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说完,忽然抬眸看向海棠,低声道:“海棠,你有没有办法带我离开这里?”
海棠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蹙了蹙眉,道:“现如今,我们周围都是皇上的人,单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没法带你走,除非,有人能从旁协助。”
锦瑟心绪凌乱,闻言,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沉思片刻,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人来:“陆离!”
翌日,晌午时分,锦瑟出了家门,乘了一辆马车,直奔陆离的府邸。
陆离这个闲散侯爷并不在府上,管家将锦瑟迎进去,候了没多久,陆离便回来了。
他应当是听说她来之后才赶回来的,一进花厅便嚷嚷起来:“娘子,你终于想着来瞧我了!”
时到今日,他依旧没有把当初喊她的称呼改过来,锦瑟也没工夫计较,只低头无奈一笑。
陆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探头打量了一下她脸上的神情,忽而叹道:“娘子竟不再如从前那般消瘦,当真好看!”
锦瑟微微一怔,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在琼谷之时,她曾经对苏墨说过,哪怕是她不在了,也希望他能好好进食。而如今,却是他不在她身边,所以她也会按照约定那般好好进食,等他回来。
陆离见她的模样,知道她是为苏墨的事情伤心,便低叹了一声:“是我不好,竟勾得娘子伤怀。”
锦瑟闻言,便顺道:“那你要如何补偿?”
“你要我如何补偿?”陆离忽然就笑起来,挑眉看向她。
“我要离开京城。”锦瑟认真道。
陆离一怔,旋即便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就是为着这件事才来找我?真真是万箭穿心、痛不欲生啊……”
“陆离!”锦瑟微微蹙起眉来,“我是认真与你说。”
闻言,陆离又低笑起来:“娘子,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靖安侯,虽说富可敌国,却依旧要看皇上的脸色说话。
唉,我明知他紧张你,不会放你离去,若是助你,岂非明目张胆与皇上作对?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啊!”
锦瑟等的就是他这句,立刻答道:“我会给你一个天大的功劳,足以让你功过相抵。”
陆离微微挑了眉,兴味盎然:“哦?要知道现在的情形,唯一能打动皇上的功劳,就是能够大败仲离,还青越完整河山。不知娘子有何妙招,能够让我如何功过相抵?”
锦瑟看着他,忽然道:“陆三分,你之所以叫陆三分,是因为你占得天下三分财,可是天下百姓却皆以为你占去九分。三九之间,尚有六分,你可知,这六分财在何处?”
闻言,陆离终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情,认真看向锦瑟。
“若得这六分财,或为己用,或作诱敌深入之用,皆可扭转当前青越所面临之劣势,你说,是不是?”
陆离忽道:“你知这六分财在何处?”
锦瑟点了点头:“是否足以让你功过相抵?”
陆离心中惊诧,却又因此而感到兴奋,眼神都亮了起来:“莫非,那依族传说之中,可得天下的‘天下志’,竟不是什么兵法和治国良策,而是财富?”
天下财十分,而那依族若占六分,那也的确可算得上尽得天下,因为普天之下,那是无可匹敌的财富!
锦瑟却是微微舒了口气,仿佛终于得到解脱一般,看着他道:“现在,你帮不帮我?”
顿了片刻,陆离便微笑起来:“娘子欠人情爱,却还之以天下之财,这般豪迈,陆某身为男儿,又岂有不帮之理?”
*
三个月后。
当锦瑟和海棠穿过战线,终于抵达苏然和绫罗隐居避世的那个小村庄时,已经是春暖花开,桃花遍地。
然而在这里,锦瑟的心,却一夕间伤殆成灰。
那座位于碧水之后,灰瓦白墙的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尘埃遍地。
而她,只是在邻居家,找到了一个牙牙学语的男孩,看到她时,男孩乌黑的眼珠里写满了好奇,却没有一丝惧怕。
那是像极了苏然的一双眼睛,眼里的神情,却像幼年时的绿荷。
锦瑟根本不敢多看,背过身,已是泪湿眼角。
海棠轻轻拍了拍锦瑟的肩,低声道:“这一切,大抵都是命中注定,你也别太伤心。”
锦瑟却摇了摇头:“是我的错,是我害了绫罗……我明知道苏然心里想着的是姐姐,却自欺欺人——”
“你以为她会不知道么?”海棠忽而轻叹了口气,道,“身为女子,日日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究竟爱不爱自己,怎会没有察觉?苏然爱上的究竟是她那张脸,还是她那个人,其实她清清楚楚。也许,也不过是像你一般,自欺欺人罢了……其实他们两个人都是在自欺欺人,终有一日,会有一个人先崩溃,而另一个人,自然也没有别的退路。”
锦瑟凝泪,无言望向远方。
“她既然预先给你写了信,可见,就是早已在筹谋与苏然同归于尽。其实依她的性子,肯骗自己这么久,应该已经是极限了。会走上这条路,其实是她自己选的,你不必自责。”
锦瑟听完,眼神却更加凄惶。
绫罗……死了。
她先杀死了苏然,然后,选择了自尽。
从前,绿荷就在她怀中死过一次,如今,绫罗终于彻彻底底地离开。
从此,无论是绿荷,还是绫罗,她都再也见不到了。
海棠轻叹了口气,看向眼前的小男孩,上前将他抱了起来,又回到锦瑟面前,将锦瑟指给那孩子看,哄着道:“来,叫姨娘。”
锦瑟微微一顿,终于缓缓收回视线,再度看向了男孩。
男孩看着她,许久之后,才模模糊糊地吐出那个称呼:“姨娘……”
锦瑟心头愈发难过,终于伸手将他抱进怀中,抚着孩子的脸,终于忍不住低泣起来。良久之后,她才止住哭泣,低声道:“寻儿,叫娘亲,我是你娘亲……”
已失去双亲数月的孩子,看了她许久,才终于又喊了一声:“娘亲。”
锦瑟望着孩子,终究含泪微笑起来。
海棠在旁边看着,终究是舒了口气:“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锦瑟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看向她,微笑道:“找个安静的地方,等他回来。你说,哪里才是他回来之后,能找到我的地方呢?”
海棠闻言,眼神微微闪烁了片刻,方道:“你既然执意要等,那不如寻我师兄去吧。他在金丽国安平镇有一家药铺,却因他常年游历在外而无人打理,你若是愿意,倒是可以带着这孩子,去那边安顿下来。”
锦瑟听她言语间,似乎不会再与自己同行,不由得道:“那你呢?”
“我?”海棠轻笑一声,转头看向远方,“我要去找个好人家,然后,把自己嫁出去!”
锦瑟微微一怔,海棠又转过头来看着她,笑道:“我不会像绫罗那么傻,拼着鱼死网破地去爱一个人。若我爱的那人,心中所念不是我,那我便选择退而求其
次,寻一个心中有我之人,许他个一生一世。你觉得如何?”
她们所爱之人,大概是同一个吧?锦瑟心头微微一震,顿了许久,方低声道:“我觉得……你一定会幸福。”
闻言,海棠扬声笑了起来:“多谢。”
实体书结局(二) 尾声
庭前花开花落,天下风云变幻,一眨眼,便已经过了七年。
七年是多长的时间?锦瑟早已记不清,唯一记得的,便是她已经第七年陪苏寻一起过生辰,当年那个牙牙学语,连“娘亲”都说不出清楚的奶娃娃,已经八岁了。
而她所等的那人,却依旧不曾回来刀。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恍”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锦瑟坐在药铺大堂之中,一面低头捣药,一面听着苏寻站在旁边朗朗背诵,待他一字不差地背完,微笑道:“不错,这般下去,寻儿以后便是个状元郎的料!”
“才不要考状元!”苏寻别开头,道,“我要跟裴伯伯学医!”
“真的?”锦瑟闻言却是一喜,学医倒是甚合她意,日后平淡一生,悬壶济世,是施福,却也同时是受福。
“那是自然!”苏寻昂着头,朗声道,“待我再长大一些,便求了裴伯伯收我为徒,然后便跟着他游历四方,治病救人!”
锦瑟闻言,放下手里的药杵,佯装生气道:“你随了裴伯伯去游离四方,岂不是要丢下娘亲独自一人?”
苏寻闻言,微微一怔,沉眸思量了片刻,方道:“那……我就等爹爹回来,再跟裴伯伯去便是了。”
锦瑟这才又低笑了一声,道:“可是裴伯伯来无影去无踪,说不定他这几年都不回来,你可怎么办?”
苏寻又是一怔,答道:“那我就看裴伯伯留下来的医书,也权当是裴伯伯收了我这个徒弟!”
话音刚落,药铺门前光线忽然一黯,随即传来一个男子低沉带笑的声音:“好个有志气的小子,那今日,我就收了你这个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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