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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生存日记 [金推] (刀豆)


  冯凭冷颤中问道:“是酸的还是辣的?”
  对待发烧,有寒症的病人,往往给他喝用胡椒,芥末煮的水,里面还会加葱、姜蒜,醋,可以有效地驱寒。因此冯凭一看那茶,以为里面有胡椒芥末。
  李益说:“这里面没有胡椒,只放了姜,然后加了红糖,是甜的。”
  冯凭不知道糖和葱姜在一起怎么吃,感觉怪怪的,不过还是接过,试着饮了一口。茶非常烫,要趁热饮。
  李益关切地低头注视她,道:“怎么样?”
  冯凭道:“辣。”
  味道还是能接受,辣的很舒服,进到胃里热烘烘的,甜味又很润喉咙,她将一盏茶饮尽,又喝了盏清水。
  那时她低着头,促膝而坐,侧影温柔缱绻好像一幅画。李益隔了有两三尺远,侍立在帐中,谁都没有话说。他感觉有点不自在,希望有人来,但是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一直没人再进来。
  冯凭指了指案右的榻席。她的声音柔婉,自有一种上位者的从容:“李傅请坐,不必站着的。”
  李益推辞道:“臣站着就好……”
  冯凭道:“你怎么总是拘礼,不肯跟我接近似的。咱们认识十多年了,你却从来没跟我说过知心话,要不是因为你人这样忠心,我都要以为你是厌恶我了呢。过来坐吧,陪我说会话。”
  李益听她说话的内容,就有点鸡皮疙瘩。皇后和臣子之间能有什么知心话,有了才不正常了,她那样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正是如此,她这样虚伪的言语方式才让人感到不舒服。
  冯凭知道自己的话会在李益心里激起什么反应,那正是她的目的,让对方紧张,让对方忐忑、不安。李益是个聪明人,知道她是故意的,她也知道李益是聪明人。两人各带了一层面具交流,而又清楚地看见彼此的真实。
  李益谨慎地往席上跪坐住,双手覆在膝上。冯凭注意到他手,他有一双非常修长白皙的手,是她前所未见的好看的男人手。她一时想入非非,想象不出这双手去探女人的怀是什么画面。
  李益这人很正经,私生活比她认识的男人都要干净,这种禁欲式的男人容易激起女人某方面的幻想。比如冯凭有时候会想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去搞女人会是什么样,只是想象不来,无法将他的脸代入那种画面。不过她感觉真实可能会有点恶心,男女交.媾的动作是很恶心的,越是表面正经的人做那样的动作,越是有种恶心感。冯凭心说:他是娶了妻的人,肯定做过那种事的。
  一个难得干净正经的男人也要沉沦情.欲,这种想象让人很不舒服,很倒胃口,不过她忍不住要去想。
  女人喜欢正经男人,不过如果正经的不是自己家男人,那就不爽了。皇后娘娘都在辛辛苦苦的和狐狸精争宠,想方设法拴住好色丈夫的心,一个普通的妇人却享受着丈夫专注的爱情,情不自禁让她怀疑自己不如普通妇人。
  不过她并不得陇望蜀,她相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世上没有那样完美无缺的男女。就算有,如李益和他的夫人恩爱不移,又如何呢?见到自己,不也要磕头下跪吗?为臣奴者,连站立为人的资格也是没有的,她想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妻离子散,富贵成空。这样的爱情和家庭是不牢靠的,她羡慕,但并不想成为对方。
  冯凭说:“希望皇上安然无恙。”
  李益说:“只是外伤,皇上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娘娘不必担心。此战很快就结束了。”
  冯凭叹道:“昨日我还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今天却又开始担心皇上的身体,心中纷乱,不知道该想什么。”
  李益说:“不如想想京中?”
  冯凭说:“京中更乱。”
  冯凭看了他,低声问:“李傅,你说,本宫、冯家,同太子当如何处。”
  李益低声答:“太子既无生母,娘娘将他视如己出,这恐怕也是皇上的意图。”
  冯凭小声说:“我可以将太子视如己出,可冯家和李家不见得就能相亲相爱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觉得,太子母家,对冯家并不友好……”
  李益道:“娘娘族中,不是还有未婚娶的兄弟吗?”
  冯凭说:“你说冯曦?”
  李益说:“李惠还有两个女儿,尚未字人。”
  冯凭看着他:“先前太后看上李惠的大女儿,想给常灏娶,被李家大女儿婉拒了,说辈伦不合。究竟是辈伦不合还是搪塞的借口呢?太后是没有再提这话了,你觉得我还能再提吗?要是李惠再拒,不过是太后皇后全被人打脸罢了。若是他那里应了,我同太后那里又要难看了。”
  李惠的辈伦不合,不过是说,他是李氏的兄长,李氏是皇帝的妻,太后是皇帝之母,太后的侄儿和他是一辈,自然不能娶他的女儿。这话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挺能服人,其实没意义。辈伦这东西真要去细论那是论不清的,当初冯常联姻,太后都没说辈伦不合,可想而知李惠说辈伦只是借口罢了。冯琅和常小妹年纪差了那么多,常灏和李惠的大女儿不过差了三岁。
  冯凭道:“这件事,太后可一直如鲠在喉。李惠他大女儿到现在还没出嫁,明显是忌讳着太后意图,怕惹出事情来。除非他女儿永远不嫁,否则这道梁子是结下了。我不适合再去趟这趟浑水。”
  李益沉思道:“娘娘的确不适合再插一脚。”
  冯凭说:“我现在担心的是……”
  李益说:“娘娘担心什么?”
  冯凭说:“我担心自己的身体,要是一直生不了孩子该怎么办。”
  她知道她的困境,没人能给出建议,只是说说罢了。李益听到后来就只是听,没有话回答。冯凭也觉得自己说的无用,转而问起李益的家事。
  冯凭说:“李傅和令兄李羡不是一母所出吧?我记得李傅是庶出。”
  李益低声道:“臣和兄长的确不是一母所出。兄长是嫡母所生。”
  冯凭感叹说:“不过你们兄弟都成才,令尊想必一视同仁的。我父亲就偏袒一些,对庶出的儿女不太关心,从小最疼我,我哥哥在外做官,他从来不太过问,倒是时常训斥。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年纪小,所以他才偏疼。”
  她好奇说:“你父亲偏心过吗?”
  李益低声说:“家家户户都差不多吧。毕竟自家的骨肉,又不是路上捡回来的,都是儿女,大体是不会差的。说偏心,那也没办法,就算是一母生的孩子,总也会有轻重,也不可能全都一样喜爱。”
  冯凭说:“说的也是。主要还是聪明不聪明,我父亲就喜欢孩子聪明,对不成器的孩子就生气。”
  “你小时候一定很聪明吧,否则你父亲也不会对你和令兄一视同仁。”
  李益摇头笑了笑:“臣小时候不聪明,很蠢笨,不及兄长万一。”
  冯凭说:“我不信。”
  李益说:“是真的。”
  冯凭说:“不信,我看你不笨。”
  李益说:“或许吧,不过臣的兄长更聪明一些,读书过目不忘。只是他性子素来叛逆,不肯向学,调皮,时常惹父亲生气。臣蠢笨,只是听话,不大犯错。不过就是这样,他也比臣从小优秀的多。”
  冯凭好像突然有点看明白他的心思,取笑说:“那你这么多年可活的够艰难的。”
  李益脸一热,没说话。
  冯凭笑了笑,说:“我知道你的底细了,原来聪明都是装的,其实腹中蠢笨,勉力劳心,惨淡经营。等我哪天会会你那聪明绝顶的兄长,看看你到底比他差在哪。不过你说过目不忘,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读书也过目不忘,记性很好。骐骥一跃,不能十步,人的智力大体差不远,重在性情是否够毅力够恒心够自信,有毅力恒心方能克服,有自信方能坚持。后者才更难得。”
  李益笑了笑:“臣早就发现了。”
  冯凭说:“发现什么?”
  李益说:“发现娘娘过目不忘。”
  冯凭笑,埋头到臂间,晕热中轻轻喘气。李益看出她身体还是不舒服,可能是因为此时的气氛太随和,他一时忘了拘束,不由自主地伸手拍她肩,想给她安慰。
  他还没拍,手只是碰到她衣裳,冯凭触觉那一瞬间变得敏感的出奇。她急剧战栗了一下,身体里的血液轰隆隆的一下腾起来,整个冲上头。她猛然直起身,避开他的手,同时本能地想推开他。
  李益离她很远,根本还没有碰到她,见她猛然惊起,手也倏地颤抖了一下,脑子里也轰的一声炸了。
  冯凭知道自己误会了,然而来不及尴尬,她一抬头,病痛的眼泪水和清鼻涕就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流的要疯了。她一边笑,一边忙着眼泪鼻涕地掏手帕,冲他摆摆手说:“别碰我,别碰我,不行了,头疼的很,止不住。”
  她又是笑又是泪,不住冲他摆手做出退下的手势,李益松了一口气,血又一下子降回去了。他连忙跪了起来,想上前帮助她:“娘娘要不还是回榻上去休息吧。”
  冯凭慌忙摆手,一边拭泪一边笑道:“没事没事,你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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