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声线尚未见得多沉稳,然而说话的语气,却似乎含有不容置疑的威信,逼得人不得不回答他的问题。
锦瑟偏头想了想,道:“无端端的,一池水能与我有什么仇?我不过是想看看这池水有多深罢了。”
男子望着她,眼眸深处,深不可测。
锦瑟却丝毫都不心虚,也不问他是谁,只淡淡行了个礼,转身走向自己来时的方向。
锦瑟华年谁与度(四)
锦瑟一去良久,恰好给了众人倾谈的时机。从错愕到震惊再到不屑,她们实在有太多太多意见可表。
溶月心知拦不住,索性也不再开口。
末了,不知是谁轻叹了一声:“宁王年纪虽轻,却向来老成持重,这回不知怎的,竟看上这样一个粗鄙丫头。”
众人终于都安静下来,溶月撑着额头,微微松了口气,忽然听见后方脚步匆匆,回头一看,却是管家李复匆忙而来,打了个千道:“侧王妃,王爷回来了!”
“当真?”闻言,溶月双眸立刻飞上神采,霎时间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匆忙起身,往花园入口处走去。
远远地,果真便瞧见了那朝思暮想的身影,溶月大喜,迎上前去:“给王爷请安,王爷怎么提前回来了?”
苏墨还披着大氅,大概是因为连日赶路的关系,身上依稀还有着未曾消融的冰雪气息,然而俊美如铸的脸上,却漾起邪气温柔的笑意,英俊的桃花眼内波光流转,煞是夺人眼目。
“既是想着溶月你,自然要早些回来。”他毫不避忌的伸手揽住了溶月,言语之中,那丝不经意的不羁与邪肆,缓缓涤荡过在场众人的心。
这下不仅是溶月红了脸,跟在溶月身后过来向他请安的一众年轻妇人都红了脸。惟礼郡王妃年纪稍长一些,见状,打圆场一般的笑起来:“既然亲王风尘仆仆的连夜赶回来,自然是存了许多体己话要与侧王妃说,我们就都莫要打扰了罢?”
一众贵妇人闻言,皆纷纷点头称是,很快便都告辞离去,惟礼卉在离去之时,还心不甘情不愿的朝先前锦瑟前去的方向看了许久,仍旧没见到锦瑟出来,这才愤而离去。
锦瑟却并非有意迟迟不返,而是在沿路返回时,迷了路。明明来时还觉得一切如昨,偏偏回来时,却仿佛怎么也找不着通往花园的那条路了。
记忆真不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对这座府邸的记忆,更是坏到了家,将她诓得这样惨。
锦瑟一面胡乱找着出路,一面愤愤的想着。
却不知怎的竟穿到了王府西苑,锦瑟对这一片更是不熟悉,索性就停在抄手游廊里,倚着栏杆坐了下来,等人来寻自己。
周围皆安静无声,于是锦瑟自然而然的便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说话声。到底还是隔了一段距离,听不清那两人在说什么,可是那男人的声音,确是存在锦瑟记忆中的。
她缓缓转头,往对面的游廊看去。
那一厢,那人也堪堪转过脸来,正对上她的视线。
丰神俊朗,秀逸英风。斜飞入鬓的英眉之下,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仿佛能勾人心魄。英挺的鼻梁下,似乎随时带笑的唇,微微透出凉薄的气息。
锦瑟知道,这世间男子,能生得这副皮相的,真是少之又少。她记起自己小时候初见这人,只觉得这世间理应再无比他好看的男子,一时竟将他奉做神明一般。到后来长大了,方才明白,原来男子,只生得好看是没有用的。
锦瑟华年谁与度(五)
回廊两端遥遥相对,四目相接,苏墨脸上缓缓晕开浅淡疑惑的笑意:“锦瑟?”
时隔三年,她从身量未足的小丫头变成亭亭少女,虽然容貌变化不大,然而这几年性子却转变得多,身上的气韵也与从前大不相同,更何况,他那样一个人,锦瑟没想到他还能一眼认出自己来。
溶月见了她,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尴尬,松开了挽着苏墨的手臂,穿过中间的院落,来到了锦瑟面前,微微一笑道:“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你还在府中。怎么走到这边来了?可是迷了路?”
“可不就是迷了路吗?”锦瑟微微舒了口气,抬眸,却看向随了溶月缓步而来的苏墨,淡淡勾起笑意,“姐夫,叨扰了。”
苏墨勾起薄唇,一刹那,锦瑟只觉得他身上那阵凉薄的气息愈发厚重起来。他没有答话,溶月已经当先拉了锦瑟的手,道:“很快便是一家人了,你还说这种话?”
“就快?”锦瑟蓦地睁大了眼睛,无辜懵懂的望向苏墨,“怎么我与姐夫,从前不是一家人吗?还是姐姐走了,我便不应该再唤你作姐夫?”
溶月脸上的笑微微一僵,苏墨嘴角的笑意却缓缓加深了。
“好一张伶牙利嘴。”
身后蓦地传来一个似曾相识淡漠男声,锦瑟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先前她在池边遇到的男子。
果然是他么?锦瑟心头微微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站了一步,给那男子让出道来。
“二哥,小嫂子。”苏黎看看在锦瑟身前一步的地方站定,淡淡唤了苏墨同溶月一声。
锦瑟半点惊讶也无。她早就料到,能以这样从容淡然之姿出现在秦王府的人,还会有谁?
溶月微微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苏黎,又看看锦瑟,方才道:“我竟不知宁王几时来的?”
“听说二哥今日提前回京,我便过来等他。又见小嫂子请了客人听戏,便祝福李复莫要打扰嫂子。”苏黎沉声道,又望向苏墨,“二哥此次外出,一路辛苦了。”
苏墨微微挑眉一笑,幽幽深邃的目光掠过面无表情的锦瑟,方才道:“溶月,你去准备夜宵,我与三弟边吃边谈。锦瑟,你也来。”
闻言,锦瑟忙的微笑摇头道:“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府了,不打扰姐夫与宁王。”
“既已经这个时辰,便不差再迟一些。待宁王要走之时,顺道送你回去岂不正好?”溶月轻声开口道。
“不必不必,岂敢劳烦宁王。我自己骑马来的,自然可以自己骑马回去。”
苏黎眉心飞快的一拧,很快又舒展开来。
苏墨闻言,却仍旧笑着,英俊的桃花眼内仿佛缀满星光:“既如此,李复,你派人去安定侯府,请侯爷派人过来接二小姐。这样晚了,侯爷想必不会放心你独自回去。”
锦瑟立刻握住了溶月的手,笑道:“劳烦侧王妃亲自准备夜宵,真是不好意思。”
溶月微微一笑,转身下去了,锦瑟望了望前方那两个身姿同样俊秀颀长的身影,淡淡转开了眼。
锦瑟华年谁与度(六)
溶月命人准备了暖锅,很快便端呈了上来。
不大不小的圆桌,四人各据一方。锦瑟坐在苏黎和溶月中间,对面就是苏墨。
苏墨和苏黎都吃得很少,只不过偶尔动一动筷子,席间大多时候都在商谈着一些锦瑟听不懂的朝中事务,而溶月也没有吃什么,只顾着给另三人布菜。惟有锦瑟毫不受影响,自由自在吃得欢畅。
“冬笋味道不错,还有么?”
“劳烦,再给我取些辣子来。”
“炭火好像小了,该添碳核了。”
锦瑟第三次开口的时候,苏黎一句话堪堪说到一半,被如此一打断,忽然就顿住了。
整一餐饭的时间,他似乎都专注于跟苏墨的谈话,根本没有拿正眼瞧过锦瑟,然而此时此刻,他终于转眸望了锦瑟一眼。
锦瑟仔细的看着侍女添了碳核,一抬眸就对上面无表情的苏黎寒星般的眼眸,微微一顿之后,微笑起来:“宁王有事吗?”
苏黎瞥了她一眼,淡淡收回视线,让身后的侍女为自己添了一杯酒。
溶月忽而笑起来:“宁王与宋二小姐喝一杯,好歹今后便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生疏?”
锦瑟听了,便落落大方的给自己斟了杯酒,朝苏黎举起来:“王爷,锦瑟敬你。”
苏黎的神情不知为何有些僵硬,既不拿起酒杯,也不看锦瑟。
锦瑟毫无所谓的嘟了嘟嘴,自顾自的用酒杯碰了一下苏黎面前的那杯酒,笑道:“我先干为敬。”
她一仰脖子喝下那杯酒,苏黎眉心已经拧起,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墨望着锦瑟,淡淡的神情之中,依稀藏着一抹似笑非笑。
对上他的视线,锦瑟毫不吝啬的再度展演一笑。
明明笑起来明媚如花颜的女子,眼中却似乎总留着一抹空白。
“二哥。”苏黎忽然又唤了苏墨一声,道,“今日就谈到此处罢,我也有些倦了。”
“嗯。”苏墨淡淡应了一声,“既然倦了,就早些回去休息。明日还要早起进宫。你顺道送锦瑟回去,我就不另派人了。”
闻言,刚刚咽下一颗丸子的锦瑟顿时僵住了,眼巴巴的朝那热气腾腾的暖锅望了又望,终于还是委委屈屈的搁下了筷子。
说送她回去,苏黎果真便将她一路护送至府。只是一路上,他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马匹也始终与前面的锦瑟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距离。
到了门口,锦瑟自己跳下马来,朝他漾起笑意:“多谢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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