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参粥鲜的她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巴舌头了。
阮小妮将一碗粥仔仔细细地吃干净了,起身将碗还到了小厨房,摸了摸自己温暖充实的肚子,感觉自己似乎一下子全好了,充满了力气。
她走到船尾,向看守小船的护卫撒了个小谎,就被获准下了船,搭了一个小舟,被送到了岸边码头。站在熟悉又陌生了的码头,阮小妮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袄子,看了泊在河中的楼船一眼,低着头向着岸上走了过去。
……
茶楼。
就算淤泥已经清理干净,茶楼房屋看起来依旧是陈旧结实,但墙上光秃秃的,只有两套桌椅,且处处都是难看的暗灰色,一股子味儿挥之不去——所有的一切,无比留着被河水浸泡过的痕迹。
茶楼的情况其实要好上一些。
饭堂这边的状况更差——地面上角落还有许多地方存着一片片淤泥,没有弄干净。开辟出来的地下一层更是依旧泡在积水之中,座椅板凳无力地飘在水面上,待以后捞出来晒干,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阮小妮来到的时候,留在这里看守的几个人正在拿着桶,一趟一趟地将地下室的积水提上来,倒到外面河沟里去。在往地下室去的门边,丢了一个竹篓子,里面竟然是从地下室里抓到的鱼虾!
“咦,小妮你的病好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正在卖力地刷着楼梯,抬眼看到阮小妮,愣了一下,立即认出她来,开口道:“我昨天想让你家看你去,但我娘说你那小院子被徐家来人租下了,且正让人救你来着,让我不要打扰。我想着,过两日再去问问情况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好了啊!”
言语之中,很是关切。
“恩,我好了。徐家的大夫好给我用的药也好,所有我一下子就好了。”阮小妮朝着楼梯上看了一眼,示意少年跟着自己走到一边,低声道:“那个,虎子哥,我问你,上面是不是原来那个高大人来了?”
少年姓王,名叫王虎。
王虎本来还想问问阮小妮的情况,闻言点点头道:“是高大人和徐公子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挑了咱们这里说话。这里才收拾了一下,差点儿连碗热水都端不出来呢。”他看向阮小妮,有些好奇:“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阮小妮有些奇怪为什么王虎说“徐公子”时候一点也没有异样,闻言低声道:“我当然是害怕高大人老奸巨猾,对,就是老奸巨猾,”她会自己想到了这么合适的一个词而有些高兴:“我怕高大人老奸巨猾,徐公子会上了他的当来着。徐公子那么好的一个人,可千万别被骗了。虎子哥,你听到什么没有?”
王虎摇摇头:“你忘了,我们是不能偷听客人谈话的。”
“徐公子的确是好人,救了我们整个南通城,给他下跪卖命我都愿意……但小妮,他那样的贵人,高高在上,又肯定厉害的很,不必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来操心什么吧?他也用不着我们的。小妮,你就别担心了。”
比起高高在上的徐公子,他更担心阮小妮。
“哎呀虎子哥,你怎么能这么想!”阮小妮发觉到王虎的不对劲,脱口道:“徐公子根本就不是外人!他是夏少!”这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地捂住了嘴巴,见王虎震惊的张嘴要说什么,阮小妮一下子冲上去就捂住了他的嘴巴,急的脸通红,眼泪几乎要下来了,忙道:“虎子哥,刚才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明白没有!”
王虎眨巴了一下眼睛,艰难地点点头。他拿开阮小妮的手,小心翼翼地道:“你方才说的,是真的?不太可能吧?小妮,是真的,你就再点点头,我保证谁也不告诉!我嘴巴肯定比你严实多了!”
阮小妮只好点了点头。
王虎怔愣半晌,似乎依旧无法消化这个消息,只是道:“怪不得徐家一来就租了你那小院子呢……”他口中乱七八糟嘟囔了一阵,才算是镇定了一些,再次向楼梯上看了一眼,拉着阮小妮找到一个避人的角落,问道:“那小妮,你来这是干什么呢?总不会是偷听吧?”
阮小妮道:“虎子哥,你知道吗?徐家小姐可怜我,说南通没吃的没用的,准备带我回徐家养身体……我长这么大,没经过什么好,两次,两次都是公子在我就要死了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救了我的命。”她抹了一把眼泪,看向王虎道:“总之,我不能任由那个姓高的骗了公子,我就是要听听他是怎么说的,然后心里好有数。将来到了徐家去,见到能劝阻公子的人,再告诉她,求他劝住公子,不要上当受骗。”
“虎子哥,你帮不帮我?”阮小妮低声问道。
王虎眼中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小妮,我肯定是帮你的。只是,小妮,你今后要离开这里,跟着徐家生活了?”
阮小妮点了点头:“救命之恩,不能不报。说不定什么时候,公子就用上我了呢?我得跟在他身边,才有报恩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那……好吧。”王虎对阮小妮道:“你跟我来。”
他领着阮小妮打开一个门,走到茶楼的正下面,示意阮小妮噤声,搬出一般梯子小心放好,低声道:“你上梯子,把耳朵贴在顶上,说不定能听到些什么。要是不行,小妮,你就放弃了吧。”
阮小妮没有理会王虎后面说什么,迫不及待地爬上了梯子。
茶楼二楼。
高仁节和徐立前面前的两杯热水,早就冷凉下来。
“鄙人临行之前,皇上召见我,嘱咐了我不少此行事宜,其中就有一条,是让我一定要提前赶过来,轻车便服,来南通见公子你一面。皇上说,公子肯定不会愿意与来迟了钦差官员碰面,肯定会早早就走了,不会去向朝廷讨要任何名利……”
徐立行面无表情,什么都没有说。
高仁节笑了一下,似乎要缓和气氛,但很快又端正了面色,沉重地道:“皇上让本官带了几句话给公子您。”
徐立前继续沉默,半晌在高仁节的目光之下,还是哑声开口道:“大人有话但讲便是。”
“不是本官有话。”高仁节面色严肃地强调道:“是皇上让本官给您带了话。皇上说,洪光道长出现在乾清宫,命令他开工修继续修陵,那笔银子,只能作为修陵之用!若不然……”
高仁节闭了一下眼睛,沉痛地道:“若不然,大夏就会再换一个人来当皇帝。”
徐立前震惊动容,开口道:“洪光道长?”
高仁节点点头,道:“洪光道长武功高墙,视皇宫守卫如同无物。而徐公子肯定清楚,以大夏形势,若是再换一个皇帝,那大夏就真的完了。是整个地完了。而不再是南通一地。”
所以,新帝只能选择封锁南通灾情的消息。牺牲南通一地,换整个大夏江山的稳固。
整个选择,绝不算是错了。
任何一个人,做下新帝的位置上,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徐立前再次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大人的话,我收到了。”顿了顿,道:“我即刻便会离开南通……这里的百姓,便交给大人操劳了。”
再次停顿一下,徐立前又开口道:“我会向外宣扬,是朝廷征召了徐家调集物资来此,也付足了徐家的费用。”
“不,徐公子。”高大人摇头道:“朝廷没有多少钱……你的物资银子,我们只能付一部分,剩余部分,会在其他地方补偿。这才显得比较真实。”
“我明白了。”徐立前轻声道。
☆、304 退让
“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徐立前缓缓开口。
高仁节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徐少请讲。本官但能做到,就绝不推诿。”
“我的请求,正在大人职责之内。”徐立前沉吟片刻,开口道:“我来到此处之前,听说南通这里闹了民乱,许多大户人家,包括官府库房,都被抢空了。”徐立前道:“人在饿肚子的情况下,为了活下去,会有些什么样的行为,大人心底想必也是清楚的。但据我所知,南通的混乱并没有伤及人命……既然没有商人,希望钦差大人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本来,这种事情,就不便追究。”
高仁节眼珠一转,随即便欣然应下,道:“南通的民情稳定,本官自然不会多生是非。天灾之下,能保住命,就是最大的幸事了。相信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的。”
他这是答应下来了。
徐立前向高仁节拱手作揖。
高仁节让开,不免又盛赞徐立前“仁义爱民”之类的的话。
他很快就下了茶楼。
他实在无法忍受这一股子泥水浸泡过后的腐烂的味儿。又想着这里的井水只怕是被河水倒灌过的,就算是觉得口渴,也没有动一动桌面上的那杯清水。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多做寒暄。这口干舌燥的,他只想早点儿回到属于他的地方,享用一点儿清茶!
徐立前目送高仁节离开,又在茶楼上停留了片刻,在桌面上排放了十玫铜钱,方才缓缓走下楼。
“徐公子好。”王虎伸出手,虚迎着徐立前走下楼梯,恭敬地道:“条件简陋,还请公子不要见怪。”他说话间,悄悄地打量了徐立前几眼,眼底不禁生出些狐疑:这位徐公子,当真是他们的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