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有需要不能告人的。”徐玫道:“之前下南洋的时候,遇见一个极有学问的西洋老先生。他交给我一套他半成熟的理论,让我受益良多。我最近一直在琢磨,怎么将那一套理论完善,能够真正让人使用。”
“我称之为‘拼音’。”徐玫解释道:“简单地说,若是能真的完善成功,让人尝试的话,或许能让人识字的速度快上几倍,大益于世人。”
“玫小姐是说,您正在琢磨的套路,能让人加快识字的速度?”顾氏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会得到这一个回答,当即震惊,讶然道:“当年我也算是比较聪慧的,六岁启蒙,一本《千字文》足足学了近一年,才能认全上面的字!”
“念儿现在七岁了,因为我们体谅他体弱没有逼着他启蒙进学,但也反复教了无数次,他也没记住几个!”
“若是成功,念儿再认字的话,就不会太吃力了。”徐玫惋惜地道:“但现在我只是有了些头绪,离完善还差得远……恐怕念儿是难以用到了了。”
“念儿看起来好多了。”徐玫问道:“伯娘也该考虑他启蒙了吧?”
顾氏顺着徐玫的话音道:“实在是之前怕了,我和夫君谈论了一下,暂时不准备给他压力,逼着他一定要读书认字不可。翻过年,他真的好了,不让人总悬着心了,再考虑正是启蒙。”
“过年他也才八岁,年纪仍是小。”徐玫轻声道。
两人正说着闲话,大麦过来禀告道:“小姐,徐管事来了,”
“请徐伯进来。”徐玫向顾氏道:“徐伯轻易不来我这里。今天怕是听说伯娘出来了不放心,赶紧过来看看呢。”
顾氏面皮红了红,道:“怎么会。小姐顽笑了。”
徐塘果然知道顾氏领着念儿来,看见他们娘俩的时候,没有一点儿意外。但他也不全是因为自己的妻儿来的。他与妻儿打过了招呼,正了正色,向徐玫禀告道:“小姐,最近京城发生了一件蹊跷事,属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小姐一声。”
“哦?什么事情?”徐玫问道。
“京畿附近,有好几个村庄,最近突然被人洗劫一空,也不知道是谁做下的?”徐塘皱眉道:“若说是强盗土匪,京畿天子脚下,本来就少有匪盗的足迹,天下这么大,他们怎么会选择来这里犯下案子?这说不通。再有,那些被洗劫的村庄也怪异,竟然都是整个村子连一个活人都不见了!也没有尸体血迹什么的!也没有其他任何被洗劫的痕迹!就像整个村子的人一夜之间全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整个村子,全部的人都没有了?”徐玫觉得不可思议:“也没有尸体?”
“没有。甚至连牲畜禽类的尸体都没有。属下命人去一个村子查看过,他回来禀告说,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十分安静,找不到一个人。有一个村子倒是有幸存的,但他是因为当晚走了亲戚不再村子里,回家之后一个人都找不到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玫想了一会儿,问道:“那徐伯,你有没有什么猜测?我相信,发生过得事情,一定会有痕迹。”
“玫小姐,属下觉得,一连数个村庄人口全部失踪,而官府只是口头应对没有一点实际行动,这里面只怕牵连很大。我们,未必要牵涉其中。”徐塘真诚建议道。
“悄悄地让人查一查,看看人都被弄到哪儿了。”徐玫抿了抿唇,道:“自身安全重要。若是危险,不要深入就是。”
“属下明白了。”徐塘抱拳告辞,临走之前,又关照顾氏领着孩子早点儿告辞,说是让顾氏不要长时间打扰徐玫,但多半还是关心他们的身体吧。
徐玫见状,没有多留顾氏,让大麦送了送他们母子。
安静下来,徐玫开始回想徐塘的话,也开始设想,有人要这么多的人口,无论男女老幼全部挑剔,能用来做什么。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徐玫干脆伏案写了一封信,让朱燕乔装之后送到指定的地方去。
莫仁看着信上内容,久久出神。良久,他才地朱燕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村民消失的事情,她最好不要去弄清楚。”
朱燕回来,转告了莫仁的话。
莫仁这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却不愿意告诉自己?
徐玫敲着桌子,眯了眯眼睛,面色有些不好看了。
☆、337 故人衡山
他这样的言辞,是在警告自己?
徐玫没有冲动。她不是爱冒险的人。
而莫仁既然这么警告自己,那就表明,他一定会盯着她,不让她胡乱打听。或许,他还不会直接盯着她。但他会盯着她在京城所认识的人,比如说不让徐家会馆获得消息!
徐玫不会小瞧莫仁的本事。
也就是说,徐塘派出去的人,多半不会有什么收获。
那么,她在京城还有什么关系,是莫仁所不知道的?徐玫眯着眼睛想了许久,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衡山。
清风茶馆。
茶馆名字普通,所在的位置也普通,售卖的茶水也普通,生意也普通。
在外面却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与徐家会馆并不相邻也不在一条街道上的小茶馆,其实是与徐家会馆想通的——
中间隔了一个个小院子,都是属于徐家买下来打通了的。人在会馆之中,不必踏入大街上露面,便能直接抵达清风茶楼。
徐玫打量着走进来的青年人,微笑起身,道:“衡山大哥,冒昧相约,还请不要见怪。”
“小姐客气。”衡山也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的衣饰并不华丽庄重,看起来简洁大方;面庞犹如吹弹可破般的幼嫩,但神态之间却没有半分稚嫩,好叫人忍不住忽略了她是稚龄;只是左手手腕上套着十来串颜色材料各异的手串,将她衬的活泼起来。
衡山盯着那些手串看了一会儿,看其中有一条金黄色的手串与他怀中之物几乎一模一样,不禁想起那一次他栽在她手底下的情形……
衡山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有些疑惑,问道:“玫小姐何时来了京城?又不知找在下什么事?”
“之前衡山大哥承诺说,若我有需要,你是愿意相助的。不知这承诺还算不算?”徐玫微笑问道。
“自然算的。”衡山道:“只要我能做的到。”
徐玫十分满意,问道:“不知衡山大哥是否还在鹰卫做事?”
“是。”衡山点头承认,又摇摇头,面露忧虑,道:“只是我最近有一阵子没有做事了,一直闲在家中待着,算是休假的。”
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出身长乐候府。他的人在鹰卫做事,但长乐候的影响力却是分散在三大营之中,谈不上如何影响三大营,但一但有行军上的风吹草动,他们这样的勋贵世家总是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的。
见徐玫露出疑惑,衡山苦笑,轻叹道:“其实这在京城勋贵之中,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就拿我们鹰卫来说,稍微有些背景能请假的,都请假了。留下的,都是想走走不得的。”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徐玫轻声问道。
“去年,洪光道长威逼皇上继续修建陵寝,否则便要换一个人当皇上……”他这话说的大胆,不知是因为长乐候府背景深厚不怕,还是因为他自己因为某种缘故什么都不怕了。“皇上没有办法,幸好之前找回了六百万两银子有了不必从国库去抽调,但人力方面,皇上不忍征调劳役,便让三大营的人轮番前去做苦工。”
“原本,一批将士去坐一个月两个月的劳力,也不算什么。虽然有些憋屈,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想着皇上是体恤百姓,大家也都愿意去做。但谁也没有想到,陵寝应该有大秘密,而道长为了保密,就在去干活的将士们使用了手段。一旦他们泄密,就会立即窒息而死!”
“我们这些勋贵之家出身的,人人都是珍惜自己性命的,更是不愿意将自己的性命赔送在这种事情上,所以不管是不是三大营的人,都谨慎地告假回家了。”衡山言语苦涩,摇摇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尤其是面对徐玫。
当年,他受命“绑架”眼前这个小姑娘,是反复说服自己说,大夏需要她换来银子而且他们也不会真的伤害她徐家豪富理应为大夏的中兴出力……
结果。
这个小姑娘从他手下逃了出去。但她却答应他,会给大夏皇室凑一笔银子。她做到了。徐家出了银子。
但那笔银子,却分明达成他期望的结果。
就如同往一个死气沉沉的湖面扔进了一粒小石子,溅起一点儿水花荡起一点涟漪之后,湖面很快又再次恢复了死气沉沉。
就像大夏。
换上了新帝,仍然要修陵。洪光道长依旧高高在上漠视着,他给出的任何一条指令,新帝不得不从!情况甚至还不如先帝在的时候!那时候,至少洪光道长还保持着客气!
这些,让衡山心灰意冷。
“我今日找衡山大哥,是希望衡山大哥能帮我打听一下消息。”徐玫没有指责他的逃避,也没有就他说的现象评论什么,而是继续表述出自己的述求,道:“最近京畿有许多人口失踪,而且是一整个村子男女老少一夜之间全部失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