哭闹撒泼的本事,本公子没要了你们一家的狗命都是轻的!”
  他字字清晰锋利如刀,每一个字都像是割在了人的身上,这时,被狠狠砸住了头的圆娘已被吓的哽住了喉,噤若寒蝉,便是连管家屠申都缩了下肩膀。
  宣德侯这时也是一脸的铁青。
  长子这话是,是落在了圆娘的身上,何尝不是落在了他们为父为母的身上。
  是他们疏于管教了。
  “主子面前,没有你哭闹的地方,当奴婢的,要有当奴婢的样。”宣仲安冷冷道,“要是不耐烦当这奴婢吃侯府的这口饭了,一刀子抹了脖子就是。”
  圆娘这下扑在了地上,连磕头都是拿手挡住了额头,不敢发出声响。
  “我下的令,没有当奴婢的讨价还价的余地,滚!”
  圆娘想滚,但她吓得已经动弹不了了。
  屠申见状,赶紧叫了人进来,把她拖了出去。
  这一拖,这才发现她之前跪着的地方有一滩黄色的尿渍。
  宣仲安看到,熟视无睹地别过脸,看着上位的父亲。
  “您是不是还觉得儿子不近人情?”
  宣宏道心中五味杂陈。
  “这泡尿,现在是撒在地上,哪天要是撒在了我们头上,您说,那会是何等滋味?父亲,我们不是没有那么一天……”宣仲安说着,冷笑着轻哼了一声,自嘲道:“且那一天,不会太远,也许几个月,也许两三年,就到了。”
  屠申听到这话,赶紧走到门边,让下人退到廊下去把门,把大门关上了。
  这厢,宣宏道狠拍了一下椅臂,昨天因归德侯府宾客如云而起的雄心刹那又跌到了谷底。
  他知道,长子所说的话,不是危言耸听。
  长子从燕王封地回来,没有说起任何一句他在燕地所经的事,但他从长子的长随那里得知,为求药,他的长子甘当那老药王的药人,以身试毒,差点没命回来。
  归德侯府昨日那短暂的荣华假像,是他拿命博回来的。
  到底,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无能,宣宏道别过了头,竟不敢去看他那脸色青白的儿子。
  他在外面为侯府以身涉险,生死不忌,他们为人父母的在府里,连家都没守好……
  他愧对长子啊。
  堂面一时静了下来,父亲没有像以往那般说教他急于求成、不近人情,但宣仲安也没有觉得这有多好。
  现眼下他是没有急于求成了,但侯府离死到临头也不远了。
  归德侯府的每一次求生,已是皆在断尾求生,连那个去布局去求生的时日都没有了。
  他何尝想娶许二进门,不说她是许渝良的胞妹,娶她进来,对洵林不公,且何况她是个好姑娘,进了他这侯府,她不仅是以后生死难测,在府里也是因着她许府二姑娘的出身,府里府外都要被人言道,指指点点。
  他难得的觉得一个姑娘堪当贤妻良母,狠了心趁着机会把她娶进了门来,让她本有的锦绣前程从此黯淡无光,他何偿大丈夫。
  圣上眼看身子快不行了,当年父亲对他见死不救,圣上一直耿耿于怀,早些年就跟宫人说过,他死后,必要归德侯府一门陪葬,他父亲明知这话再确凿不过,却还是拖到今日还存侥幸之心,侯府现眼下的每一天都是在垂死挣扎,他怎么还是没有决断,与他那些旁枝末节纠缠不休呢?
  宣仲安的心已硬如磐石,也无力再去跟他父亲说要怎么做。这府里的事,他已说过很多次了,母亲不行,父亲也不行,只觉得府里的人忠心就好了,却不知里头带着多少忠心的奴婢们自个儿的私欲,把府里弄的主不主,奴不奴的,他们是宽和仁慈了,但这府里,还是温温软软如一碗散豆花,被人一撞倒在地上就会四分五裂,连个全样都寻不着……
  “等会,我与您一道去见母亲……”静默了一会,宣仲安开了口,“洵林交给他嫂子管的事,我想等会跟她说一说。”
  他看向他父亲,“他嫂子是个擅长与人打交道的,是个明白人,她不用教别的,教会他怎么跟人打交道跟人相处就好,如此,哪天就是我们随着人走了,洵林一个人在外也能靠着自己过下去,也能替我们侯府把这血脉传下去。”
  要是万一,他们侯府挣不脱,只有陪葬一途,他们这些老的大的是没有可能逃生的,但洵林还小,尚还有一条生路。
  宣宏道一听,动容不已,他张了嘴,喃喃:“不……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一天,也不远。”宣仲安起身,走上前去扶了他起来,“儿子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
  他扶着父亲走了两步,又停下步子,看着他道:“她嫁予我,已是她此生最大的不幸,这不是她的过错,要说有过错的,是她伤洵林的兄长,是算计她的我,父亲,你与母亲是和善的人,对下人都有诸多体恤,既然如此,何不如把这些和善,放在终有一天会陪你儿子死的媳妇身上?”
  宣宏道闻言叹了口气,那张脸,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般。
  宣仲安示意屠申开门,扶着他走了出去,看着外头阴暗的天空,他长吐了口气,“还是静些好。”
  就莫要有什么哭哭闹闹了,哭闹是成不了事的。
  **
  许双婉这厢已到了云鹤堂,她听说这是长公子从五岁就住到现在的旧院,就是冒着寒风,也围着堂院走了一圈。
  看的出来,云鹤堂年月已久了,且未有什么修缮,后院的墙面斑驳不一,看不出一点新意。
  他们的沁园倒是样样都是新的,便是花盆,都是崭新瓷实的景瓷盆。
  这走了一圈,许双婉也走出了点汗来,脸有点红,鼻尖也冒了点细汗,跟着虞娘子和长随阿莫他们去了长公子的书房。
  虞娘子见她走了这么久也不喊累,玉面粉颊,看起来还有点笑意,这少夫人人美,但美得一点也不咄咄逼人,看着还是让人心中很是舒坦的。
  也难怪长公子说喜欢了。
  书房也有些陈旧,就是那张看起来很有气势的长桌也是泛着一些岁月的痕迹,看起来用了很多年的光景……
  阿莫见她看着桌子打量不已,有点好奇的样子,在一边道:“这是老侯爷在长公子小时候,赐给长公子读书用的,听说太侯爷当年也用过,传到了老侯爷手里,老侯爷就给了我们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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