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自缢身亡。”沈如秀说罢,目光扫过姚嬷嬷和紫檀,“你们该知道如何做吧?”
“可是……”姚嬷嬷犹豫一阵,终于道,“这勒痕与自缢的痕迹还是有差别,只怕会被人识破……”
“假亦真时真亦假,如此甚好。”沈如秀高深莫测丢下话,率先离开了。
留下的两名壮汉,在屋里制造了一个假的自缢身亡的局面。
姚嬷嬷和紫檀并不懂沈如秀的意思,只是演了一出惊见主子自缢身亡的戏码,并在一阵撕心裂肺的悲恸之后,着人到王家,禀知了沈怜儿唯一依赖的二姊姊,沈如秀。
沈如秀表现出惊讶万分的样子,很快来到了李宅。见到沈怜儿的尸体,她哭着喊着,说她怜儿妹妹不可能自杀。
“她的孩子还在那个女人手里,她怎会舍得去死?”她当即让人报官,要衙门的人来验尸。
只看一眼,仵作便得出沈怜儿乃是被人勒死的结果。
不同于陈国公府门前的直接行凶作案,沈怜儿之死,经人伪装,以为制造一个沈怜儿自己想不开而自杀的假象。难道不是有人心虚了才不敢明目张胆,要这样掩饰些么?
所有的苗头,又一次指向了陈国公府甫指向了沈连城。
翌日一早,沈如秀一袭白衣,头簪白花来到了陈国公府门口,要见沈连城。
届时,沈连城还不知沈怜儿死了——陈襄去了早朝,便是听到些什么,也来不及告诉她。
她喝着红枣羹,陡然听闻沈怜儿的死讯,再没有食欲。
“二娘子在外头等着要见您,恐怕就是为怜儿娘子讨公道来了。”玉荷一脸愁色,也觉得近来生的事令人无措而闹心。
见沈连城眉头深锁,她又小心翼翼问:“女公子,二娘子那边,您要见见吗?若不想见,奴这就去打了。”
“不必。”沈连城回神,想了想道:“带她进来吧!”
不见沈怜儿,那是因为沈怜儿疯了般随时会扑上来咬人一口。沈如秀就不一样了。到底是两世为人,她始终是个沉得住气的,见一见,未尝不可。
不多时,沈如秀便被引进屋来了。见到沈连城,她却没有沈连城料想的那般沉静。
她激动地上前几步,大声质问:“是你杀了怜儿是不是?你不想把仇儿还给她,你杀了她!”
“若是我做的,岂会做出那样自缢身亡的假象?!”沈连城郑重辩驳,“你难道认为我堂堂天子女傅要取一个人的性命,会蠢笨到那种程度?”
沈如秀默了片刻,忽而含恨嗤笑一声,“正因为你认为别人不会觉得你如此蠢笨,才要故意做出这样蠢笨的场面,也未可知!”
“你认定是我做的,怎么说都是通的。”沈连城不想与之辩驳。“你来若不是为了替怜儿找出凶手,而是死咬着我不放的,那便请回吧!”
“若不是你,还会有谁?!”沈如秀感到,沈连城心里有怀疑的对象,故而如此问一句。
“任何想陷害我,想把我推向风口浪尖之人。”沈连城道,“与杀害李威和顾氏的,说不定是同一人。”
“无论如何,都怪你!”沈如秀突又变得恶狠狠,“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沈连城紧抿双唇,没有做声,神情十分严厉。
她自己这样自责地想一想也就罢了,可真若有人这样指责她,她可不受!
良久沉默之后,她冷声道:“要怪,只能怪他们自找的!不好好待阿宁,偏生不巧又被我撞上了,这才成为有心人对付我的棋子。”
“好!你说不是你做的,我先且信了你。”沈如秀终于按耐了脾气,“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利用他们的死来对付你?”
沈连城想着向夫人,却是忽然抬眸看沈如秀,“我为何要告诉你?告诉你了,你就有本事为怜儿报仇么?”
“我当然要报仇!那是唯一与我真心相待的亲人。”沈如秀言之切切,说着还涌出了悲痛的泪光。
她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真得叫人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更何况,她与沈怜儿关系好谁人不知?若不是亲眼所见,沈连城绝想不到会是她设计了这一切。
“你不是跟向夫人有些交情?”沈连城终于提醒一句,“近来跟我过不去的,她算一个。”
言及此,她忽而一本正经地看沈如秀,“当然,你也算一个。”
“我?”沈如秀笑,“你以为我会杀了我自己吗?”
听了这句话,沈连城有些意外。
沈如秀竟然以为她会怀疑是她杀了沈怜儿!?她不过想说,沈如秀算一个“跟她过不去的人”罢了。
但也仅限于有些意外,沈连城不是神人,并不能因了沈如秀这么一句自本能的反问,就会怀疑上她。
☆、第415章:欣然接受
沈如秀如此闹罢一场,直至陈襄下朝回来,方才表现无奈地离去。
她此番,也并非就要把这屎盆子扣在沈连城头上,而是为了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多在意自己的怜儿妹妹的。
待她离开后,陈襄便担忧地问沈连城,“她可有在你这里无理取闹?”
“这毕竟是在我家里头。”沈连城轻摇了摇头,而后问:“你都知道了?你觉得是谁做的?会否是向夫人?”
“不好说。”陈襄思忖道,“不过你无需担心,京兆衙门会查清此事的。倒是有件事,我希望阿蛮你,能慎重考虑清楚。”
他眼目深沉,郑重其事。
沈连城微低下眼眸。无需陈襄多言,她也知道他要她慎重考虑清楚的是何事。
“我私心是有的。”陈襄接着道,“但孩子留在你身边,终究是个祸患。且不说李霁是如何走上那条绝路的,现在接二连三生了这么些是非,他将来长大了,更不可能没有半点怨恨……”
他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说。
良久之后,沈连城终于抬眸,张了张嘴,为难道:“那事到如今,你要我把阿宁还回去给谁抚养呢?他最亲的人都死了。”
“你忘了还有那个张氏?”陈襄早已有盘算。他提醒道:“若不是你当初手下留情,张氏的孩子就不保了,她也不会有今时不愁吃喝用度的生活。现在你亲自出面,要她帮着抚养她夫君的另一个儿子,她岂会不用心?我派人观察过张氏,她是个性情内敛的,有慈母心,定然能做到视如己出。”
当初,沈连城也就是看在她宁愿独自一人把孩子生下来,也不愿打掉的慈爱之心,才留下她,并让祖母妥善安置的。容得她带着孩子认祖归宗,享有后来的生活,也是沈连城一手铸成。
想必,张氏是该记着沈连城的好的。若是如此,把李撄宁交给她来抚养,名正言顺的同时,倒叫人放心得下。
陈襄又道:“把孩子还回去,现在所有针对你的风言风语,都可以消歇下去。”
沈连城终于点头了。
李威顾氏还有沈怜儿都死了,她再没有留着孩子的道理。
她终于点头,陈襄不禁松了一口气,而见她一副舍不得的样子,陈襄不禁上前,牵了她的手,温声道:“你是她姨母,以后可常让张氏带他到府里来玩。一来,你心里也舒坦些,二来,时常走动,也可对他循循善诱,尽量不让他将来长大了,恨你入骨。”
“嗯。”沈连城应声,“明天一早,我就送她回去。”
“好。”陈襄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有些感激。想了想,他不禁问:“阿蛮,在这件事情,你会否怪我太过自私了?从一开始,我就怕你要抚养李霁的孩子。”
沈连城笑了一下,“我知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思。”
陈襄听了,更是将她揽入怀中,一手在她肩头轻拍了拍,心下愈加轻松起来,“你理解我就好。”他抓着她的手移至她扁平的小腹上,嘴角勾起了一点愉悦的弧度,“我们自己也有孩子了。待他出生了,就够你忙的了。”
“是啊。”想到腹中的胎儿,沈连城也放下了所有杂念,高兴地笑了起来。
翌日一早,她便带着李撄宁,带着一种众奴仆,好大的阵仗来到了李宅。
李宅一片素白,所见的奴子,屈指可数。
听闻沈连城带着孩子来了,张氏拉着四岁的儿子李锴,匆匆忙忙一直迎到了前院,并对沈连城施了大礼。
“不知女傅到来,民妇有失远迎。”她谨慎而谦恭,虽有些胆怯,一言一行,倒也不失了方寸。
这个张氏,自从进了李家的门,就做着教育儿子,孝敬公婆的本分,极少抛头露面。沈连城上一次见她,几乎还是与李霁闹和离的时候。
时光荏苒,经年岁,她身上已多出许多成熟妇人的风韵了,眼角眉梢,都透着母亲应有的慈爱与涵养。
她亲自教养出来的儿子李锴,长得是眉清目秀,不过四岁,或跪或站,姿势都极为端正。母亲说话时,他也低垂着眼目,绝不胡乱看谁,很是乖巧。
沈连城的目光在他身上有少刻停留,之后便看向张氏,吩咐道:“进屋说话吧!”
“是。”张氏忙退至一边,“女傅请。”
沈连城坐下来后,便当着一众奴子的面儿道:“我今天来,是要拜托你一件事的。阿宁的爷奶,还有生母都不在了,往后养育之事,就由你来管顾。你可愿答应,日后待阿宁,视如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