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仁打量着寒冰,眼神忍不住眯了眯。
寒冰目光也在莫仁身上来回扫视,又看向那金雕,目露惊讶,向那金雕招了招手。
在莫仁惊讶的目光之中,那明明身形庞大的金雕在看见寒冰之后,似乎遭受到了无形的压迫一般露出惶恐,但这惶恐才露出来,那金雕仿佛恼羞成怒,拍着翅膀,长啼一声。
“咦,这只大鸟不错啊。”寒冰老气横秋地道。
“敢问老金怎么不错了?”莫仁开口道。
“它体内血脉不凡。”寒冰道:“我离开之时,会带上它。”
“老金不会跟你走的。”莫仁声音有些冷。
他说带走金雕之时,竟然都没看自己这个主人一眼!
从当年第一次见到半死不活的这孩子之时,莫仁就知道,自己很不喜欢他。如今他醒来,却是正应了自己当初的判断:自己真的不喜欢他!
“莫仁师兄与这金雕感情很深。”徐玫开口圆场道。
寒冰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莫仁身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皱眉片刻,道:“能让它亲近信任……倒是有成为驯兽师的潜力。十八岁,倒也不算晚。”
说罢,他看向徐玫,道:“外面弱肉强食,你们既然想要去,就该又心理准备。我尚未恢复,带着凡人破空,不能带太多人。”
徐玫点头表示理解。
莫仁向徐玫递了个眼色。
徐玫起身向寒冰示意,与莫仁一起,向着群山漫步而去。
“他竟然真的醒了。”良久,莫仁才开了口,言语之中不知是何滋味,道:“恭喜师妹,就要得偿所愿。”
“他受损很重,并不会立刻就走。”她说完这一句,突然停下来,看向莫仁道:“那么,你呢?你会离开吗?他说你有天分,应该不是骗人的。”
☆、383 慎重
这个问题,徐玫一直没有问。
她知道,莫仁并不喜欢在“假设”的前提下去做选择。
之前,寒冰什么时候苏醒,醒了之后会是一种怎样的态度,又能否有能力带人离开,这些都未确定之下,她向莫仁问出这样的问题,几乎毫无意义,那又为什么要问呢?
再一个,是天资的问题。
徐玫模糊地知道,一个人能否修道,修道之后同等条件下进步的快慢,也就是通常说的“资质”,是十分重要的。洪光道长已经肯定了她是一个“好苗子”,那莫仁又是怎样的呢?洪光道长也见过莫仁,却没有给出过任何表示。若是莫仁天资不好,她问他是否愿意一起离去,岂非是存心险恶,故意伤人!
但此时,寒冰却已经肯定了莫仁的资质。
所以,徐玫就问了。
莫仁与徐玫对视,看着她眼底的真诚,和其中些许的紧张,点头答应许诺离开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却被仅存的一些理智在最后的时刻压了下去,缓缓道:“我需要再斟酌一番,才能做出决定。”
话语十分沉重。
徐玫恍惚了一下,点头道:“嗯,你有了决定,告诉我一声。”
听到这样的答案,徐玫心底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思。酸涩失落,肯定是有一点儿的。毕竟,怎么说呢,她向他问出了话,就如同一个邀请,更是表明了自己的心,自然希望听到肯定的答案。但又一想,他若是立即就应下来,毫不考虑,说“上刀山下火海”毫不犹豫,这般浓烈炙热的表达且不论真假,但却实在是到了失去理智失去自我的地步……若是真听到这样的答案,她恐怕也不会高兴多久的。
这么一想,莫仁极其慎重地说要“斟酌”,这才是附和她期望看到的态度。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一旦做出了选择,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理智的,也都是他负责任的选择。而对于她来说,也不会觉得遗憾吧。
再说,莫仁如今身居高位关乎很大,又怎么轻言“离开”。就是她当年,在洪光道长发话的时候,不也是没有立即启程吗?
徐玫目送着太阳从西方坠落,天空只剩一层薄薄的青白色,转头,寒冰周围的那些丝丝月华已经清晰可见……她轻声开口道:“莫仁,你说,今夜会不会依旧会有幽蓝天象?”
莫仁摇摇头:“难说。”
但他决定等着,等到明天中午才离开。他有许多问题,想要问那个寒冰。虽然他总说自己记不得了,亦或是没关注过。
若是那幽蓝天象再来,寒冰恢复的必定要快多了。徐玫心想。
她却没有与莫仁讨论这一点。
篝火升了起来。
徐玫同莫仁对面篝火坐着,一边用餐,谈论着时局,偶尔抬头看一下头顶上静寂悠远的夜空。月亮似乎格外明亮一些。星辰仿佛更近了,像是就挂在头顶一样。
……
元城。
白天的炎热终于过去,月亮升起来,高居楼台之上,看着漫天星辰,迎着轻柔的风,仿佛也有了些夜凉如水的感觉。
这一日,除了夏长渊常驻元城居于府中外,时常在外忙碌不归的徐夫人和徐立前徐惠也难得在同一天回到了府中。因为徐夫人回来的时候已经快是黄昏,且月夜清凉更适合团聚叙话,是以夏长渊便选择了这露台之上摆下了瓜果茶点。
“只差玫儿了。”夏长渊抿了一口沁凉的果酒,眼中生出些怀念,嗔道:“没想到,那丫头如今比我这个曾经五柳居士更要洒脱,说想要看北国风光,就真的一路过去了。眼下又被草原美景迷住,怕没个一年半载,不会回转了。”
夏长渊已经适应了如今的生活,对自己的身份很是满意。且因为聚的多了,在儿女面前,话语也多了起来。不再像从前在姑苏之时,他坐在梧桐苑里,在妻子儿女面前,更像是个矜持旁观的客人一般。
“玫儿那样懒散的性子,我反正是学不来的。”徐惠笑着道:“我们一个个都忙的什么似的,她就知道多懒,一点儿都不知道替我们分忧呢。”
“就是雅儿,都比她懂事多了。”
徐大太太李氏撇下徐大老爷,留着儿女们奔赴徐元,看到徐元蓬勃发展之后,就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两个儿子,徐立明被安排给徐立前做了一段副手之后,就接下了徐立前身上所管的道路桥梁这一摊子,有了官职,只是官职不高,因为他才来,资历太浅太浅;徐立复年纪还小,仍在读书;两个女儿,徐清已经出嫁到了松江,徐雅跟来了,跟在徐惠身后,很快忙碌起来。
李氏很懂进退。
她看出了如今的徐元再不同曾经的姑苏徐氏,所以只是在徐府住了一阵之后,就主动地买了个宅子略作布置,领着儿女们搬了出去。估计也是她教训了徐雅。如今的徐雅再不与徐惠争锋不说,处处捧着徐惠,完全成了徐惠的小跟班一样。
“惠儿,你这么说,就是欺负玫儿不在这里不能跟你争辩了。”徐立前替徐玫不平,道:“这些年,玫儿看似懒散,但立下的大功劳却是一点儿也不少!就像这一次……”
“行了。”徐夫人打断徐立前的话,淡淡地道:“玫儿性子懒散,不耐俗务,记不记功劳的,她哪里会在乎。”
“那的确。”徐立前点头附和道。
徐惠咬了咬唇,俏脸闪过一丝阴郁。只是在月夜之下,灯火不明,谁也没有留意到。
“不过,母亲,玫儿是真的又立功了,不是吗?”徐立前却仍旧替徐玫说话,眼中有兴奋之色,道:“您知道让她查一下一笔有些异常的订单咨询,她愣是在端短时间之内,给大康爆出了大案子!眼下,康帝昏迷,大康虽然没有同之前渤海国一样爆发内乱,但也暗潮涌动,无力南下了!”
“更神奇的是,她人在上京城,竟然能碰到两次天降异象!寒潮诅咒,几乎弄得大康人心崩溃了!”
徐立前从前是站在大夏立场上的,如今当然就是站在大宣立场上的。大宣得了巨大的好处,他当然高兴的很。
徐惠咬了咬唇,道:“大兄,不是说,这些动荡变故,和玫儿关系并不大吗?难道我们得到的消息不一样?”
“惠儿,你没懂我的意思。”徐立前笑着解释道:“之前在渤海国,玫儿也就是杀了一个人而已,但紧跟着的就是渤海国形势大变,你能说那些都与玫儿没关系?”
“你看这一次,安王偷粮酿酒恐怕不是一日两日了,大康国内也不是没有人知道这一点……但玫儿去了,稍微弄了点儿手段让这一点曝光了,不是才有了后来的许多事情?”
“就别的不说,只说‘恰逢其会’这一点,就格外神奇。”徐立前笑着道:“是不是这样?”
为什么变故发生的时候,徐玫都碰上了呢?
徐惠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有些不以为然:渤海国的时候,换成其他人杀了胡不为,,造成的结果估计也差不多。渤海国内乱了,那边的商会管事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要偷渡人口!这一次去大康,若是她奉命去调查,查出真相因势利导让大康乱起来,她也完成能够做到!甚至能比徐玫做的更好!
至于那幽蓝寒潮,能与徐玫有什么关系!
徐惠却并不会将这些“不以为然”讲出来。因为那样会显得是她妒忌自己的妹妹一样。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哎,母亲,大兄,我听说,上京城的变故,其实更多是大宣出手参与搅动的?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