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样的感觉,其实很好,就是时间太短了些。他好想再来一次,可他肩胛处的箭伤,还有左臂上的刀伤,都渗出了大片血迹。便是他想再来一次,沈连城也不会答应的。
沈连城扯了一方被角在自己身上,方才看到他伤口上的血迹。她忙草草地穿上底衣。起身下床,点了烛火,拿了干净的棉布来,她要为他的伤口重新做包扎。
陈襄任由她照顾着,满脸幸福雀跃。
为他包扎伤口时,沈连城的目光总会落在他身上多处伤疤上。
她不知道他曾经经历了多少次生死,不由得心生怜惜。
“是不是很丑陋?”陈襄神色黯然,不禁问一句。
沈连城轻摇了一下头,“反正也不在脸上。”
她这么说,陈襄心头也就放松了些。为了让他更了解自己的过去,待她上床之后,他竟跟她一一说起,自己身上每一道伤疤,是如何来的。
说了许久,一直说到沈连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翌日天光微亮,沈连城猛地醒来,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春秋大梦!
看到床边结实的男人赤i裸的躯体,爬着深深浅浅的疤痕,却有着那样一张精致好看的容颜,她又一次沦陷了。
他没有醒,她便大方而安静地观鉴。以至于那一双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对上她的视线时,她猛地吓得红了脸。
他好笑地问:“看我做什么?”
她心虚地背过身去,咕哝一句,“颇有些不可思议罢了!”
陈襄会意地笑了笑,看着她笔直的后背,他也暗自生了慨叹。
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的身上,似还有昨夜温存留下的她的体香。
他多想再抱抱她!但他知道,没有不得已的理由,她一定会抵触自己。
为了不惹她不高兴,他小心地坐起了身,一边穿衣起床,一边告诉她:“我得去上早朝了。”
沈连城不禁转过身来,问:“你有伤在身,不告假么?”
“不妨事。”陈襄根本没把这点伤放在心上。更何况,他今天可是要生龙活虎出现在李霁跟前的。
他倒要看看,李大将军的脸色,今日究竟会有多么的难看!
“你好生歇着,等我回来。”他已穿好中衣,嘱咐一声,便唤了奴子进来伺候他梳洗更衣。
他离开时,又叮嘱奴子们道:“没有夫人传唤,谁也不准打搅夫人休息。”
“是。”
他走后,屋内重又恢复了宁静。
沈连城伸了个懒腰,在床上摆成了一个大字。
她觉得惬意。
在这个家里,她是真正的女主人,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没有人需要她去讨好,也不用“多少看某些人几分脸色”。这个家,简单、干净,好极了!
朝堂上,李霁一脸青黑,是一夜无眠的样子。反倒是陈襄,精神奕奕的……李霁见了,不禁在袖口暗暗握紧了双拳。
天子上朝,也祝贺了陈襄新婚之喜。
“听闻昨日迎亲途中,陈国公遭遇了两次暗算,可知是何人所为?”宇文烈有意问询。
而这个问题,恐怕满朝文武都知道与李霁脱不了干系吧?天子故意有此一问,无非是希望陈襄忍下这件事。
索性陈襄也没有打算利用这种微不足道之事为难李霁。于是,他很快答了天子话道:“微臣不知,还在查查之中。”
宇文烈别有意味“嗯”了一声,只道一句“好好查”,再无其他的话。
退朝之后,他着赵寺人将李霁请到了栾清殿。
殿内,龙颜不悦。
宇文烈坐在高处,一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一根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目光深沉望着殿下低眉顺眼安静而立的李霁,是要大发雷霆的样子。
☆、第316章:与子合谋
“那么做,有何意义?!”
宇文烈的声音,冷得如同冬日里屋檐上挂着的冰锥,摇摇欲坠。而李霁,就是屋檐下的罪人,别无选择,只能等待命运的降责。
他知道,昨天那样做了,一定会惹恼天子。但他可没有管这许多!他只知道自己气得要发疯了!满城铺天盖地的婚礼之喜,都在挑衅他,讽刺他,嘲笑他。他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
只是可惜,那个人身中一箭,竟然还能撑到婚宴结束!早知如此,他该让人下手更狠些才是。
现在想想,也还气恨不已。面对天子的震怒,他也就表面上认了个错,服了个软而已,哪里会真觉得自己做错了?
“大将军,你是孤王的肱骨之臣,孤王可不希望,你一直把心思用在这等儿女情长之事上。”宇文烈的脾气和缓下来,也是端了好大的耐心,才肯提点他一句半句。
李霁低眉敛目,没有做声。
宇文烈想了想,问:“大将军,你以为孤王把你抬得这样高,是为了什么?”
李霁听言,不禁抬眸。心中忽而有些忐忑。
“孤王要你成为沈太傅那样的存在!”宇文烈不妨直言,而后沉吟一声,端了几分严厉之色问:“你做到他哪怕一半了吗?”
想到当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满朝文武无不为之马首是瞻的沈太傅,李霁自感惭愧。
他的确,没能做到他哪怕是一半。如今在朝堂,也就仗着统管六军之权,能与陈襄分庭抗礼罢了!
现在,陈襄又娶了沈连城为妻,沈括在朝野的势力,还不都是他的?
想及此,李霁也有些怨恨天子。
他听他大姊姊李霜儿说过,月前天子其实是有意将沈连城纳入宫的,可结果不知什么缘故,没有做成此事。
现在想想,他倒希望,沈连城真的进宫伺候天子了!她跟了任何人,都要比跟了那个人让他好受些。
说什么都晚了。不过,他不禁问天子一句,“陛下想让微臣成为沈太傅那样的肱骨之臣,却又为何让沈太傅在朝野上的所有势力都追随了陈国公?若陛下能阻止陈国公娶……”
“放肆!”宇文烈听言,突然怒喝一句。
李霁一惊,忙跪到了地上。
宇文烈起身,走至李霁身边,冷声道:“你以为孤王高看你一眼,就会明目张胆厚此薄彼?孤王给了你兵权,给了陈襄天官府,已经是对你的恩待了!即便如此,你却屡屡叫孤王失望!”
“微臣失言,微臣知罪。”李霁伏地,看着宇文烈脚上金龙勾勒的黑靴,不无惶恐。
“少整一些龌蹉事,多做出些政绩来,让孤王对你的偏袒也偏袒得有价值吧!”宇文烈说罢,“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大殿。
良久,李霁才抬起头来,缓缓直起身。他两眼闪着阴鸷可怖的凶光,是一副要将仇敌碎尸万段的样子。
天子的话,分明是说他不如陈襄!犹如芒刺在背,刺得他难以忍受。
他握紧的拳头,青筋暴露,里头的血液,似乎随时都要迸溅出来!
回到将军府,他便喝起了府上最烈的酒,心情差极了。就连最亲近的奴子阿则也不敢上前劝一句。
就在他喝红了眼的时候,门房来报说,“京都富商王府王家夫人求见。”
“不见。”李霁想也不想,就非常不耐烦地拒客了。
“世子,”阿则小心翼翼上前,“是怜夫人的二姊姊。奴已查清,昨日在街上的那帮刺客,是她买通人做的。”
李霁举杯饮酒的手在半空微滞了滞,忽而一口饮尽,咬出“沈如秀”三个字,而后一声吩咐:“让她进来!”
约略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沈如秀进来了。
李霁眼目微醺,看着她与沈连城有几分相像的样貌,不禁多看一眼。终于化作一抹讽刺的笑意,继续饮着杯中烈酒。
沈如秀打量着他,秋瞳剪水的双眸沉静无波,绝没有一个富商的妻子在见到位高权重的大将军时该有的卑微姿态。
她向他施了礼,只得到他斜眼瞟过来的一个眼神。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安静地站立着,并不急于表明自己的来意。
她按耐着性子,终于等到李霁首先打开了话匣子。
“说吧!有何所图?”
沈如秀笑靥如花,“妹夫快人快语,我也就不卖关子了……”
“谁是你妹夫?”李霁却打断她,纠正道:“你的妹妹沈怜儿,只不过是我一房多余的妾室罢了!这样你也胆敢称呼我一声妹夫?”
沈如秀的笑僵在脸上,再是冷静的内心,也生了几分不快。
她知道,他从未把她怜儿妹妹看在眼里,但当着她这个姊姊的面儿,他偏要这样贬低不可吗?
“说正事吧!因何找我?”李霁言归正传。
沈如秀这才重展了笑颜,道:“不是嫉恨那两个人在一起吗?我也一样。既然我们都嫉恨着这两个人,何不合计合计,看看怎么能拆散了他二人?”
李霁不禁嗤笑一声,“当初拆散我与她的,是不是也是你与你那无耻的妹妹合计的结果?”
真是三句不离他憎恶的沈怜儿啊!沈如秀强忍着心中不忿,只得尽力避开这个话题。
她接着道:“依我对沈阿蛮的了解,没有什么情非得已的理由,她是绝不会答应嫁给陈襄的。”
她看着李霁,见他眼里终于生了一丝异动,她抓紧问他,“这个情非得已的理由,难道大将军不想知道?”
“什么理由?想必你心中有数?”李霁眼目猩红直看着她。他倒要听听看,她沈如秀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