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祁,你可知你如何好端端地闹肚子了?”沈连城偏着头看他问。
“回晋阳公府我感到口渴难耐,在下房喝了一瓢生水。”洪祁说着在地上扣了一记响头,“请女公子责罚。”
“一瓢生水?”沈连城却是疑惑,“下房的生水,往日你就没喝过?”
洪祁微愣,而后答:“每次去都喝的……但白间我就是喝了那瓢生水才开始拉肚子的。”
“去查查看,”沈连城当即做下吩咐,“下房的水可是有人做过手脚。”
陈襄的手能伸到家府里去,想想也让人不安。若是家府里头当真有可疑之人,那便要好好地清一清了。
洪祁退下之后,她的目光方才落在李霁身上。
“青菱玉荷,你们退下。”她做下吩咐,想单独地与李霁,好好地谈一谈。
她这样郑重其事,李霁心里是有些不安的,不知她有何要紧的话要与自己讲。
为了缓和这严肃的气氛,他笑了笑,坐在了沈连城床边,一边满面温和地看她,一边为她轻摇折扇。
沈连城却将他的扇子按了下去,终是一本正经道:“我考虑好了,你还是回京都去吧。”
李霁的笑容僵在脸上,拢了拢扇子,故作不解问:“你考虑好什么了?”
“我不做你妻子,”沈连城索性将话说得明白,“不会嫁你,你别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了。”
“这才几天你就考虑好了?”李霁绝不想听到这样的答案。他想了想,忽地抓住她的手问:“发生何事了?那个陈襄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以至于你突然跟我说这番话?”
他很快想到这一层,倒算他脑子不笨。
可沈连城知道,她若告诉他是陈襄威胁了自己,他更不会离开。而她之所以让他离开,则是不希望他无缘无故因了一个不爱他的自己,枉送了性命。
不管李霁的父亲李威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如何,李霁是个好人。她不能让他因了自己被恶人给害了。
“三番两次,你都只能任我被人欺负。”沈连城抽出自己的手,藏在了腿侧,声色微冷,唯有将此事作为理由。“你就是没本事,口里声声说要娶我为妻,可实际上,你根本连护我周全都做不到。”
李霁自知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伤害是为事实,但他……他不想辩驳,因为他认为那就是自己的责任。
“以后绝不会了,你相信我。”他话语之中几近祈求,“成为我的妻子,我定当寸步不离护你周全。我甚至可以让赤风赤羽教我些拳脚功夫……”
“李世子,”沈连城打断他,坚定道,“你这般低声下气,我更是瞧不上的。你快走吧!别叫我心烦。”
李霁神色难看,还想说点什么。
“难道要我叫人请你离开?”沈连城没有说把他丢出去的话,已是客气了。
李霁咬了咬牙,终于站起身。她这样烦他,便是多听他分辨一句都不愿。
他感到了一种来自心爱之人的羞辱。气上心头,便真的离去了。
外屋,青菱玉荷见李霁绷着脸离开,全无从前悠闲翩翩之态,相觑看一眼,便猜得大事不妙了。
二人进屋,见沈连城脸色也是难看,玉荷便笑着问她:“可是那李世子惹女公子不高兴了?”
青菱也竖着耳朵,渴望听说些什么。
“从今而后,不准李世子踏入水云涧半步。”
沈连城却是做下这样的吩咐。青菱玉荷皆是吃惊。她们原以为,李世子迟早是要成为她们姑爷的。
沈连城说到做到。翌日,李霁经过一夜消化带了韩阙重整旗鼓而来,当真被门房的人给拦在了外头。
“怎么?连我也要拦?”韩阙却要帮表兄硬闯。
门房进去通报,得到的答复却是,“一并轰出去。”
李霁没有想到,一夜过去沈连城竟是没有半点动摇。
“罢了。”他面色凝重,拉了义气的韩阙要走。“她不想见我,便不会见。”
“表兄……”韩阙倒是头一次见李霁这般颓废,一路跟着他,一路劝导:“你先前死皮赖脸……不,我的意思是,百折不挠的精神去哪儿了?你不是说得不到沈阿蛮,誓不罢休吗?”
“依奴看,那刁钻古怪的沈家娘子不要也罢……”紧跟在后的奴仆阿则则是嘀咕了一句。
李霁顿步,肃然睨了他一眼。见他低头知错,方才意味深长地对韩阙道:“那恶人一日不除,阿蛮便不会对我敞开心扉。”
“表兄可是有何打算?”韩阙心疑地看他。
李霁没有做声,眼里却生了一丝笑意,正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第046章:怀疑
洪祁那边,经过一夜查查,也有了眉目。他白间喝过的那缸水,烧开了饮用就没事,另有几个人喝了生的,也都拉了个死去活来。
水,的确被人做过手脚。何大夫连夜来看过,说水里被人放了一种特别的足以至泻的药粉。而这药粉,烧热后便会失效。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喝生水的几个人才拉肚子的因由。
而冯管家说,晋阳公府伺候的奴子,便是杂役下等,也都是家世清白,并在府上伺候了多年的。那些护卫,更是洪祁知根知底的弟兄。这些人当中,该是不会有谁会联合外人坑害主子的。
所有可能性都落在了新近招入府中的奴工身上。
果不其然,新近招入府的奴工当中,当晚便有一人不见了踪影。那人叫田大佑,两天前才入府的。
细察之下,田大佑另有其人,他的身份不过被冒用了。而田大佑本人,也的确是要到晋阳公府做奴工的,只是生病,耽搁了几天。
而当洪祁一早将这个结果告诉沈连城之后,沈连城微眯着双目表现出了极度的不满。
“也就是说,你忙活了一晚上,觉也没睡,得出了一个没用的结论。害我之人目的达成后逃之夭夭了?”
洪祁一吓,当即低了头万分惭愧。
沈连城正色,不妨提点他几句。“新的奴工两日前才入的府门,是如何对你饮生水的习惯了如指掌的?这一点你可查过问过?家府里是谁向一个新进的奴工透露了这一点?又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我这就回去查问看看。”沈连城对自己如此恼怒,洪祁万分自责,万分羞愧。
疾步走出屋外之时,青菱唤住了他。
他忙转身问:“可是女公子还有吩咐?”
青菱摇头,走近了些,噙了笑压低声音道:“女公子对你发火,也是想你日后做事深入三分,并非真的与你计气,你别往心里去。”
“噢,不会。”洪祁笑了一下,对青菱拱手,算是谢她提点。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青菱芳心大动,嘴角笑意如糖似蜜。转身回屋之际,笑容却是敛了去,不免有些担忧主子。
沈连城常素脾气是有的,但对身边伺候的人,倒是极少动怒。上回从京都回临安城的路上,她被李世子欺负,也没有责怪洪祁半个字。这一次,怕是心中有烦闷的事吧?
青菱进屋,将玉荷支开了便小心翼翼问询:“女公子,您可是因了昨夜之事而着急上火了?”
沈连城看她一眼,叹了口气。“要加紧进度了。”
青菱心思通透,倒是一猜即中。沈连城果真因为昨日被掳之事着急上火了。陈襄一日不除,她便难以安生,这才要加紧布置机关暗算的进度。
“奴听那几位匠人说了,少则三五个晚上,多则七八个晚上,即可完工。”青菱说罢劝道,“女公子切莫着急才是,当心急坏了身子。”
沈连城这才松了松眉头,冲青菱笑了一下。
洪祁很快回来了。
他见沈连城时,一脸难堪之色。旁的也不说了,一开口便是自责不已,“我真是榆木脑袋,回去一趟,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青菱看他一眼,心里满是同情,又将目光落在沈连城脸上,见她并无怒色,心下也放松了些。
“就没有几句说法?”沈连城想听细节。
洪祁愣了愣,方才道:“与那假田大佑接触过的人都说,那人沉默寡言,在家府两日,几乎没说过话的,更没打听过我的习性。府里的老人,这两日也没说起过我。”
“也就是说,那人入府之前便知你的习性。”沈连城做下判断,又是思忖,几近自言自语道:“要么有人告诉他,要么自己观察过。两日前才入府……而这两天,你除了昨日随我回过家府,上一回还是三天前。这足以说明,他自行了解你的习性是不可能的。所以,定还是府里有人事先告诉了他。”
家府里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谁会与陈襄勾结?莫非……沈连城想到了一个人,但她很快摇了一下头,认为自己是被陈襄给吓得草木皆兵了。
就在这时,门房来报说,冯管家在外头,有事要禀予沈连城。
冯管家专程来一趟,该是有新的发现的。沈连城忙让人请他进来。
冯管家进屋,见屋里青菱洪祁等都在,有些犹豫。沈连城有些诧异,猜他要说之事不仅是洪祁拉肚子一事,便示意青菱洪祁等退下了。
待到屋里没有旁人,冯管家方才告诉沈连城:“我着人一一查问过府里的奴子及其家人,这两日都无异常。若说那陈襄威胁了谁促成这件事,可能性还是极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