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叡指了冯凭说:“让她给我磨墨。”
常氏宠溺地笑说:“好,好,你是爷,你说怎样都随你。”
拓拔叡穿了一件素色的厚锦袍,常氏又让珍珠儿拿了一件雪白的狐狸皮氅子给他披上,温柔地替他整了整领子,说:“你先去书房吧,我呆会把她给你送过来。”
拓拔叡点头。
常氏跟李延春说:“带他去吧。”
冯凭留在后面,常氏招手唤她近前,揽在膝上打量了一下。看她穿着雪白的苎麻衣裳,外面系着皮袄,常氏笑着让宫苏叱罗拿了一叠衣裳过来,说:“这是昨晚上我让她们连夜给你做的,你看穿着好不好,今天就穿上吧。”
冯凭只看到那毛料子雪白,衣裳灿烂锦绣的,有里衣,有外衣,还有毛皮袄子,料子光滑,花色漂亮。冯凭高兴的不得了,立刻脱了旧衣服穿上。
常氏说:“好看,行了,去给叡儿磨墨吧。”
第6章 圣旨
她飞奔着,像一只欢快的鸟儿,追逐着春风。真快乐啊,她穿着新衣裳,在冰天雪地里奔跑着,心好像飞出了笼子。
书房里,拓拔叡提起一只兔毛笔,练习写小楷,抄写兰亭集序。
冯凭跪在案前给他磨墨,探了头看他写字。地上放着一只黑色的铜瓶,瓶中插着两枝鹅黄的腊梅花,香气幽幽的在室内弥漫。
拓拔叡每写一个字,就叫冯凭看:“这个字好不好看?”
冯凭就跟个马屁精似的,拓拔叡问一个,她就欢天喜地地说:“好看!殿下,你好厉害啊!”
拓拔叡面上一本正经,不骄不躁,然而心里很得意:“你要是想学,以后也可以跟我学,。”
冯凭说:“好呀殿下!”
拓拔叡高兴之余,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冯凭脸红了,抻着指头笑。
一名锦袍太监,手托着一卷褐色的羊皮纸卷,带着两个小监自雪地升阶。常氏连忙就带着一众宫人迎了上去。
常氏认得这是皇上跟前的人,却不知道此时来做什么。然而那圣旨的形状又怎会不认得?她心中乱跳地跪下了。
太监扫视了一圈,不见皇孙,便扬声问道:“拓拔叡呢?”
一殿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常氏忙不迭地,伏地叩请道:“皇孙在书房习字,小妇已经让人去叫了。”
太监说:“皇上有旨,要拓拔叡听宣,既然请去了,洒家且便等等。”
拓拔叡这边写着字,小宫女跑来唤道:“殿下,皇上那边来人传旨了,太监正等着呢,殿下赶快去吧。”
不是口谕,而是亲传圣旨,毫无疑问就是有大事了。拓拔叡不敢延误,连忙随着宫女去正殿。冯凭见状连忙也跟上,过去一看,已经跪了一片了。
太监看拓拔叡来了,已经做好了接旨的架势,就施施然取出圣旨。
“宣——”
太监的声音尖细嘹亮:
“封——皇长孙拓拔叡——为——溧阳王,特令即日起就封,钦此。”
太监瞥了拓拔叡一眼,命小监将圣旨递给他,说:“拓拔叡,皇上命你三日之内启程就封,不得延误。这三日内,洒家会派人守在金华宫,敦促你出宫前往封地,然后再回太华殿向皇上交旨。”
拓拔叡一时懵了,糊里糊涂的接过圣旨,谢了恩。又悄悄抬头去看身边的常氏,就见常氏脸色发灰,神态显然的是不对了。
他心里一阵茫然起来。
太监宣完了旨,便转了一脸故作亲近的笑模样:“旨意已达,皇孙殿下,你有什么要求要向皇上提的吗?可以告诉洒家,洒家会替你上达天听。”
拓拔叡感觉对方笑中带着讥讽,十分刺眼,皱着眉,摇了摇头。
珍珠儿急道:“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常氏闭着眼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能怎么办,皇帝的圣旨谁敢违抗?
太子死了,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可是真的一道圣旨降下来,她还是得哭,还是得怕。她嘴上对宫人说:“这是皇上对咱们的恩德。”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躲在屋里,眼泪就下来了。
就封二字,摆明了是要将拓拔叡逐出京城了。京中那么多封王,都没有就封,为何偏要逼迫拓拔叡就封?他本该是皇长孙,可是现在只能得到一个溧阳王的名号,去封地终老了。
溧阳是个什么鬼地方?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拓拔叡一旦离开平城,就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一个谋反太子的儿子,被逐出京城,会有好结果吗?人能从低爬到高,却万万不能从高处摔下。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不说这世上的人最好落井下石,只光他一个嫡长孙的名分,就会招来多少忌惮?他可以不去争那皇位只求安生,可是想争那皇位的人,能容得下世上还有一个活着的嫡长孙吗?
一旦他失去皇上的庇护,他就会变成皇位争斗的牺牲品。
李延春在旁边,也无可奈何。拓拔叡除了遵旨,没有第二种选择。
太子谋反,他不被牵连,保得性命,还留在宫中,已经是皇上格外仁慈了。而今让他去就封,也是意料之中。
李延春想法子宽慰:“要不向皇上求求情……”
常氏泣道:“哪怕想办法求情,勉强留在京中,又有什么意义呢?皇上不立他,他早晚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留在这里,接下来处境只会更艰难。宫里到处都是明枪暗箭,一不小心就学了太子,万刃加身……”
常氏向抹着泪珍珠儿道:“收拾东西吧。”
苏叱罗过来请示要带些什么东西。常氏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擦干眼泪,重新梳洗了一下,开始指导宫人们收拾行李,同时将一脸木然,失魂落魄的拓拔叡搂在怀里安慰:“殿下别怕,皇上也是为了你好,怕你留在京中被人暗算。去了封地,正好远离这些朝中的纷纷扰扰,咱们而今不求别的,只求有个地方安身就够了。”
拓拔叡一言不发,精神极度萎靡,常氏摸着他的脸泣道:“孩子,你去哪儿,阿姆都跟着你,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你生在这皇家,享别人享不到的福,也要吃别人吃不到的苦。”
对拓拔叡,他虽然年纪还小,长在宫中的人,又怎么会不懂这些?他刚出生的时候,皇祖父非常欢喜,像拓拔家对待未来储君的法子那样,还没吃上母亲一口奶,就将他带离生母身边,接到宫中。先是由许太后抚养,然后又给他安排了保母,许太后老终了,他还是留在宫中,时不时向皇祖父面前玩耍。
他父亲,拓拔晃,虽然没有养育他,可是也将他当做继承人对待。他长到十几岁,没有见过亲娘的模样,旁人告诉他,因为他是皇位的继承人,不能由生母养育。他父亲,他祖父,都是在保母手中长大的,他也就接受了这个理由。
他将来会继承皇位,这几乎是一定的。
可是谁能想到太子会被杀呢?他的父亲,襁褓中就被钦定为皇太子的拓拔晃,十二岁开始理政,十六岁为太子监国,皇上信重,朝野拥服。谁能想到他会落得那个下场。
拓拔叡歪了头,身体靠到常氏怀里,疲倦的闭上眼睛,由她抚摸。
他从小就在这金华宫长大,从来没想过会离开。他不想离开,他宁愿死在这算了。
此时此刻,冯凭坐在殿前的石阶上,望着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宫殿,说不出的迷惘。
就在昨日,她还以为自己找到了靠山,以后不用再挨冻受饿了,今天就降下这样一道晴天霹雳,山塌了。
拓拔叡竟然要走了。
拓拔叡走了,常夫人应该也要走,他们都走了,她怎么办呢?难道又再回掖廷去吗?看来世上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昨天她还以为自己成了幸运儿,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几乎有些不敢相信。果然,才过了一日,幻想就破灭了。
宫殿外面立了许多黄袍的太监,是皇上那边派来敦促拓拔叡起程的,看来皇上态度很坚决,是要让他非走不可,眼下的情形,已经是定局了。
冯凭茫茫然回到宫里,宫女太监都在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打点箱囊,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奔来跑去,看不到一点昨日的宁静祥和气象。冯凭本能的感觉很焦虑,很难受,憋闷的喘不过气。
苏叱罗立在殿中,冯凭问:“苏姑姑,你跟殿下一起去吗?”
苏叱罗无奈道:“皇上给殿下另派了随从,不让带其他随从。我是宫里的人,不能跟殿下去。”
冯凭说:“那以后怎么办呀?”
苏叱罗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冯凭走到内殿去,就见常氏坐在榻上,神情悲戚,拓拔叡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埋在常氏怀里,干脆是死了一般。
冯凭坐在常氏膝前,拉了她的手,目光诚挚,抬头看着她,好像是关怀,又好像是祈求。常氏叹气道:“孩子,我要同殿下离开宫中,去封地了,以后恐怕也帮不得你了。”
冯凭说:“夫人,你带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殿下路上也需要人伺候陪伴,我什么都会做,我可以照顾他。我人小,也占不了多大地方,您就带我一起去吧,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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