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让雪舞此刻听到了卫青平安的好消息,只怕立时就要激动的热泪盈眶。
阿娇当下便笑意盈盈道:“陛下不如好好给安内侯操办婚事,这是正理呢。”
刘彻当即点头,“对,对!娇娇说的对——”又同阿娇商量道:“问问姑姑,愿不愿意认了雪舞为义女?朕好顺理成章地给雪舞封个翁主,婚事也好更风风光光一些。”
阿娇明白他这是要把越来越耀眼的卫青彻底和陈氏融在一起,但她不会再像以前拒绝刘彻的好意了。暠儿越大,就越需要朝中有能为他说话的人。
是以阿娇当下也是点头,又笑说“还用问什么?皇帝说话,就是大长公主不也得听吗?”
刘彻一面说她促狭,这般没大没小的话回头叫馆陶知道又得数落她。一面叫立时就传话到堂邑侯府去问馆陶的意思。
馆陶前阵子刚在阿娇面前可惜过卫青不是亲兄弟,听了刘彻的提议,知道这是要把“卫”和“陈”写成一笔,简直是正中下怀。
卫青心性忠厚,即便将来再立下不世功勋,想来也不是那等猖狂失德之人。
馆陶活了大半辈子,自认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能有个给她娇娇助力的得力姻亲何乐不为?
就是阿彘这样心中满怀雄心壮志的天子,将来不会乐见外戚壮大。但只要卫青不和阿娇串联起来弄权,让阿彘心中不快,阿彘对娇娇这点容忍还是有的。
馆陶当即就痛痛快快应下了,又送雪舞进来谢恩。
雪舞来后,踟蹰地望着阿娇,半天才迎着阿娇期待鼓励的目光叫了声义姐。
阿娇笑着应了,又叫她回去后再别悬心了,卫青至多再有半月就该回来了。
卫青和雪舞的婚事就定在明年正月办,时间紧促的很。是以谢恩完后,阿娇也没有多留雪舞,叫她赶紧回去。
雪舞的册封经天子亲自过问,当天就落得了实处。
其后太常按照翁主成婚的礼制陆陆续续地把宗室补的嫁妆送到堂邑侯府,长安市井中见了这十里红妆谁不为之啧啧称奇。
而这一整天,刘彻都是心情好到了极处。等两个孩子午后睡下了,他手中握了卷帛书,却是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一直笑咧开。
阿娇望着紧张了月余终于全身心放松下来,笑的像个孩子的刘彻,心里也很能理解他的感受。
这一战若是败了,刘彻要受多少压力不说,最受苦受难的不还是平头百姓?匈奴说不得还得掳去多少汉人,他们必定要用汉人的血来浇筑他们的圣地龙城。
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轮到匈奴人流血偿命了。
刘彻越想越高兴,下午就要去霸陵和阳陵把捷报烧给皇祖父和父皇知道,又软磨硬泡地要带暠儿和元暶兄妹俩去。
还不等阿娇说孩子太小,经不起风吹,他就开始一条条地给她顺理由。
“暠儿是太子,国之储君。这样的军国大事,他从小就得耳濡目染地学起来。再说了,生下来到现在也还没有去拜祭过他皇祖父,这是不是本来就得去?”
“那既然暠儿都去了,那一胞所出的元暶是不是也得去?你经常说两个孩子同时养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偏心,自己没忘吧?”
阿娇失笑,“对,陛下说的有道理。”
刘彻一脸顺理成章地道,“那我和孩子们都去了,你是不是就一块跟着去得了?一来叫你放心,二来回程时咱们一家子正好就顺道去汤泉宫住一阵。”
这下阿娇明白了,这是早就把算盘都打好了。
不过,她立刻就爽快答应了。“行,就依陛下。”
阿彘这一向也实在操心坏了,在卫青大军还没有回师前,去汤泉宫小住一阵子叫他放松一下,倒的确是个好主意。
刘彻见阿娇一应下,立马就叫人收拾准备:帝后出宫即便再从简,也不是可以拔腿就走的。更别说,还得带着才四五个月的太子同长公主。
等到用完晚膳后,帝后才终于上辇出宫往霸陵去。
其后不远的车里,春陀忍不住摸了把汗,舒舒服服地伸开双腿仰头躺下。心想这真是陛下动动嘴,下面的人跑断腿啊。
一下午满宫都忙了个人仰马翻,春陀虽然只用动动嘴皮子,盯着宫人们做事。却也是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多带了什么不打紧,这少带了什么,一时帝后要用寻不着的时候怎么办?
尤其是这小太子和长公主也得去,就更得细心留神了。
好在这还有皇后身边的四个女官帮着,要不然就他自己还真是分身乏术。
说到这个,春陀又忍不住想起前段日子还一起说话干活的雪舞,满心感概:这命数可真是说不准的事啊,这人家一跃就从女官成了皇后义妹,成了列侯夫人。
唉,不过他这也羡慕也羡慕不来呀——可惜没能投成女儿身,就是投成女儿身,这安内侯也不一定瞧得上啊!
马车平稳的跑动中,春陀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渐渐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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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松枝
帝后往霸陵去祭告文帝后,连夜就往阳陵同先帝说话。
当夜便在行宫歇上一宿,预备第二天再往汤泉宫去。
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到天亮的时候才慢慢止住。天地间被铺的银白一片,宫人们白日的脚印亦被悄无声息地掩住。
雪天时亮天似乎更早些,还没到卯时殿中的灯火就渐渐黯淡去。晨光开始映在窗棂上,一点点透进来。
元暶和暠儿兄妹俩第一次出这样的远,俱都兴奋的紧。到了半夜才撑不住睡去,又不知是不是认床,今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在隔间寻不见母后就开始嚎啕大哭。
刘彻迷迷糊糊地听见孩子哭,顿时就睡意全无,下榻披了外衣就往隔间跑。
阿娇也被惊醒,紧接着坐起来。正要掀被下榻,刘彻却已经一手一个抱了兄妹俩大步进来——他抱了四五个月的孩子,如今可算敢同时抱两个了。
兄妹俩在他怀里已经止住了哭声,却还可怜巴巴地抽噎着。
阿娇也不下榻了,连忙向他们伸手:“来,到母后这来。没睡好吧?在母后身边再睡会。”
刘彻把兄妹俩轻轻地放在阿娇身边,扯过被盖上。坐在榻边望着兄妹俩一到了阿娇身边,立时连抽噎都止住,望着柔声哄他们的母后咯咯直乐。
他又是好笑又忍不住有些吃醋,“这到底是天天待在母后身边,父皇哄你们就是没有那么好使是吧?”
阿娇白了他一眼,“那孩子不就是谁陪的多就黏谁吗?等再大些,就要开始黏你了,急什么?有你烦他们的时候——”
他对孩子的在乎简直是叫阿娇又好笑又无奈,她不止一次地听见他背着她问孩子们“是喜欢父皇多一些?还是喜欢母后多一些?”,这般幼稚行径常弄得奶娘们憋笑憋的脸通红。
但这样的他,又叫阿娇心中满是柔软温暖。馆陶就更满意的没话说了,常说“阿彘这样疼孩子的,真是少见呢。”
听了阿娇的话,刘彻乐道:“那可倒好,我正巴不得呢。等他们再大些,我就亲自教养他们兄妹。”
阿娇垂下头,继续拍打着兄妹俩哄他们睡觉,对刘彻的话不置可否。
刘彻从孩子们落地开始,就念叨着就是元暶他也得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这是朕的长公主,朕的心头肉。由着那些女官教,朕不放心——”
凭心而论,阿娇自然愿意由刘彻来教养元暶。
跟着父皇长大,元暶的世界会比平阳这些长在后宫的公主更广大。
阿娇自己前世就是拘束在后宫的这三尺天空,她不愿意元暶像她一样。
就更别说,元暶得着刘彻宠爱长大。于她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只是,这到底有些惊世骇俗。谁知道刘彻是不是心血来潮?到元暶大了还是觉得让她有个公主样子的好?
所以,刘彻每次说起她都默不做声。既不同意,也不不反对。
刘彻见阿娇没有说话,又说起暠儿昨日的表现。满脸骄傲,“朕抱着他在皇祖父同父皇面前祭告时,这小子从头到尾都不哭不闹。那认真的小模样,活像是已经知事的孩子。朕就说,朕的太子聪明着——”
阿娇好笑道:“对,对,对!可聪明了!你什么时候说过你的太子和公主半句不好?普天下的孩子,谁能比过他们?”
刘彻就如没听见阿娇话里的意味深长,认真思虑了下,郑重点头。“娇娇说的正是,朕的太子和公主还真是谁都比不上——”
阿娇被他的一本正经逗乐,笑着附和“是,正是呢。”
兄妹俩渐渐睡着,阿娇也不敢起身,怕惊醒他们,就在榻上重新侧身拥着他们俩躺下。
刘彻也不出去打拳或跑马了,蹑手蹑脚地去书架上随手拿了卷帛书,在书案边坐下。
冬日能守着妻儿闲适地读书,心中也没有压着的事,政事更是索性甩给了丞相。刘彻只觉得简直是愉悦惬意到了极致,脸上一直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等着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后,兄妹俩醒来。一家四口方才起身更衣洗漱,用了早膳出去乘辇往汤泉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