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照顾遗孤什么的,她只是单纯地爱这个孩子,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舍不得让他受到一点点伤害。
倘若可以,她愿意把这些事情全部承担下来,可是她不能替又又长大,不能替又又过这一辈子。
许久之后,又又终于累了,他瘫倒在她怀里,轻轻啜泣,眼睛肿成了一对红彤彤的桃子。
钟唯唯想要抱他起来,却发现从前那个孱弱瘦小的孩童,如今长大到她抱不起了,于是她蹲下去,想要把又又背回去。
青姑姑上前:“娘娘,奴婢来吧。”
钟唯唯摇头:“我来。”
又又趴在她的背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不松手,眼泪很快又打湿了她的肩膀。
钟唯唯的身体比起从前健康有力很多,但背着这样大的孩子还是有些吃力,她走了一会儿就累了,但是又又不肯松手,全心全意地依赖着她。
她便咬着牙,背着他一直走,直到肩舆来接,她才松手。
上了肩舆,又又也是靠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紧紧揪着她的袖子不肯放松。
钟唯唯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脊,直到他不再哭泣,将手捧着他的脸,对上他的眼睛,轻声道:“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又又红着眼睛点头:“我们是一家人。”
钟唯唯摸摸他的头:“要一直都记得这个。在我心里,你和圆子是一样的。”
又又渐渐安静下来,回到寝殿饭也没吃就睡下了。
钟唯唯守到他睡着,这才起身去永安宫。
韦太后躺在床上发呆,听见声音缓慢回神,看到钟唯唯,眼里便流露出几丝恨意,脸颊上松弛的肉不受控制地抖了几下。
钟唯唯知道她恨自己,却无意与她计较,注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太后,阿姐殉国了。”
韦太后怔了片刻,嘴唇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似是想挣扎着跳起来抓她,却又苦于全身无力,眼里的恨意和疯狂遗漏无余。
钟唯唯不为所动,把整个过程叙述了一遍,问道:“太后,亲生女儿惨死在自己勾结的人手里,你是什么感受?”
韦太后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动着,死鱼一样地挣扎着大口喘气。
“李尚已被陛下活剐祭奠阿姐,吴王也很快会死,东岭迟早会败,陛下的皇位会坐得很稳。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
钟唯唯不再搭理韦太后,转身走了出去。
她再不要她的孩子,经历端仁和重华一样的事,父母可以给不了孩子富裕的生活,却不能伤他们的心。
殿门被沉重地关上,看守的女官阴沉沉地上来查看过后,就又退到了一旁。
韦太后盯着帐顶,良久,眼角流下两行热泪。
她的三个孩子,只剩下了一个,而且还是最恨她的那一个。
她说不清楚此刻的感受,也不知道是否后悔,只知道,自己很难受。
女官甲看清楚了,冷笑一声:“真是稀罕。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女官乙摇摇头:“真是造孽。”
灵堂在次日搭建起来,因为不能超过护国大长公主的规制,所以还是尽力从简。
护国大长公主无儿无女,举办葬礼之时,钟唯唯从宗室中挑了几个人行子女之职、捧灵牌摔盆、守灵。
此次她依葫芦画瓢,除却其他宗室子弟之外,特意把又又挑出来做这件事,算是了却这母子俩的一场缘分。
丧事准备着,灵柩却还在路上,刘岑领命带人去迎,又又却病了。
小孩子心里装不得事,他想着自己要快快长大,上战场,杀死东岭人替端仁报仇,便不听劝告,天天骑马射箭到很晚,书也不读了。
底下人都来让钟唯唯拦着他些,钟唯唯没拦,还是那句话,得让他散发出来。
一连熬了几天之后,终于病倒,高烧不断,老毛病也犯了,夜里就要揪着钟唯唯的手才能睡着。
钟唯唯白天要处理政务,夜里要守他,熬了两夜之后,也有些撑不住了。
当天傍晚,与宫妃共进晚膳时,胡紫芝却派人来告假,说是夜感风寒病了。
钟唯唯没空去操劳她的事,安排了太医,又叫陈栖云等人去探病。
陈栖云很快回来,神色有些不好:“病得很重,上吐下泻,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重华已经再次进攻东岭,许翰重伤,陈留侯倍受重用,这种时候,胡紫芝绝不能出事。
钟唯唯揉额头,只能亲自走一趟,亲自盯着太医问诊开药,再看着胡紫芝服药。
胡紫芝见着她,只是流泪:“恳请娘娘允许嫔妾的亲娘入宫探病。”
宫妃们无宠,更无子女傍身,平时管得也严,生病了想见亲人,是很正常的事,钟唯唯毫不犹豫地应了。
☆、948.第948章 白萝卜条
次日,陈留侯夫人入宫探病,带来了两个嬷嬷。
这二人眉清目秀的,一举一动很有章法,看上去十分正气懂规矩,让人心生好感。
陈留侯夫人向钟唯唯推荐:“崔嬷嬷最是擅长小儿推拿,也很懂得几个偏方,是祖传的秘技,睿王殿下反复高热,兴许她有办法。”
又又这些天药吃得不少,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却是始终不见痊愈,钟唯唯略一思索,许了。
那崔嬷嬷果然有些真功夫,太医在一旁瞧着觉得妥当,开出的偏方也只是很寻常的法子。
用猪油涂在又又的脚底涌泉穴上,再将捣碎的蒜泥敷上,将膏药贴上,穿上袜子捂着。
敷上半个时辰,又又的烧便退了。
钟唯唯非常高兴,命人重赏这崔嬷嬷与陈留侯夫人。
陈留侯夫人不要赏赐,很是低姿态地道:“能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荣幸。娘娘若是要赏,不如许臣妾一个不情之请。”
说的却是胡紫芝的事。
胡紫芝的身体不好,太医说是郁结于心,长此以往恐不长寿。
陈留侯夫人是想把崔嬷嬷、还有另一个周嬷嬷一起留在宫中照料开导胡紫芝。
她微笑着说:“早前陛下曾与外子提过,倘使将来惠妃娘娘有什么隐世的想法,尽可以提,不知这话还算数么?”
等于间接地告诉钟唯唯,胡家有通过某种隐晦的方式、把胡紫芝接出宫去另行择配的意思。
这是真心实意的,上一次重华以身为饵,歼灭东岭精锐,挫败李尚之后,陈留侯父子臣服得五体投地。
父子俩经过仔细思量,觉着胡紫芝已经不可能再得帝宠,且重华乃是明君、很重情义,家族着实不必把荣辱系在胡紫芝一人身上。
与其让胡紫芝在宫中孤寂终老,性情变得越来越怪癖,不如早些把她说通,找个合适的方法把人接出来,另择一门好亲事,幸福平安地渡过这一生。
陈留侯夫人疼爱女儿、敬重丈夫、信任儿子,也是觉着一家人平安最好,因此尽心尽力去办这件事。
如此,钟唯唯自然不会拒绝。
陈留侯夫人千恩万谢,表了好几次忠心,去到长阳宫,又和胡紫芝谈了小半天。
崔嬷嬷与周嬷嬷留在长阳宫后,果真认真劝导胡紫芝,又擅药理推拿,很快胡紫芝的病就好了。
钟唯唯松了一口气,全心全意投入到政务之中。
前方打仗,每天都在烧银子,她是忙完秋收忙贸易,眼看要入冬了又要准备春耕及春茶。
真是苦了她这个数术白痴,有时候户部呈上账簿来,隔着老远她都能感受到大臣们忍笑的眼神。
幸亏她脸皮够厚,不知道的就问,又有苏琼和秋袤这两把好手,倒也处理得妥当。
又又病好之后沉默懂事了许多,每天早上不用人叫就早早起床,用心读书,刻苦练功,骑射功夫渐长,也仍然天天都来陪伴钟唯唯和圆子。
他待圆子明显更有耐心了,一只手递给圆子拉着,一只手拿着书读,声音轻轻柔柔,抑扬顿挫,十分好听。
圆子睁着黑豆似的大眼睛,含着笑意盯着他的哥哥看,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蹬腿甩胳膊,仿佛在唱和。
钟唯唯瞧着这兄弟二人,就会觉得特别安心。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才进冬月,就下了一场雪。
这一天,圆子学会了爬,学会了叫娘,又又很着急,不停地教他:“叫哥哥,叫哥哥,哥~哥~”
圆子端坐着,笑着盯着他看,然后淌出许多口水。
又又叹口气,给他擦口水,突然觉着有异,掰着圆子的小嘴巴要看,圆子紧紧闭着嘴不给他看。
兄弟俩不停较劲,钟唯唯看不过去,舀一勺蛋羹在圆子面前晃啊晃,圆子馋了,张嘴要吃,又又眼疾手快探手进去拦着,然后发现圆子又长了一对白白的小牙齿。
他兴奋地叫:“唯姨,唯姨,圆子又长牙齿啦。”
圆子发怒,使劲往下咬,胖乎乎的小手一只去掰又又的手,一只去拉钟唯唯的手。说好的蛋羹呢?还不快些送到小爷嘴里来?
又又被咬得倒抽凉气,却也舍不得用力,只怕会伤到圆子。
钟唯唯捏住圆子的脸,虎着脸让他松口:“不许咬哥哥。”
圆子冲她皱眉头,然后张口,说:“哥~哥~”
又又立刻不觉得疼了,高兴地说:“他叫哥哥了,他会说哥哥了,唯姨你写信告诉阿爹,弟弟会叫哥哥了,明天我就教他叫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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