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府卫跑过来,手上拿着一只皮制水囊,拔了盖子,便把水倒出来与拓跋览洗手,待他洗净手上血迹,又递过一块帕子。
拓跋览朝那府卫低声说了两句话,便一边仔细地擦着手指,一边提步往台上走。
那刽子手接着行刑,却绕过了那老者,待他一刀一个把其他人全部处决,才提着刀转回来,却不动手,只是以刀为拐,拄在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那老者犹在地上打滚。
拓跋览仍然坐在台上椅子里,揭了手炉的盖子,手里拿了一个银拨子,慢慢扒拉着炉子里的炭灰。
他不作声,那刽子手也不动手,一时满场子人都静悄悄地看那老者张着合不上的血淋淋的嘴,在那地上疼得边嚎边滚。
杨眉只觉这场面看得十分瘆人,既然此人不是陈览,她也无心再看,便合上窗子,悄悄下楼,向小二哥打听了后门的出处,便要离开。
此时场子里一片惊呼,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杨眉从窗缝里望出去,见那老者已经身首异处,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解脱了。
回头看那拓跋览,却见他正若有所思地抬头望着头顶阁楼一处,也不知在出什么神。
第27章 药名暖香
杨眉站着想了想,仍然不放心,便把那小二扯过来,隔着窗缝指了指拓跋览,小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小二道,“你连他都不认识还看个什么劲儿?”
杨眉一滞,心道,我要是早认识他今天就不来了。
小二道,“那便是羽翎府拓跋府督,那可是一位大老爷呢。”
杨眉点头,知道这位是拓跋府督就行,她还真怕这个不是他呢。既然这位天子内臣不是陈览,杨眉也没兴趣管他要干嘛,自己悄悄从后门走了。
后门转出来是一条还算僻静的小巷,想来人全都挤到前面看杀人了,此时一个人也没有,杨眉去院子里牵了自己的毛驴,打算找个客栈打个尖,明天便离开燕京该去哪儿去哪儿。
刚刚走到巷子口,却见一个羽翎府卫从那边过来,边走边张望,仿佛在找什么人,杨眉想找个地方躲躲,手臂突然被人一扯,便身不由主地进了侧边一个窄巷子,杨眉还不及说话,又被那人扯进了一间宅子的大门,毛驴却没拉住,留在了外面。
杨眉正要骂人,那人捂住她的嘴,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笑道,“姑娘不认识我了?”
“谢瑜?”杨眉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谢瑜示意她小声,随后叹了口气,“今天老师赴死,师生一场,谢瑜是来送行的。”
所以那个被割了舌头的老头,是你老师?那还真是挺惨的。杨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打算安慰,毕竟她自己刚刚也受了惊吓,还没个人来安慰呢!
杨眉陪着谢瑜垂头丧气了一会儿,忍了忍才问,“我说,你拉我进来干嘛?”我的驴还在外面呢!
谢瑜道,“外面羽翎卫在巡场,你一个人在这儿转悠要是引得他们怀疑,就麻烦了。”
杨眉一滞,“巡什么场?为毛要巡场?”那么多吃瓜群众都在围观,好像没看见羽翎卫抓什么人呀?没听说围观也犯法?
“羽翎卫做事十分谨慎,你在前面看看倒是无妨,此时一个人在外围转悠,多半要被怀疑是刺客,还是小心些为妙。”谢瑜道。
杨眉将信将疑的看了谢瑜半晌,古人的脑回路都是这么清奇的么?特么的刺客不去前面挤过去刺杀,躲在后面纳凉?“……不至于吧。”
回头想想谢瑜也是好心,便道谢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你啊。”
谢瑜摇头,“姑娘不必客气。”
杨眉指指门外,“我现在能出去了吗?”
谢瑜伏在门上侧耳听了一时,开门道,“好像已经走了,我们走吧。”
杨眉出来没看见自己的驴,跑到巷子口又看了一圈,仍然不见,心头不由大怒,特么的什么鬼羽翎卫,今天害她丢了驴!此驴值多少钱先不去说他,光是她跟这位驴宝宝一路陪伴进京的感情那就不是一般二般,如今就这么无影无踪了,着实让人心疼。
谢瑜跟在她身后,“姑娘怎么了?”
杨眉欲哭无泪,“我的驴丢了。”我那气质卓绝忠心耿耿独一无二的驴啊!本来还打算带着去大草原啃最嫩的青草的驴啊!
谢瑜无语,“那要不咱们再买一头?”
杨眉瞪了他一眼,心道你丫懂个毛线,转身便要走,没走几步想想又转回来,把那块玉牌子掏出来,“给你,说好到燕京我还给你的。”
谢瑜却不接,问道,“姑娘进京多久了?有落脚的地方没有?”
“今天刚进京,你赶紧拿着这个,我这就要去找住处了。”杨眉抬头看看天色,的确好早晚了,如今没了驴,全靠两条腿找地方,还真得抓紧时间。
谢瑜道,“姑娘若还没有寻好住处,不如先到我府上借住两天,我那里空屋子多,什么都是现成的。”
杨眉把果断拒绝,“不去,不去。”少爷你跟羽翎府那么大仇怨,我到你家去住,回头羽翎府要是把我当你的人处理了,那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谢瑜见她死活不肯,便道,“那你明天把这个牌子送来甜水巷还我吧,我们一起吃顿饭,这总可以了吧?”
杨眉心道这位谢公子刚死了老师,也不好太不给人家面子,不就是吃顿饭嘛?便点点头,收了牌子,自己返身去寻住处了。
一名羽翎卫匆匆走到轿旁,垂手侍立。
那轿子便停了下来,一只白皙的手掀开帘子,那拓跋览探出头来,“怎么样?”
羽翎卫躬身回道,“回禀府督,并没有府督说的人。”
拓跋览皱眉道,“你看仔细了么?”
羽翎卫毕恭毕敬地回话,“禀府督,臣把后街走了两遍,那个铺子里也去问了话,只有几个男人在楼上喝茶。”
拓跋览沉吟半日,摇了摇头:果然没有,也罢,本来应该也是不可能有的,只是近来这幻觉竟然是越来越严重了……
那羽翎卫又道,“不过——”
拓跋览瞟了他一眼。
那羽翎卫便又凑近了一些,低声道,“臣在后门遇到谢瑜。”
“谢瑜?”又点了点头,却也正常,今天这种场合,他谢瑜孝子贤孙,又是文林榜首,怎么可能不到场?
羽翎卫又道,“臣在后巷看见谢瑜,带着个少年,却不是他家家奴,仿佛——”那羽翎卫回想了一下那两个人拉拉扯扯鬼鬼祟祟的样子,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仿佛是谢瑜娈童。”
“娈童?”拓跋览吃了一惊,一时没忍住露出一个微笑,“谢瑜近日看来着实有长进,如此却比他那谦谦君子的模样讨人喜欢多了。”
他朝那轿夫摆摆手,轿子便又很快走远了。
谢瑜回到甜水巷,胡子男迎上来,“公子,方才那个,果然是我们在涿州遇到的那个人?”
谢瑜解了披风,扔在椅上,“正是那人。”
“此人果然认识拓跋览?”胡子男大惊,想了想又犹豫道,“或许只是巧合?今天那许多人,总不能个个都与那拓跋览有关系——”
谢瑜摆手道,“巧什么合?拓跋览还特意派了人出来找她,若不是我中途拦着,只怕便找着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合适的巧合?”他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吩咐道,“这小姑娘看来尚不是羽翎府的人,我们先设法把她收在手中,以后说不定大大有用。”
胡子男给他倒了茶过来,坐下说道,“属下仍不明白,公子当日如何知道此人与那拓跋览有关?”
谢瑜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来,“早年我谢氏族中曾有一位做药圣手,做得一味暖香丸,那味暖香丸十分有趣,服下之后十日内遍体生温,便是数九寒天光着身子也不觉得寒冷,不仅如此,那丸药还有温养筋脉的功效,病重之人,或是内伤沉重之人服上一丸,恢复起来那是事半功倍。”
谢瑜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眼中露出向往的神色,“这暖香丸虽是那位圣手的得意之作,那位圣手的手笔却远不止这一味暖香丸,只可惜此人英年早逝,如今风流云散,想再寻这么有趣的药,已是不可能了。”
胡子男揣着一肚子好奇要问,那谢瑜却仍是望着手中的茶杯默默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续道,“暖香丸一共只做了一炉,也就二十丸,父亲手里有两丸,这么多年一直舍不得吃,如今仍然珍藏在书房里,剩下的……”他转头看了胡子男一眼,低声道,“便全在那拓跋览手里。”
胡子男一滞,“想不到那拓跋小儿本事这么大。”仍又摇头,“属下仍不明白,此事与今日那人有何关系?”
谢瑜唇边勾起一个微笑,“那女子不久前服了一味暖香丸。”
胡子男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谢瑜道,“暖香丸男子服后只是一味补药,女子服后却会遍体生香,香气最少也可以绵延数月有余。那味道我也是幼年时在会稽才闻过,这许多年不见了,那日在涿州,一进店里我闻到那味道,便知那女子与拓跋览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你骂拓跋览我便没拦你,本想看看她是个什么反应,只可惜——”他停了一停,叹气道,“万万没想到被羽翎府里的狗腿子们听了壁脚,害你那日遭了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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