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眉关上门,走到床边,见陈览侧身躺着,被子胡乱盖在身上,乌黑的发丝零乱地铺在床上,他伤口裂开想来非常疼痛,昏迷中牙关紧咬,身体瑟瑟发抖。
杨眉无奈上前,拉开他胸前衣物,重新为他裹了伤。
杨眉此后三天便如古代吃瓜群众吩咐的,老老实实守在陈览床边半步不离。
然而陈览身边其实也根本离不了人,只在大夫来时短时安稳了一会儿,此后便仍然如夜间一般,整个人烧得意识迷离,没有片刻清醒。
杨眉照顾了他一日一夜,此时慢慢摸着规律。
他呼唤师尊时,多半仍有几分意识残存,她便在此时喂水喂药,每每此时陈览都乖得像她后院养的小兔子,老老实实由她喂食,杨眉甚至还抓住机会给他喂了粥,可惜他只吃了半碗便体力不支昏迷过去,不管怎样也聊胜于无。
他梦中挣扎时必然已经完全昏乱,需按住他身体不让他胡乱挣扎,否则伤口绷裂,她的裹伤工作就要如万里长征看不到尽头。
更多时候他只是无声流泪,杨眉便坐在床边轻抚他头顶,每每此时他便会稍稍安稳,慢慢止住泪水昏昏睡去。
杨眉这几日完全晨昏颠倒,不知昼夜,满眼是陈览惨白迷离的脸,压抑隐忍的泪水和苦涩无力的挣扎,只能趁陈览偶尔安稳时抓紧时间睡一会儿,然后到小二哥送饭时才恍惚明白又到了一天吃饭的时间了。
这夜,杨眉在昏睡中听到床上人悉悉簌簌的声音,耳听一声极轻的呻/吟,便一骨碌爬起来,她这几日已经被训练得耳聪目明,陈览只要稍稍哼一声她便能快速醒来。
杨眉扑到床边摸索着找到他脑袋,在额头上试了试,哦,还好还好,好像也不热了,便朦胧问道,“要喝水吗?”
等了一时并无回答,心下明了,便揉着眼睛十分熟练地去摸床下那个扁扁的敞口铜壶,右手把铜壶塞进被中,左手伸入被中扯下他下衣,拍拍他大腿,闭着眼睛迷蒙道,“好了,来吧。”
等了好一会儿,耳边却并无声响,被中一只手使力推开她,胡乱把下衣拉好。
杨眉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时瞌睡全跑了,瞪大眼睛一看,果然陈览此时正睁着眼睛看她,灯光下,他眼神清明,一张脸却红得仿佛要滴出血。
杨眉尴尬一笑,“你,你醒了?不,不,你做梦了,做梦。”右手悄悄把铜壶退出来,塞在床下,自己灰溜溜开门跑了。
一口气跑到客栈大堂,杨眉才回过神,心中不住懊恼,睡睡睡,睡个毛啊睡,早该发现他要醒了啊,这下好了吧,以古代男人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烂脾气,不知道会不会把她杀了灭口啊……
或许也不至于?毕竟她这么二十四孝地伺候他好几天,多少有点情分……吧!
杨眉在大堂转悠了半天,估摸陈览已经解决完了,才乍着胆子回到房间,好在没有点灯,整间屋子黑洞洞的,她便直朝自己的小地铺走去,目不斜视,目不斜视,钻进被子里睡觉。
她这几日疲累非常,此时知道陈览已经烧退清醒,心头松驰,瞬间便睡得十分香甜。
再醒来时红日满窗,杨眉只觉口渴非常,便爬起来去桌边倒水,见桌上两个托盘放着齐整整的饭食,一动没动,原来小二哥已经来过两次,她居然全不知晓。
杨眉喝了两大杯水才略略回神,唔……两份饭食一动没动?
她是睡觉没爬起来吃,陈览呢?
杨眉放下杯子走到床边,见陈览紧紧裹着被子,背对着她侧身躺着,杨眉伸手摸他额际,凉凉的并不热,想来昨夜并不是幻觉,他是真的已经退烧醒来了。
只是为什么不吃饭?
杨眉收回手,皱眉道,“为什么不吃饭?”
床上人悄无声息。
杨眉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你这样躺着伤口不疼吗?”装什么睡?你昏迷的时候都是脸朝外躺着的好吗?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却仍然不出声,姿势一点没变。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理她了,杨眉便拾了东西,自己去院中洗漱,又去厨房细细地熬了一锅白粥,端着回了房间。
陈览仍然面朝里躺着,样子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杨眉叹了口气,到床边坐下,拍他肩膀,“起来吃点东西吧。”
陈览仍然不理。
杨眉道,“你既然已经无事,便把谢银给我吧,咱们就此别过,拿来,说好的一千两。”
陈览只是不出声。
杨眉又道,“想来你此时手头也不方便,你那个钱袋子里的银锭子我先拿两个,回头剩的以后你差人给我送去吧。”说着便作势起身去拿钱。
床上人闷声道,“不许。”
陈览用手臂支着身体缓缓转过身来。
终于肯说话了啊少爷,杨眉暗自发笑,正要说话,却见他脸色潮红,心中蓦然发紧,“你又发烧了?”一只手便摸上他额际,却是温凉的手感,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再折腾一回她也要病倒了,讲真这伺候病人的活真不是人干的。
“没发烧,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杨眉见他嘴唇干得起皮,便去桌边倒了一大碗水,用木勺要喂他,“喝点水吧。”
陈览别开脸,停了一会儿才道,“我自己喝。”
杨眉把水碗递给他,眼睁睁见他抖着手接了,一碗水喝了一半,洒了一半,胸前衣襟全打湿了。
杨眉无语,看他喝完了把碗接过来,“我把药煎一下你吃?”
陈览摇头,“拿纸笔来。”
杨眉老实去桌边拿纸,陈览接过,在纸上写字,他仍是虚弱非常,写两个字便靠在枕上闭目喘气,杨眉实在看不下去,“你病成这样还写什么写,你说,我替你写吧。”伸手去夺那纸笔。
陈览抬头看了她一眼,杨眉只觉冷光刺目,整个人便如施了定身术一般,不敢动了,眼看他写完了一张纸给她,气虚道,“照这个方子……抓药。”
杨眉一滞,闷闷地答了一个字,“好。”又问,“你怎么不吃饭?”
陈览又背对她躺下。
杨眉心头火起又强压下去,再三劝自己不要跟一个病人计较,把早前熬好的粥端过来,劝道,“你病了四天,只勉强吃了半碗粥,就算你自己不觉得饿,也要为自己身体着想啊,这个粥是我刚刚出去熬的,你可不能让我白忙半天。”
陈览只是不出声。
看来昨晚是严重伤人自尊了啊,杨眉囧囧地想,泄气地把粥碗放在一边,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种千年冰山级别的冷屁股……赶紧识相走路吧。
古代木门打开便是“吱呀”一声响,杨眉刚要出去,耳听一声陈览说了一句话,一时没听清,便回身看他。
陈览用手肘强自半撑着身体,怔怔地看着她,双颊潮红,眼中满是血丝。
怎么这脸色看着还不如之前病势沉重的时候?杨眉皱眉,“你刚才说什么?”
“你去哪儿?”陈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问。
第18章 陈览府督
“去吃饭呀。”杨眉愣了一下,还能去哪儿?这会儿都中午了,难道还不该肚饿?好吧,你不饿我饿……
陈览抿着嘴唇看了她,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杨眉走到床边,“有什么事吗?”
陈览摇头。
杨眉叹了口气,伸手推他躺倒,“你看看你这脸色,阎王殿里的白无常也要比你好看些,赶紧躺下休息吧。”别折腾了好吗?特么的不就是……多大事……
陈览咬唇瞪她,却敌不过她的力气,躺回枕上闭上眼睛,一时又睁开,“你说我病了四天?”
杨眉点头。
陈览皱眉,“我们如今是在酒陵,还是在汤陵?”
“酒陵。”杨眉回答,又问,“你怎么知道?”
陈览沉默一时,吩咐她道,“我衣服里的东西你见到吗?”
杨眉点头,“只有一只钱袋子和一个荷包,你的剑好像被水冲走了。”
“不是冲走的,我在水中把它扔了。”陈览道,“荷包里有一块玉佩,你拿过来。”
杨眉哦了一声,便去陈览衣襟里摸索半日,翻出一块方形玉佩,只有三分之一个手掌大小,玉质却是十分圆润,正面刻着个翎字,反面刻着个督字,递到他面前,“陈……陈公子,是这个吗?”
陈览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也不伸手接,向杨眉道,“你替我跑一趟,去镇东头宝记首饰铺,就说找酒老板,找到之后把这个给他看,让他来见我。”说着便闭上眼睛,他病后虚弱,支撑这么长时间着实有些为难。
杨眉给他掖好被子,“眼睛都睁不开了,你还是赶紧睡吧。”见他又要说话,杨眉打断他道,“你说的事情只管放心,等你醒来保证都办妥了。”
说完便把玉佩揣在怀中,转身去了,走到门口,耳听陈览低声道,“路上小心。”不由微微一笑,径自去了。
杨眉一路找到镇东头,果然有一间首饰铺子,门楣上两个字大字:宝记。从外看十分齐整,内里装饰古朴典雅,柜上一列摆着几十只木匣子,都贴着标签,想来应该装着各种金银首饰。果然古代没有玻璃柜子,陈设都这么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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