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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那件大氅,怔忡了许久。
在此之前,她似乎只知道爹爹处境堪忧,一心想要救出他,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那依族后人的后果。
物归原主么?
她恍惚的看着那件大氅,他,是在提醒她什么?
绿荷见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昨夜从天牢中返回,锦瑟的情绪便较之前还要差,这虽是她一早就估料到的,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苏黎还要将这件大氅送来,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绿荷快步走上前,将那件大氅抱过来,转身塞进柜中:“别看了,一件破大氅有什么好看的!走,我们去花园里走走,也好散散心。”
锦瑟就这样被她拖到了花园中。
自从她住进苏墨的园子,她还没有在这府中随意走动过半步,如今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在花园之中,接收着来来往往的丫鬟们注视,锦瑟心头是有一些不自在的。
她从来就来过这秦王府,府中多多少少也有人认得她,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很快便会传得整个王府都知道。
苏墨就真的不担心她在此处的消息流传至外间,从而招来祸事?
她一路恍惚的想着,直到走在前方的绿荷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语带兴奋:“小姐,你快看那是谁!”
锦瑟抬眸看去,只见前方凉亭之中,正坐着两个体态肥胖的女子,言笑晏晏的做着女红,时不时的互相看一下对方的,一派平和淡然的欢喜。
锦瑟一时只觉得恍惚,脑中还在回想从前见过这两个女子的情形,绿荷已经大声招呼了她们:“青青盈盈!”
两个女子应声抬头,先是一愣,随后却都露出大喜的模样,匆匆搁下手里的东西走出亭来,喜道:“是宋小姐!”
锦瑟终于也记起她们来,面对着两人如花明媚的笑靥,也不由自主的笑起来:“青青,盈盈。”
这双名字还是当初她给二人取的,取“轻盈”谐音,原本是想作弄苏墨,没想到苏墨竟当真收了她们。
遥想当初,锦瑟似乎颇有些感慨,对二人道:“我竟不知,你二人还在这里。你们在这里,可过得好?”
“好,极好。”两人点头道,“当初对亏了小姐将我姐妹二人买下,又将我二人送给秦王。我姐妹二人自知没那福分服侍秦王,却仍然得秦王照拂,待我们如上宾,吃穿用度,一律与府中诸位夫人无异。我姐妹二人感谢秦王,更感激小姐,只可惜一直没能亲口向小姐道谢,今日可算是又见着小姐了!”
她们这般欢天喜地,说的事情又这样让人欢喜,锦瑟也笑起来:“如此就好,你二人得此归宿,我自然也为你们高兴。”
青青盈盈便将锦瑟让进了亭中坐下,又寒暄了一阵,青青忽然道:“小姐,如今外间流传着的事情,我姐妹二人也有耳闻,还请小姐莫要忧心。似小姐这般的人,定然是好心有好报的。”
这些天来,提及此事,锦瑟心境竟头一次这么轻松,淡淡的笑出来:“多谢你们。”
绿荷看着二人,忽然道:“青青盈盈,我倒想问问你们,这府中之人如今恐怕皆知我家小姐身份,难道就没有人会泄露出去吗?”
青青盈盈二人对视一眼,忙道:“自然不会。秦王人虽和善随意,然而王府之中规矩却甚严,没有王爷的允许,不该说的话,绝无人敢多说半句。小姐大可放心,王爷定然可以护得小姐周全!”
不该说的话,绝无人敢多说半句?锦瑟听了,心头隐隐一震。
该是怎样的人才能调教出这样一个人多口却不杂的王府?平常只见着苏墨随意不羁的模样,虽然也知他必定深不可测,却从来想不到,原来竟是这般厉害的人物。
瓜葛(一)
锦瑟难得精神不错,和青青盈盈两姐妹说了许久的话,时至中午欲起身离去时,青青盈盈却非要拉她一同用膳。
锦瑟推辞不过,唯有前往。
青青盈盈饭量自然是不小,换做是从前的锦瑟,倒与她们有得一拼,可是近日以来,她已经很难再有吃的心思丫。
只是难得今日同桌坐了两个吃饭香甜的人,锦瑟倒是难得的吃下一碗饭。
绿荷见了自然高兴,对锦瑟道:“以后咱们常来这边蹭饭。虽然这些菜式味道是比秦王园子里的要差些,但好歹你吃得香。媲”
锦瑟一笑,没有说话。
盈盈却仿佛想起了什么,睁大了眼睛道:“这府中的膳食都是由一个总厨负责,味道应该都是一样的。只是听说前几日王爷从宫中招来了一名御厨,想来小姐的膳食,定是由那御厨亲自照顾。王爷待小姐,可真是好极了。”
锦瑟听了,微微有些错愕。
她只觉得回京之后两人生疏许多,只以为是因为在这里两人不得不顾及从前的身份如今的情形种种,却从没察觉苏墨的好是这样细致入微。
生疏,莫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锦瑟忍不住又陷入了愁思,从那两姐妹园中回到苏墨园中,她一直想着其间的因由,却始终理不清自己的思绪。
“好不容易才笑了一会儿,怎么又是这副模样了?”绿荷见她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绿荷。”锦瑟忽然淡淡呼出一口气,“你说,我继续与苏墨这样下去,对救爹爹,是好是坏?”
绿荷凝眸望了她片刻,终于道:“如今你与秦王的情形,的确是太过尴尬。算什么呢?既没有名也没有份,当然,更没有什么夫妻之实。顶多也就算得上相互有意,可是你偏偏却住在他园中。更何况,他府中还有那么些姬妾。你今日是运气好撞到青青盈盈,若是撞到他其他的妾侍,怎么办?”
她将所有情形一一铺开来说给锦瑟听,其实锦瑟明明都知道,然而被她这么一说,却反倒愈发迷茫了。
“你……这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吗?”
绿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与苏墨怎样,跟救侯爷,根本就是两件事,是你非要将这两件事扯在一起,所以才让自己这么痛苦。你心里明明都知道,为什么就不肯一件一件的来考虑呢?”
锦瑟未料她竟将自己看得如此通透,忍不住怔忡起来。
正在此时,外间却突然响起侍女的声音:“王爷回来了。”
锦瑟看了绿荷一眼,绿荷也只是瞪着她,等到苏墨推门而入的瞬间,绿荷才转开眼,起身整理东西去了。
苏墨一身朝服还没有换,长身玉立,英气勃发的模样,锦瑟就坐在贵妃榻上,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用过午膳了吗?”他上前,像从前一般抚了抚她的头,随口问了一句,便走到屏风后更衣去了。
锦瑟静默了片刻,才道:“吃了,跟青青盈盈一起吃的?”
“嗯?”苏墨似是疑惑了片刻,方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
锦瑟于是转身看向屏风后的他:“你从来没告诉过我她们还被你留在府中。”
“我都不记得了。”苏墨淡笑了一声,换好便服从屏风后走出来,行至她面前,微微低下头来,“况且,是你送给我的人,我怎么能随意丢弃?”
锦瑟脸上倏地一热,张口,又顿了许久才道,“可你府中还有那么多人,总不是我送的了?”
苏墨脸上的笑意倏尔便有些意味深长起来:“怎么?按着你的意思,但凡不是你送的,我都该将她们送出府去?”
锦瑟盯着他脸上的笑瞧了片刻,忽然冷笑了一声:“我倒不是那个意思。你秦王爷向来风/流不羁,处处桃花债,哪怕如今温情不再,仁义也依然在。我又哪敢说出那样胆大包天的话来?”
语罢,她别过头去,再不看他,只余耳上挂着的明月珰,摇摇晃晃的,仿佛昭示着心境。
苏墨眸色一敛,视线随着那颗明月珰,缓缓移到她的脸上:“这可真是奇了,今天哪里来的心思,竟与我吃起味来了?”
锦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些话想也不想的就冲口而出:“吃味?我哪里有那资格。”
话音刚落,她便倏地意识到不妥,立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苏墨蓦地低笑了一声,随后伸出手来,缓缓揽上她的腰:“原来是嫌弃自己没资格?那我今日,便给你这份资格,如何?”
锦瑟被迫抬眸,只见着他那双桃花眼里染满邪气,顿时又羞又气:“你要不要脸,竟说得出这种话来?”
如此张牙舞爪的模样和放肆的语气,倒仿佛是回到了从前,只是比之从前的古灵精怪,现如今还要更肆无忌惮一些。
苏墨似是看到了从前的她,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扣住锦瑟的后脑,低沉缓缓的笑起来:“如不是你先撩拨我,我又哪里说得出这种话来?”
“苏墨!”锦瑟这下果真似恼了,重重推了他一把,起身就要走。
苏墨一把拉住她的手,低笑道:“罢,我不说了。”
锦瑟回头,只是瞪着他,良久,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坐回去,却仍旧紧蹙着眉头,鼻息微有些急促。
她不说话,却似乎越想越委屈,许久过后,竟然红着眼眶自嘲道:“我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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