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娥上前道,“兴城守备刘据前日向淮安王爷传书,言道在一群商旅所贩货物之中发现此物,陛下得知后派奴婢往宫中将此物面呈贵妃。”
贵妃便道,“就这样吧,明日你我分头前行,咱们——建康再见吧。”
谢览便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前端端正正地跪了,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我自派路春在燕京城外等着阿娘,这一路上阿娘听他安排,阿娘在建康等儿归来罢。”
贵妃眼中便也有了泪意,却强自忍了,伸手在他头顶摸了一摸,嘱咐道,“万事小心,为娘只求你平安。”
谢览又磕了个头,自携了那绣球,起身去了。
待他去远,贵妃才向那老年宫娥道,“刘据怎样从谢瑜手中得了这最后一只绣球?你且与我细细说来。”
那宫娥正是易妆的杨眉,想了想才道,“这个却是谢瑜路过兴城时交给守备刘据的,刘据不敢自专,便禀了王爷,王爷本欲派人携了绣球面呈谢大人,陛下却命奴婢前来面呈贵妃。”
“陛下心细如发,此时有生人入羽府,只怕要召北帝猜疑。他既派姑姑前来,想来对姑姑也是极为信任的,我母子二人此番多得姑姑相助啦。”贵妃客气道,又拉了她坐下,犹豫一时才道,“只是谢瑜那孩子,一直与我家阿览不对付,如今竟是为了什么要帮我家阿览?他家若有所求,请姑姑不妨今日与本宫直说,否则本宫念及此事,始终心中不安,竟是夜不能寐。”
杨眉搜寻一时,也不着个合理的理由,只得半真半假道,“如今南北局势格局分明,是谢瑜新妇……怕谢瑜在歧途上走得远了,日后不得善终,好容易说服谢瑜,襄助谢大人,也是……也是为日后寻个立命之所的意思。”
贵妃听她这么说终于释然,便道,“那便好。”想想又道,“也请代我多谢你家王爷。”
杨眉听贵妃这么说,连忙躬身道,“贵妃客气了。”又劝道,“既如此,贵妃明日应尽早离开燕京,否则……谢大人一直不走,拖久了只恐又生变数。”
贵妃点头道,“言之有理。姑姑便与我一同去涿州吧,兵事一起,难免有难以预料的祸事,涿州阿览经营这许多年,总是安全些。”
杨眉哪敢答应?谢瑜又怎肯让她与贵妃同行?便道,“贵妃先走,奴婢需回兴城,向刘守备回话。”
此时门上轻响,有急促的脚步声过来,两人恍然抬头,来的竟是去而复返的谢览。
杨眉大吃一惊,连忙站了起来。
谢览进来见母亲与那宫娥坐在一处说话,心中微微生疑,便道,“阿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聊点家乡事还得向府督大人禀报吗?”贵妃说着,又打发杨眉道,“去给府督大人弄点吃的来。”
杨眉便应了,低着头往宫外走,走到门边依依不舍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却与谢览审视的目光碰了个正着,登时吓得一个机灵,再不敢看,自退了出去。
第76章 北宫暮话
贵妃便道,“还有何事?”
谢览犹豫一时才道,“儿总觉今日之事很是怪异。拓跋揽胜既是疑了儿,又怎肯让阿娘与我同时离京?儿心中不安,若有甚隐情,求阿娘据实相告。”
贵妃道,“谢瑜从南边两手空空回来,却说你与海上倭人私贩珍珠,揽了许多钱财,皇帝气得把桌子都掀了,叫谢瑜滚远些,以后也不许入宫,跟着便命你府外的禁军都自撤了。”
谢览大是意外,“谢瑜为何如此……”
贵妃笑道,“应是想明白了,不敢再得罪府督大人。”
谢览摇头,“绝不可能。”想想又道,“儿去见见谢瑜。”
“何必多生事端?”贵妃劝道,“我听说谢瑜那新娶的夫人劝谢瑜在你这儿留点儿人情,也是个日后好相见的意思。”
谢览疑惑道,“谢瑜竟娶妻了?”
“这个我也懒怠多问,他家有个明白人总归是好事。”
杨眉从贵妃宫中出来,只觉心潮起伏,她与谢瑜北上路上才知最后一枚象牙绣球在多年前入宫之时便被谢中轩偷偷藏了。也难怪谢览苦苦寻找这么多年,始终不能凑齐十二枚象牙绣球。杨眉威逼谢瑜交出最后一枚,好在那谢瑜已经向梁帝投了书,如今一门心思只求平安富贵,不欲在一张地图上与谢览过不去,便把绣球给了她。
杨眉得了绣球,本欲设法悄悄送去羽翎府,却发现羽翎府被团团围住,便去找了顾佑诚心腹大太监高进,得知贵妃与梁帝来往颇深,便让他设法帮自己入宫面见贵妃。
杨眉易装成宫娥,假托自己便宜舅舅梁帝的意思,把绣球给了贵妃,一则她有便宜舅舅的贴身令牌,容易取信贵妃,二则也是为了自己一点私心,总盼着能寻个机会见一见谢览。
如今绣球到了谢览手中,凡事都在计划之内,唯一出乎意料的却是贵妃因她有梁帝令牌对她无所避忌,竟让她知道了贵妃与阿览竟是母子。传言果然不可相信,南北两朝盛传谢览迷惑贵妃,谁料人家竟是至密血亲。
不管怎样,他母子二人明天便能相继离开燕京,她的使命到此便也算完成,剩下的,就是与谢瑜周旋。
久候在外的高进见她出来,急忙迎了上来,引着她入了旁边一间僻静的偏殿。杨眉问他,“明日贵妃离京应无变数吗?”
高进摇头,“咱家瞧着,贵妃在北宫多年,如今与拓跋揽胜情分不是一般,只恐贵妃不会轻易被我等带回建康。”
贵妃若不走,谢览必然不会走……她沉吟一时,吩咐道,“你伺候贵妃,无论用什么法子也要将贵妃送回建康。若贵妃中途反悔,你可用你那百香丸……”
高进吃了一惊,忙朝她打躬道,“小姐只管放心。只是谢公子那里……您既与谢公子同回建康,又是为何要带着贵妃,不如随她之意,由她留在北宫,省得过去之后误您好事——”
杨眉老脸一红,她为避免更多人知道谢览身份,只向高进说了自己与谢览如今情投意合,奈何拓跋揽胜不肯同意,只得与谢览偷偷潜回建康定居,现如今这个谎却是圆不回来了。好在高进是便宜老爹家养的奴才,凡事都听她指派,也不用给他把谎圆回来。
便僵着面皮训斥道,“问那许多是要做甚?你只管侍奉贵妃往建康,别的不用你管。”说到此时又想起一事,皱眉道,“当日在燕京,为何杀那羽翎卫?”害得她百口莫辩,差点让碧环那个丫环借刀杀人,险些丢了小命。
高进大呼冤枉,“咱家怎敢在燕京惹那谢公子,他那羽翎卫,咱家点了个昏睡穴扔在一处茅棚里,不过一个时辰自然醒了,咱家与他无冤无仇,何须多此一举,多杀一人?”
杨眉大是皱眉,那么……当日究竟是谁杀了那羽翎卫?
高进涎着脸讨好道,“小姐既入了宫,要不要与谢公子见上一面?咱家可以安排。”
杨眉哪敢此时去见谢览?忙道,“我来燕京事属机密,绝不可泄露我行踪。”
高进一头雾水,却不敢反驳,只得仍旧应了。
此时门外有人扣门,唤道,“高公公!”
杨眉与那高进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出惊慌。杨眉忙朝高进做了个口形,严禁他泄露自己身份。
听那声音,来人无疑竟是谢览。
情势却再不容两个人多想,谢览已从外面打开房门,一见他二人面对面立着说话,脸上便露出疑惑的神色,“你们这是——”
高进忙道,“咱家与姑姑正在商议明日路上带着东西的单子,府……府督来得正好,正好与我二人谋划谋划。”说着竟真的从袖中摸出一张单子来,双手捧着递到谢览面前。
杨眉只觉心跳急如擂鼓,立在那里浑身僵直,一双眼睛却无论如何无法克制,只是锁在谢览身上,只见他接了那张纸,抖了一抖,便倾身在一旁的椅上坐了,低着头看那单子。从她的角度,便只看见他半边雪白的侧颜,笼在透过窗棂那薄薄的暮色之中,只觉其人面貌姣好如同女子,那极其挺拔的鼻梁又处处透出一股子坚毅之色。
两个人屏息静气地待他看完。高进见他翻手折了那纸,忙躬身问道,“府督有何吩咐?”
谢览道,“都很好。”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高进,问道,“听闻百香丸是高公公家传秘药?”
高进只道是当日给杨眉的药坏了事,吓得一下子瞪大眼睛,双膝一弯便跪在谢览面前,磕头道,“求府督饶恕,咱家再也不敢了!上次那……那不是想要襄助小姐成事,才……才一时头脑发昏——”
“成事?”谢览皱眉打断,“成什么事?”
高进瞟了杨眉一眼,杨眉哪里肯去理他?自然是木着脸装作没听见。高进无法,只得讷讷道,“三……三小姐心仪府督多时,在燕京时……还不是想把府督迷倒了,好……带去建康嘛……”他干笑两声,“好在您二人如今情投意合……这些往事,如今聊起来也颇有意趣……哈哈……颇有意趣……”
谢览被他这么一说立时僵住,杨眉立在侧边竟见他面上薄薄地浮起一层红晕,心中便十分恼怒这个高进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当着谢览的面说,以后总要寻个机会给他点儿好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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