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背着手,面无表情地往前去了。
白洛洛红了鼻头,眼巴巴地看着钟唯唯,手里的镜子也蔫巴巴地向下垂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为什么只许他骂我,不许我还嘴?我已经很委婉很文雅了。”
这话说得好。不过,钟唯唯还是提醒她:“女人不喜欢别人说自己老,男人其实也一样的。”
白洛洛恍然大悟,实话实话:“可是他的确不年轻了啊,山下的王秀才似他这般大年纪,儿子都快定亲了,我怕我把他往小里叫,会让他觉得我不尊重人……”
她的声音不小,吼得所有人都听见了,钟唯唯再次扶额,姑娘,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吗?
何蓑衣站住,磨牙:“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和那什么破秀才一般年纪?”
白洛洛有点怕他,低下头对手指,往钟唯唯身边蹭:“看眼睛……师父说过,看一个人年龄大小,不要光从外表看,要看眼睛。”
话音刚落,何蓑衣已然闪身落在她身旁,鼻端离她的脸不到一寸,直勾勾地盯着她:“我的眼睛怎么了?”
“历尽千帆……孤独寂寞……”白洛洛愣愣的,声音比蚊子还要小。
何蓑衣的瞳孔迅速放大:“黄毛丫头……”
“大叔……我错了,不该说您老,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好不好?您其实看上去挺年轻的,真的,不骗您,我发誓。”白洛洛再往钟唯唯身边缩了缩,十分恳切地双手合什,对着何蓑衣不停作揖。
钟唯唯仿佛能听见何蓑衣碎了一地的心,大叔,大叔,不该说您老,您其实看上去挺年轻的……
何蓑衣却没有进一步发作,而是若有所思:“你的师父是谁?”
白洛洛道:“了尘师太呀,我是她养大的,护国大长公公主也曾派人给我做老师,我真的没有吹牛,那些东西我都会。”
何蓑衣看向菩提庵,庵门大开,菩提树沙沙作响,里头的人不见半个,就连之前深觉丢脸的知客女尼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没人管教拦阻这个白洛洛,这种情况本身已经说明了态度。
如果这是她的心愿,想让白洛洛离开这个地方,那就如她的愿吧。
他不能剔骨还父,不能剔肉还母,她不情愿做他的母亲,他亦是不由自主来到这世间。
那便如她的心愿,算是母子一场的情分。
何蓑衣不再针对白洛洛,转身离开。
白洛洛以为他还是不想要自己跟着去,急得掉了眼泪,小声抽泣着说:“我错了,师父总是骂我,我却总是没改好,以后再也不敢了。”
钟唯唯懂得何蓑衣的意思,她轻拍白洛洛的肩头:“既然想去,那便收拾东西,跟你师父师姐告别,明日去京城找我。”
她示意小棠给白洛洛一块腰牌:“凭着这个就能传信进去了。”
白洛洛又哭又笑,胡乱地擦了一把眼泪,端端正正给钟唯唯行礼道谢,站在门口恭送他们。
何蓑衣斜靠在车辕上,见钟唯唯来了就道:“走吧。”
钟唯唯想安慰他,却无从说起,思量再三,也只是说道:“就当是无缘吧。”
何蓑衣笑笑,笑容苍凉寂寥:“也算了却一桩心事。阿唯,她不认我,我却不能不管她,菩提庵日子艰苦,她的年岁也不小了,且我瞧她也不是个能开得口、豁得出去化缘的,我有些积蓄,是我书画所得,你替我给了这庵庙吧,不必提及我,否则恐怕她宁愿饿死也不要。”
钟唯唯心里闷闷的:“阿兄就算不说,我也会做的。”
何蓑衣一展袍袖:“我知道,走吧。”
路上风景不错,钟唯唯想让何蓑衣高兴一点,有意让马车放缓速度,以便让他散心。
何蓑衣却只顾靠在车上睡觉,情绪十分低落。
忽然听得后头有人高喊:“等等我,等等我……”
白衣少女骑着一匹劣马,追赶而来,后头还跟着一个满脸急色的小少年。
劣马跑不快,她急得大呼小叫,小少年心痛地喊:“骑坏我的马让你赔,你赔得起吗?”
钟唯唯命人停下,又等了许久白洛洛才追上,劣马累得半死不活,她跳下马,拎着自己的小包袱,豪爽地把本来就瘪的钱袋拍给小少年:“喏,给你的草料钱!”
小少年眉开眼笑,牵着劣马走了。
白洛洛左边的鞋尖破了,她窘迫地提起右脚踩在左脚上,借以遮挡:“皇后娘娘,师父把我赶出来了,以后都不许我回去啦,求您赏碗饭吃,不能做保姆也没关系,我会种花,会擦地……”
她比了个双手擦地的动作,一不留神,手上的包袱滑落下来,险些掉在地上。
“嗳,你也来捣乱……”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脸红得宛若烫熟了的虾。
钟唯唯想起自己刚到苍山时的样子,温和地道:“小棠,给她找个地方坐。”
白洛洛眼睛发亮,轻咬嘴唇,用力向她行个礼,跑到后头去了,途经何蓑衣的马车,停下来,诚心诚意地再行个礼:“公子好!”
何蓑衣撩起眼皮子瞅她一眼,没理她。
白洛洛噘着嘴,小跑着上了后面的马车,不一会儿,就和同车的人混熟了,哈哈笑出声来。
小棠道:“这姑娘性情倒是开朗,这就带她去宫里么?”
钟唯唯道:“先查她的底细,回去后暂时把她安排在阿袤府里,观察一下再说。”
虽说是护国大长公主派人教导过的,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国难当前,小心谨慎为妙。
☆、925.第925章 阿唯,你在怕
先遣部队在誓师之后便离开,重华作为主帅中军,定于次日出发。
钟唯唯回到宫里,晚宴已经准备好,各宫主位均已到齐,又又也和圆子坐在一旁,吕纯少见地没有和胡紫芝掐架,两个人都十分安静乖巧。
见钟唯唯进去,周婕妤连忙凑上去扶她,讨好地道:“娘娘累么?嫔妾给您捶腿。”
钟唯唯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和地握住她的手:“放心,陛下虽然不在家,但只要你们不作死,我一定会温柔对待你们,毕竟后方的稳定是要的。”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却说中了多数宫妃的心思。
周婕妤讪讪的:“娘娘真会开玩笑。”
钟唯唯也不和她多说,招呼众人坐下:“陛下明日便要出发,今天谁也不许让他不高兴,不然……”
她使劲一拍桌子,杯盘碗盏都跳了起来,胡紫芝和周婕妤都打了个哆嗦,目光复杂地对视一眼,再垂下眼皮去。
吕纯妖娆地靠在凭几上,娇滴滴地道:“娘娘,打人杀人骂人什么的,您只管吩咐嫔妾就好,不要脏了您的手。”
胡紫芝和周婕妤等人同时怒目而视,这个女人能有点骨气吗?陛下和皇后灭了你的家族诶,你怎么还心甘情愿给人做打手。
吕纯收到,抬起纤纤玉指看了看,吹一吹鲜红的蔻丹:“没错儿,我就是没骨气,你们有骨气,都不要坐在这里好了。”
胡紫芝咬紧牙关,她的父兄在前线,她岂是想走就能走的。虽说当初陛下曾许过,只要她肯,也可以操作,可她就是不甘心,陛下又不是钟唯唯一个人的,凭什么?
周婕妤却是心思微动,好像听到风声,有说陛下想要遣散后宫,也不知真假。
一群人各怀心事,静默地等到天黑,终于听到宫人通传:“陛下驾到!”
钟唯唯领着众人起身迎驾,重华已经换下铁甲,着了常服,然而大家还是很容易就嗅到了他身上的铁血之气。
战争是如此之近,嫔妃们的脸色都有些苍白,就连吕纯也有些恍然。
一阵冷风卷起,将烛火吹得摇曳生姿,闷雷声自天边席卷而来,潮湿的气息充斥了整个大殿。
“要下雨了,希望这场雨不要太大,不要影响行军。”重华看一眼天边,再看向众人:“你们怕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她们自然是怕的,父兄在边疆血战,而陛下本人虽平时不理她们,到底也是名义上的夫君和依靠,吃穿住行没有苛待过,他不在宫中,便没了主心骨。
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们的日子肯定要比现在难过很多倍。若是战败,那自是不必说了,简直可以集体去死了。
重华牵着钟唯唯走到主位上坐下,示意众人:“都坐,斟酒。”
宫人给众人满上了酒,就连又又也给了一杯,至于圆子,他被乳母抱着跪坐在一旁,呼呼大睡,是这里面最安心的一个。
重华端起酒杯:“这一杯,朕敬诸位。这些年来,对你们不起。”
众人讶然,全都不敢端酒。
身为后宫一员,陛下宠爱,那是福分,若是不宠,那自然是自己做得不好,长得不够美,不招陛下喜欢咯。
所以即便是怨恨嫉妒,那也没想过陛下会给她们说对不起,只怪钟唯唯狐狸精。
胡紫芝却是心潮涌动,旁人大概担不起,她却是担得起这一句的,包括钟唯唯,也欠她这一句!
她的手指紧紧握着杯子,握到骨节发白,可始终也不敢率先端起杯子,应答重华。
“朕先干为尽。”重华早就料到会这样,“待朕凯旋归来,会给你们补偿。”
众宫妃一阵心神摇曳,莫非是要肉偿?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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