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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妻 番外完结 (九斛珠)


她自端午那日被定王所拒,转赐永安王之后,所思所想,便与从前渐渐有了不同。
高元骁低头看着妹妹,辨出其中的不忿。他暂时收起了这一路的心绪,只虚扶着高妘肩头,带她往里走,道:“定王是为皇上办事,父亲和我在京城配合,只是为了皇上。你这脑袋,整日都在琢磨什么。”
“你们就是想帮定王,我感觉得出来!”高妘走了片刻,见高元骁没再有什么反应,又道:“我跟永安王的婚期都已经定了,你们还当我喝从前一样不懂事?姑娘们中间的事我应付自如,外面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不管皇上的心思或是朝臣的口碑,永安王都比定王好,如今东宫被禁足,父亲那样得皇上器重,为什么不能帮永安王,却只在定王跟前白费力气?二哥,我才是你和父亲的家人!”
“这是什么话?”高元骁顿住脚步,侧头看着她,“我们当然是家人。”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高妘想起那把匕首时就不忿,“难道眼睁睁看着陶殷跟着定王飞黄腾达,将我踩在脚下?”
“陶殷是侧妃,你是正妃,又在不同的王府。她不是仗势欺人的性子,怎会踩着你。”
高妘目中生恼,情急之下跺脚,“你明白我的意思!皇上对东宫有了不满,我听见你跟父亲说了!这样要紧的时候,永安王如果能够出头……”
“妘儿!”高元骁猜出她言下之意,蓦然打断她,眉目稍厉,“不许胡说。”
“胡说?”高妘从前被父兄捧在手心,也不惧怕高元骁,凑过去低声道:“你和父亲帮定王,难道只是为了皇上?”——在相府耳濡目染,高妘多少也能察觉出父兄的意思。从前父亲只是个中正的宰相,今年却渐渐跟定王走近,先前母亲提起想将她嫁入定王府时,父亲也十分赞成,高妘猜得出那意味着什么。可如今她都已经要嫁入永安王府了,高家的荣辱便跟永安王牵系。
永安王也是皇子,在朝臣中的口碑远胜定王,父兄愿意帮定王,为何不能帮他?
高妘揪住高元骁的衣袖,语声清晰的道:“从龙之功,不就是你和父亲求的吗?”
高元骁被她言语震动,低头看去,在妹妹眼中察觉一丝陌生的疯狂。她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谨言慎行,妥帖周到,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满心愕然,不知道高妘是何时有了这样的变化。
难道真是因为端午那日定王拒婚和后面沸沸扬扬的流言,才会令她心意骤转,想要以永安王的威势,将陶殷踩在脚下?
这头高元骁惊疑不定,静安巷中阿殷也正惊惊疑——
送走冯远道后没多久,陶家便又迎来了客人,却是常荀。
据常荀所说,昨日代王的庶弟常山郡王奉诏进京,永初帝决定在九月十五日,往城外大悲寺去进香。大悲寺是当日景兴帝禅位后修行的寺院,此次进香永初帝极为重视,要求各皇亲府中五品以上官员及朝中三品以上官员随行。
凑巧的是,据定王传来的消息,他将会在九月十七日左右抵京。

第71章 2.12

九月十五日,永初帝率皇亲重臣,前往大悲寺中。
大悲寺位于城外四十里处,因为景兴帝曾在此出家修行,永初帝登基后为博众臣之心,体念大德,特意将这佛寺休憩得格外庄重。此次他率众前去,据说也是召见常山郡王后想起了当年的景兴皇帝,听常山郡王说要来礼佛进香,他也便起了这心思,一则为佛进香,再则怀念景兴皇帝当日禅位出家之大德。
皇帝銮驾出宫,仪仗自然格外隆重。有司在三四日前就已查过道路,这日沿途禁军开道,宫妃女眷皆随行,其余官员则骑马跟从,加上前后负责护卫的禁军,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叫极远处看热闹的百姓赞叹不止。
队伍到得大悲寺中,永初帝带着众人进香毕,便听众僧诵经,高僧开坛做法。
寺外禁军层层守卫,里头众皇亲官员坐在蒲团上,认真听法。
寺中虽然古木阴翳,这容纳两三百人的空地上却无物遮挡。所幸如今天气渐凉,哪怕有太阳当空,却也不至于将人晒晕,阿殷与跟着与常荀并列坐于蒲团,听罢庄重诵经之后,心神也稍稍沉静。
上头高僧开坛做法,才讲至一半,便隐约传来女子啜泣之声,不过片刻,那哭声渐渐大起来,众人循声望过去,便见代王妃坐在女眷之中,正放声大哭。
这动静叫众人都诧异,台上高僧暂时停了说法,永初帝眉头微皱,皇后因坐在女眷之首,便回身问道:“代王妃这是怎么了?”
代王妃犹自大哭,却也记得请罪,起身跪在蒲团上,又哭了半天,才渐渐能够说话,“妾身一时失态,请皇后娘娘恕罪。大师之言精妙,妾身感念先帝大德,思及往事,实在……”她哽咽之间,竟自有些说不下去,只拿帕子擦泪。
皇后瞧了永初帝一眼,旋即微笑了笑,“先帝德高,确实叫人怀念。你是想到了什么?”
“臣妾从前也曾蒙先帝指点教诲,而今聆听佛音,才发现这几年如迷途失路,竟有许多错处,实在感愧。”她在蒲团上跪得笔直,朝永初帝和皇后重重行礼,旋即道:“大悲寺附近便是慈悲庵,妾身愿入其中修行,直至消弭业障,恳请皇上、皇后娘娘恩准。”
佛寺里安然静谧,方才高僧做法,在座之人皆凝神细听,此时代王妃的话清晰落入耳中,叫众人皆惊。
代王听她言词,最先变色,旁边寿安公主也是面色微变,低声道:“王妃!”
代王妃却恍若未闻,只跪立在蒲团上,犹自抽泣。
皇后娘娘也露出诧异之色,看向永初帝,便听永初帝道:“朕听皇后说,代王妃一向贤德仁爱,怎的却有业障?你若有此心,在家中供奉礼佛即可,何必要去慈悲寺修行?”
代王妃再度叩首,道:“妾身之罪孽,唯有入慈悲寺朝夕诵经,才能消弭。当日妾身的父兄窝藏逆犯,做下种种错事,已难挽回。妾身苟活于世,本就惴惴不安,常觉悔愧,今日得高僧教诲,才知往日种种,全是妾身的过错,父兄为了妾身和王爷而背负罪孽,实在叫妾身愧疚不安。”
这句话更是叫人哗然。
怀恩侯府姜家的倾塌,京城上下无人不知,其中窝藏逆犯等种种罪行,更是叫人咋舌。如今听代王妃的意思,姜家窝藏逆犯之事,竟是为代王和代王妃背负罪孽。那边是说,这些事都是出自代王授意?
底下众人难免相顾讶然,甚至有人窃窃私语。
代王面色陡变,虽维持往常的仁慈之态,却难掩厉色,“玉姮!”
代王妃轻飘飘瞧了他一眼,眼底冷意转瞬即逝,更不顾寿安公主的低声劝解,只朗声道:“妾身这些年曾做下许多错事,从前不曾察觉,今日感念先帝大德,聆听高僧教诲,才知罪孽有多深重。殿下——”她看向代王,徐徐道:“先帝也曾教殿下仁慈贤德,当日殿下指使妾身父兄做下那些错事,与妾身同样背负罪孽,有负先帝教导。不如便也在这大悲寺中修行,消弭罪孽?殿下,迷途知返,尚可原谅,否则将来殿下以何面目去见先帝?”
“满口胡言!”代王在顾不得什么仁慈风范,怒声斥责之间,险些站起身。
永初帝轻咳了声,目光往代王身上一落,如重刀砍过,霎时将代王稍显凌厉的气势压了下去。
“姜家所作的事,是受代王指使?”永初帝眉目中立时显出威仪,起身将在座众人环视一圈,沉声道:“你所说的,句句属实?”
“妾身不敢欺瞒。”代王妃神色中全是悲伤,仿佛真的痛悔,“当日家兄在西洲所做所为,横敛资财也是为了妾身和殿下,妾身娘家当年蒙先帝器重,向来感激圣意,对殿下也十分尽心。”她叹了口气,“皇上若惩治妾身,妾身不敢违抗,如今只求能修行消孽,痛改前非。”
代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当即跪地道:“皇上,臣蒙先帝教导,一向仁慈行事,绝未授意过姜家!”
寺中风停声静,陡然生出的折转令在场众人都震惊讶然。
永初帝沉默不语,面色亦冷凝沉重。
那边代王妃意犹未尽,对着佛像叩首,声音沉缓悲哀,更说出代王从前做过的许多错事来。而代王慑于永初帝的冷厉目光,虽则浑身冷汗直冒,却是连半个辩白的字都没敢说出来——代王妃是他最亲近的人,姜家曾是他最倚重的势力,代王妃既然背叛,所有的证据几乎都能立时摆上台面。
夫妻一体,罪孽同担,代王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会如此自寻死路。
背后冷汗涔涔,被掌心握着的蒲团渐渐被打湿。
好半晌,永初帝才徐徐开口,“今日来大悲寺,原是为礼佛,感念先帝之德。”他将目光扫向众人,细辨众臣神色,旋即道:“代王妃既然自请修行,便准她说请。代王辜负先帝教导,行事有失,既然怀恩侯府之事已定案,朕体念先帝之德,宽大为怀,不再深究。着降代王为郡王,每日来大悲寺进香悔过。”
众臣都屏息不敢擅言,代王原以为永初帝会当场发作,借着这由头彻查,听了这话,背后冷汗稍收,更不敢当即辩解,只俯首道:“臣领旨,叩谢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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