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够了。
徐夫人在李氏开口的时候有些惊讶,立即就释然,而后一直面色平静,在李氏说完之后,才轻声道:“大嫂为清儿操心,本来就是应该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胡不为是胡公血脉之后,本身又是几世才出的少年俊才,自信自傲一些,本身主义很正,大嫂当能够理解。”徐夫人没有隐瞒,向李氏解释了一下什么是“胡公后人”,见李氏十分震惊,端起查来,抿了一口。
待李氏稍微镇定了些,徐夫人又道:“我徐氏是百年旺族,清儿出身自然没有问题。只是男女姻缘,讲究情投意合。”徐夫人微微一顿,才吐声道:“大嫂知道我,一惯不喜逼迫人做选择。”
“我知道,我就希望,妹妹能替清儿探一声。”李氏道:“若是胡公子不愿意,自然就再不提了。”
“恩。”徐夫人想了想,道:“大约半月之后,胡不为会到家中拜会。大嫂若是有心,就让立明或者其他人,探一探他的口风便是。若有意,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无意,那就是小辈之间开玩笑,当不得真。如何?”
如此,既给徐清留了面子,也给徐家留了面子。
李氏忙道:“好,自然好。那我就回去找立明说去了。”她只要徐夫人表态不反对即可,没有想着徐夫人能用她的身份有整个徐家帮着她去压着胡不为同意。
李氏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欢欢喜喜地走了。
徐玫听了一场,心中有些沉郁。她没有想到,胡不为如此受欢迎,如今徐大夫人也帮着徐清看上了他!
“你怎么了?”徐夫人轻轻吹了吹茶盏里漂浮的叶子,平平看向徐玫,开口问道。
小丫头坐在那里,一脸沉郁,小脸都沉的能滴水了。
“娘,你也觉得胡不为很好?”徐玫眼巴巴地看向徐夫人,开口问道。
徐夫人怔了怔,才道:“他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少年有为,家庭简单,出身很好,似乎也不缺钱财……至于品性,似乎也无诟病之处,你大伯娘替徐清看上他,能难理解?”
“不难理解。”
前世,她还不是一眼就看上了他。
李氏是从客观条件考量上看中了他。徐清至少还是克制清明的。
徐玫没好气地道:“娘,我提醒您啊,惠姐姐最近可是很惦记胡不为的。您要拉红线,最好先向惠姐姐通一声。”
徐夫人闻言皱眉。她放下茶盏,看向徐玫,问道:“当真?”
徐玫十分干脆地点点头:“反正我是看出了些苗头的。娘可以找人问一问,查一查。”
“反正,我是不喜欢他的。”徐玫道:“明知道娘你不喜大兄去科举,他还偏偏帮大兄报名了。后来在我们家里读书也不老实,处心积虑地去找第四楼,实在不够光明正大,功利的很。”
徐立前应试那一次,还可以解释成是他是少年人理解错了朋友义气;但窥探徐家第四楼,那可是胡不为身上结结实实的一个污点!胡不为陷在里面的那个仆人,徐玫相信此时怕还在徐夫人手中握着!
“胡不为窥视过第四楼?”夏长渊从内室走出来,开口问道。
刚才李氏上门求见,他不愿意见人,就暂避了一下。听到李氏为徐清求胡不为,他并不意外。但没想到,却听到了徐玫对胡不为十分有意见的话,还曝出了他不知道的隐情。
难怪小丫头跟着下山回来,不乐意在道观待着了。
“一点儿小事,就没同你说。”徐夫人微微点头,三言两语就将旧事讲了讲,道:“……他派来的那个仆人,被押送去了南洋做事去了。后来老爷子也特意让他进了第四楼,全了他的心愿。”
“原来如此。”夏长渊不禁皱眉。
在人府上为客,却是心怀不轨,想要弄到主人家的贵重东西,且已经布局行事,真是如同匪盗一般了。仆人不救,主人已经表现出大度,他也没有坦诚认错……
“第四楼只是一个藏书的密室罢了。”徐夫人看徐玫坐在那里绕着手帕,似乎嘀嘀咕咕十分不满,想着她说的关于徐惠与胡不为的话,道:“他若是想要打惠儿主意,怕是不能。”
“对对,肯定不能叫他把惠姐姐给哄了啊。”徐玫闻言忙道:“娘您赶紧将姐姐给叫回来吧,别给他提供机会啊!还有爹爹,您将他留在道观干什么!他心眼多,大兄和惠姐姐跟他在一起,是要吃亏的!”
“你个丫头。”徐夫人不慌不忙,睨了徐玫一眼,淡淡地道:“正是要吃些亏,方能记住教训呢。”她想徐玫道:“这件事情,你也小丫头就别操心了。”
徐夫人语气很淡,似乎是轻描淡写,但徐玫知道,这是不容人再拒绝反驳了。
她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起身行礼,道:“那我回去了。”
徐夫人吩咐道:“徐清那里,你不许乱说话。”
“我知道了。”徐玫点点头。
徐大夫人看上了胡不为,她徐玫若是跑到徐清那里去说胡不为的坏话,徐清未必领情不说,李氏肯定是要把她记恨上的。
婚嫁大事,她一个小丫头,怎么说也不好在里面参合。
徐玫回到了集雅苑,立即招过来小红,让她多多留意李氏那边的消息。说过之后,又有些怏怏,觉得没意思,让小红下去了。
“小姐很不开心?”小麦被何嫂特意找过来,让她陪着徐玫说话。
徐玫懒懒地道:“没有不开心。只是突然间有些想颓废一会儿。你让何妈妈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能好了。”
小麦悄悄打量了自家小姐,微微沉吟,退了出去。
自家小姐现在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对于小麦的表现,徐玫十分满意。她斜斜靠在软枕上,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手串下来把玩,一边把玩,一边由着自己胡乱出神。
很多时候,人都会有些沮丧的小情绪。
这没什么。
徐玫眯着眼睛,回想着前世最后那一片火光,突然发现,自己心头似乎难有波澜了。
这一辈子越过越长,每一个日子都是真实充满了色彩,她越来越觉得,所谓的前世,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而已!就连让她最痛的那一片橘红色的大火,再想起来时候也渐渐成了灰白色,不像是真的了……
或许,真的是梦?
还是因为新生这些年的日子太过顺遂平安,让她下意识地选择忘记那些本该真实的痛?不是说,世人心中都是想要自己能幸福快乐,会下意识地只记得曾经经过的好,而选择忘掉了痛?
就像穷人家的小孩儿,会忘记了幼时因为犯错挨过了巴掌的那个痛,而会一直记得第一次吃到糖的时候那种甜?
所以,她徐玫也选择将那些沉痛的前世当成一场梦,慢慢地忘掉?
大概是这样的吧。
只是,想起胡不为,她心中痛是不痛了,却依旧发堵呢。
——她让莫仁查过了,胡不为只怕并不认识之前的公主,如今的渤海国皇后。而且,渤海国王后诞下的孩子,也才一岁多一点,算算日子,绝不会与胡不为有什么关系!
只是因为她当会儿投入了一支空心笔,所以胡不为的人生轨迹就全乱了吧!若是他不再与渤海王后有交集,没有一个有王室血脉的儿子,他这的这一辈子,还会不会产生如同前世一般的野心?
嗯。
他从来都是有野心的人。
那么,联姻,在他眼中,也是一种能助他向上的工具吧?
徐玫眯了眯眼:那么,有什么样的妻子,在他眼中才是有用的,是值得尊重一些的,而不是要向将其对待傻子一般欺瞒多年?
不对。
不对。
前世今生。
前世的轨迹已经有了些改变,但许多事情还是没有变!
再说,她还不知道,最后的金姑姑,是谁派去的!总不会是胡不为派去的!因为他根本不必管她死活了!
她差点儿忘记了金姑姑这个人。
徐玫眼睛再眯,快速地转动手中的菱形珠子,开始思索起来。
……
夏长渊回了五柳观。
他大约是记得了徐玫的话,才一回去,就将徐惠给送回来了,只留下了徐立前,陪着胡不为一起听他说起远行的一些经验。莫仁侍立一边,自然也一字不漏地听下了。
而徐惠再一次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和伤害。
她回来的时候,心情很差,几乎要将不满写在了脸上。
“惠儿。”徐夫人看着她,开口道:“你不想回来?”
“父亲要传授远行经验,为何他会觉得我不能听,将我赶回来!”徐惠道:“他难道也觉得女儿无用!那娘亲你在他眼中,又会是什么!”
徐夫人淡淡地道:“你不必将我给绕进来。”
“世道对女人有偏见,并非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偏见。女人有没有用,有什么用,是女人自己要证明的,而不是靠着别人眼光如何认可的。”
“我徐元真从来没想过男人女人的问题。”徐夫人言语淡淡,却突然有一种气势散发出来,道:“我就是徐元真,我要做的事做成了,才让人高看一眼,不是男人女人的问题。”
“徐惠,你的心若是一直困在世人对女人的偏见之中,你怕是永远也无法强大。”徐夫人淡淡地道:“因为你自己心中,已经将自己认定为了低一层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