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心里很有些发腻,又是这样的招数。她跟着太后十多年,这样的招数不说一千也见过八百了。
这个王八子,拿着二皇子生病把陛下留在宫中多时。怀着身孕的另外两个宫妃早就看不惯了,也委屈的很,太后私底下安慰了许多。
却还不知足,陛下现下是去上林苑了,又不是去选美人?
但嘴上却还只得说:“在这等着,我去叫太后。”
黄门便千恩万谢,如云便轻轻踱到寝殿外。眼看时辰还早,太后睡眠又不好,心下到底有几分犹疑。
却又怕二皇子真有什么大事,只得狠下心来轻轻推门而入。
王太后睡的很浅,如云刚一开门便把她唤醒了。
“如云?”
“太后,是王八子派人来说二皇子发高烧了,想请太后去看看。”如云掀开锦帘,轻声说。
王太后早些年还有几分权欲之心,经过田蚡和阿娇之事后,倒慢慢淡下去了。她到底与一般女子无二,夫与之就是天。
夫没有了,子就是活下去的盼头。
听说二皇子很不好,当下坐起来,“先叫给老身看的乳医赶紧去。”
如云忙转出殿去吩咐,才又进殿来服侍太后穿戴梳洗。见太后眼下乌黑,便知道没有睡好。却又不能再劝,只想着等回来了再服侍太后歇一觉。
王西语此时却在宫中急得团团转,刘平这两天病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凶险起来了。偏偏乳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天几乎是衣不解带地照顾刘平。
饶是这样,凌晨时更是假死了一次。直把王西语吓的魂不附体,偏偏陛下又去了上林苑,也只得厚着脸皮去求王太后了。
看看太后身边的乳医有没有办法,好在太后现在最挂心的就是子孙。去求救的黄门半个时辰后就带来了乳医,太后也紧随着来了。
王西语刚开始只是断了刘平的药,来以此求得陛下的关注。等奏效后便慢慢恢复用药,只是却又久久不好了。
先开始也还只是全身酸痛、发烧倦怠这样的风寒症状,王西语虽然心急,却也没太大担心。但是却久治不好,刘平更是说浑身没劲,还胸闷、头晕等,等到刘平晕过去一次王西语才着慌了。
但那个时候陛下已经起身去上林苑了,这段日子霸占着陛下已经是叫后宫中人很是不满了。
王西语便只得寄希望刘平能快点好起来,却没想药竟好似一点不对症。刘平又说心口疼的不行,也就是这个时候乳医把脉才发现了不正常。
刘平的心律失常,把脉有杂音。
乳医也是吓的不轻,重新改了药方子。眼看有了些效果,刘平又想到等父皇回来就能****都见到父皇,精神也明显好了许多却又突然严重起来。
王太后匆匆赶来时,刘平又假死了一次。满宫上下都吓的不行,王西语更是哭的几乎晕厥。
王太后皱着眉进来见到的就是一屋子乱糟糟,当即便发火怒斥道:“哭什么!都在哭什么!二皇子有个好歹,你们都没有好!”
一屋子人这才发现太后来了,王西语行过礼后没说话却又落下泪来,几乎泣不成声。
王太后便道:“哭什么?你是刘平的母妃,都这个时候你还哭什么?”
王西语如遭棒喝,脸色苍白也忘了哭。王太后却也不看这个族里一遇事就没了主意的侄女,径直进了刘平寝殿,唤过乳医问:“二皇子怎么样?”
乳医也是跟着王太后多年的老人了,医术自是信得过的。当下却也只是摇头,“太后,这等疑难杂症还是第一次见。”
王太后当即便沉下心来,嘴中发苦地问:“不就是风寒吗?怎么能变的这么严重?”
乳医默然垂下头不敢说话,王太后却刹那间就明白过来了。王西语为了邀宠前面没有给刘平用药!小孩子体质弱,这是又染上了比的病!
王太后当即怒不可遏,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就发作了王西语,却还是强忍着怒火得事有缓急。唤过如云吩咐道:“去,传老身的旨意,把陛下的侍医叫来!”
侍医刚走到殿门口,却听刘平榻边的宫人高声哭道:“二皇子!二皇子!”
王太后忙上前去看,已然是没有知觉了。她便颤抖着手去试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了。
刘平已经去了!
小小的孩子苍白着脸,像精致的假娃娃一样。却再也不能应答了,再也看不到深深眷恋的母妃了。
王太后当即便老泪纵横,坐到榻边轻轻地把刘平的双眼合上。哀声道:“去吧,好好去吧,孩子。”
王西语发疯一样地冲过来,不敢置信地摇晃着刘平小小的身子。悲痛地叫道:“平儿!平儿!”
孩子已经不可能应她了,王西语一翻白眼当即便晕厥过去了。王太后也不看她,拭去泪痕。站起声来,一面吩咐赶紧派人去上林苑禀报皇帝,一面吩咐封宫,伺候二皇子的所有人等都不得擅动!
王太后这一生到底经过不少事,一层层吩咐下去后便觉得累极了。更何况宫中两岁的孩子都还不能算人,再难过到底也的对宫中还怀着身孕的两个宫妃看,吩咐不得把消息透给她们,免得惊吓动了胎气。
王西语宫中给刘平诊脉的乳医当天便自尽了,其实这也怪不得她。就是在后世医学发达了,这样由感冒引发起的局灶型心肌炎,症状隐匿,由心脏停搏而引发的猝死,尚且容易误诊,就不要说这时候了。
但没有人同情她,反倒有些羡慕。比起这样干干净净地去了,还不知道陛下回来了他们能是什么样的下场。
当夜刘彻便从上林苑回来了,饶是如此却也救不回刘平的性命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害子
连着晴了十来天,又是盛夏,热浪滚滚,直把人热的动也不动就能汗流浃背,到晚间更是好容易睡着一会又被热醒。好在这天夜间痛痛快快地下了夜大雨,热气腾腾而去,到第二天便清凉了许多。
阖宫上下都不觉间松了口气,眉眼间浮躁也去了许多。而清凉殿中来往的宫人却还是有些愁眉苦脸,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陛下这几天都压着大火呢,听说刚回宫的那天东西砸了一地。
再想到陛下为什么发火,宫人们更是直觉得寒气直冒。二皇子五月刚满了两岁,到六月便夭折了!这中间只怕也是有什么事,要不然怎么能把一宫人全锁住,就是王七子失子大痛也不见陛下同太后抚恤一二。
再想打宫中另外两个怀着身孕的宫妃,当即便噤若寒蝉,生怕卷进这深潭中。
刘彻正独坐在殿中,没有像宫人们揣测的那样因为宫妃间勾心斗角而气急攻心。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殿中,手中握着一卷帛书,却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
心下渐渐烦乱起来,更漫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惆怅。他埋下头,硬逼着自己把书看下去。
春陀悄没声息地进了殿中,见刘彻正在读书,便蹑手蹑脚去侍奉茶水。等一应忙完了,才说起今天去办的事。“陛下,王良人坚持要见您一面。”
刘彻没有说话,头也没有抬,只微微冷哼一声。春陀却马上明白过来,赶紧补道:“是王庶人,奴婢一时忘了,忘了。”
刘彻也无心和他计较,只是冷冷道:“朕不见,她做下的罪孽还有什么脸面要见朕!”声音不大,却是字字含着怒火。春陀不敢再说,躬身站在一旁。
刘彻却越想越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母亲?断了孩子的药来让他再多病上几天,就为了宠!
他回来后见了孩子最后一面才叫下葬,看着苍白的小脸想到去上林苑前许他等回来了便到身边来就让他欢喜的不行,更是心中大痛。
对王西语恨意便更深,当天便废她为庶人,只等查的一清二楚了便发落走。为了刘平计,也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只是永生再不相见。
没想到她还不肯走,觉得委屈冤枉了不成?
思及至此,刘彻狠狠地把手中帛书掷出去老远。
“给她喂一碗哑药,送到栎阳去!”
春陀连声道诺,急步退出去。
王西语这也是鬼迷心窍了,陛下一而再给她替身份不就是对二皇子看吗?只是人心哪有知足时。
他便走便叹气,她求他说的也说过了。只是陛下实在是厌恶她极了,决计是不可能见她的。
他顶着烈日疾步快走,还是热出了一声汗。到了宫门口,自有人递上凉帕同冰饮,他便接了。
抹一把脸,又畅快地用了一碗酸梅汤,浑身冒起凉意才往里走。
殿中一片死寂,伺候二皇子的同王西语贴身服侍的当天便拉出去斩了。剩下的即便能活下命来,也是冷板凳坐到老了。
春陀轻快地走到主殿,门口的人见是他才开了大锁,恭敬请他进去。
王西语一身白衣,静静地坐在地上。手捧着刘平生前的衣物,半个身子隐没在暗处。
她听得有人进来,戚戚然转过头来。见还是春陀,眼中失望不已。“陛下还是不肯见我吗?最后一面也不见?”
春陀清了清嗓子,“陛下没有说赐死庶人,只是吩咐叫去离宫。”他转身接过一碗汤药,放在地上。“这是陛下很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