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卧在柔软的车塌上愣神时,厚重的门帘突的被掀了开来,灌进一阵冷风。
谢承祖仍是一身黑衫,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碗,进了车厢。
这样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能吃口热食不容易,喝口热水不容易,快马不过两个的脚程,若是不带着那这么个“金贵”的“女眷”,谢承祖与杜和一干人等,只需在马上啃啃冷硬的干粮,灌口热酒也就过去了,哪需这么麻烦,还要停车生火,这树少的蛮地想打些柴火也不容易。
檀婉清虽然知道自己成了累赘,需要被人“照顾”,心里可却一点不同情,毫不愧疚的卧于马车之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难道怪的了她吗?她并不想来丰犁这一趟,这个人却非要拉着她来,不顾她的抗拒与反对。
并不是她无情,只因她在檀家人的眼里,她早已不在人世,死在了流放路上,再来认亲对她非常不利,就算不团聚,远远的看上一眼,又能怎么样呢?他们过的好就罢了,若是不好,她也只能看着,毫无办法。
他到底想怎么样?她想来的时候不能来,现在又非要让她走这一趟?
檀婉清性子就算再温和,脸上也难掩心底的不悦。
可再不悦,也不能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天气冷,人就格外的饿,闻到粥的香气,她从卧着的锦被中仅有的热气中起身,伸手去接递过来的粥碗。
那碗上的热意,熨帖了掌心暖融融的,实在是舒服。
见她接了碗,谢承祖并没有出去,而是坐在她旁边,拽过铺在翠色锦缎面的狐裘,将其围在她肩背。
檀婉清饿了,也不顾旁边有人,拿起勺子挖了一点,放进嘴里,粥做的软糯浓稠,其中掺杂着肉丁,也算是可口,但她吃东西有个怪癖,粥里切的那些小肉丁便罢了,稍大点的,色相不佳的,都被挑剔的用勺子推到一边,习惯使然,她也没觉得。
可旁边看着她吃东西的人,眉头却皱了起来,口气略有不满:“你不仅有粥用,还挑着食儿,你可知这肉粥拿出去多少人抢破头?”丰犁地荒人穷,平日能喝着一碗不掺野菜树皮的米粥,都能感动的落泪,更不提肉食,几年不食肉味的人大有人在。
檀婉清听着话是喉头一噎,偏偏他说的没错,自己这是被养的挑嘴了,由奢入简难,她现在也很难再回到糠菜裹腹的日子,只得郁闷拿勺子搅了搅,吃了两口后,不知是饱了,还是失了兴头,实在咽不下,到底剩下小半碗。
谢承祖拿着眼直扫着她,见她不是赌气,确确实实的吃不下,这才接过碗,就着她含过的勺子,半点不浪费的几口划拉到嘴里,自然的好像本来就该这样,可实际也是这样,全身上下都“吃”过,还在乎这点小小口水。
谢承祖习惯性扒拉干净里碗里的米粒,起身就要离开,借着休整的工夫,才煮了碗粥,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尽快赶路,最好在天黑前赶到丰犁城。
数车的粮草,在外多耽搁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
“等一下。”檀婉清见状,突然伸手拉住了他欲离开的衣摆,脸色微红,心里无比想念瑞珠,这蛮徒将她拉上马车,却把瑞珠给丢在了宅子里,还拉着脸跟瑞珠道,此行只有来回四五天的工夫,没时间伺候两个女人吃喝拉撒,就这么把追着马车跑的瑞珠丢下了。
她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仅如此,还全是男人,她一个女人做什么都不方便,偏偏能求的就只有他一个,也只熟悉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吃的依靠他就算了,可是……
看着面前女子脸色如瞬间扑了层胭脂,左右透着丝为难,隐隐猜到几分,“可是要解手?”
这两日她本就吃的少,用水少,中途休息时遇到一处农舍,其余时间倒也没有下马车,可谁想到,刚刚一碗粥下肚,就有些急了,她虽温吞,却也不扭捏,当即点了点头。
马车外二十多号人,虽然都在啃着又硬又凉的干粮,可耳朵都竖着呢,仔细看,方向都朝着马车,因为刚才大人又钻进去了。
往常大人可不这样,自从多带了个人,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进进出出拿热饭不说,还给热水灌汤婆,简直惊果一群铁血汉子。
他们大人可是铁血汉子的头啊!
正个个腹诽时,就见大人跳下马车,掀开了帘子,接着,自从进了马车,就没怎以下来的人走了出来。
那件大人花了不少工夫弄到的狐裘,正披在佳人身上,一身的雪白,她走到车边,没有脚踏,正犹豫是否跳下去,却见站在马车下的人朝他伸手。
檀婉清脸黑了。
她感觉到周围正低声说话的三五个聚在一起的兵士,眼晴都齐刷刷的看过来,匆忙扫了一眼,有的嘴里还咬着干粮看向这边,渣渣掉了一腿也无所觉。
檀婉清是内急,她轻夹着腿,抓着狐裘,在跳下去的高度与朝他伸手的人快速看了看,最后还是妥协伸手扶了他的肩膀。
在那些兵士看来,车上的女子如只乳燕归巢般投入到大人怀里,大人轻松的将其抱了满怀,转身横抱上黑炭头的时候,女子盖在头上的裘帽突然滑了下来,满头黑压压的青丝,临去的回盼那一转,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着。
直到大人将人抱于马上,一夹马腹,消失在他们面前,好半晌其中一个千总才咽下嘴里的干粮,直噎的咳了一声,灌了口冰水后,也不知是哪不舒服,酸溜溜的道了句:“大人他这也太惯着了吧。”送吃送水不说,眼看着这连雪地都不舍得的她踩一下了,还抱来抱去。
杜和当即朝他后脑勺就一巴掌,“要给你这么一个,让你天天跪坑头,你愿不愿意。”
那千总立即伸手摸头,傻嘿嘿的笑。
解个手为何要上马,还跑这么远?眼瞅着连后面人都看不到了,檀婉清有些不明白,不过她下意识也觉得越远越好,也就没有问。
而谢承祖自然有他的道理,能跟随一城守备出城的兵士,皆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耳聪目明不在话下,离了近了,岂不是让他们占了便宜?就自看不见,听着声音都是他吃亏。
这片荒地寻棵树都不容易,总算找了处遮挡,檀婉清也是内急的厉害,谢承祖指了地方,她犹豫了下,出门在外,也就不拘小节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顾不上其它,便去掀衣裙。
可她的裙子长啊,又披了件狐裘,笨重的很,平日守着马桶解手慢慢来还好,这天地之间,风还扫着脸,是越急越是提了这边掉了那边,手忙脚乱。
最后还是背过去的谢大人,“听”不过耳,帮她拾了厚重的衣摆裘边,摸着她的裤带,檀婉清急急的“嘘嘘”的时候,没有看到,身后谢大人的耳朵狠狠动了动,无比清晰的声音入了耳,立即换化成了与某些经历过的情景混在一起的画面,眼眸不自然的慢慢的变得炙热幽深起来。
此时若除去他身上黑色衣衫,就能看见他腹部的几块肌肉瞬间绷得发紧,块块鼓了起来。
待细细的水声终于过去,解了急的人过河拆桥甩开他的手,急急的将裙摆放下来要起身的时候,后面那个站在一本正经的人,再也正经不起来了,他难以抑制的伸手环住她膝弯,呼吸急促的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另一只手不能控制的探了过去。
第68章
一行车马终于在日落之前,到达了丰犁城。
入亘城后,借着黄昏的光线环顾城内,稀稀落落的几排破烂茅房,寥寥数家有人进出,办事的总管公署也在其中。
卫安一行人并不是第一次来丰犁,熟门熟路的很,骑马快穿过居所,直奔公署府邸,还未到达,立即有人出来接应。
“哈哈,有劳守备大人鞍马劳顿,亲自前来,一路辛苦了啊!”镇守丰犁的副都军霍文飞,腰挂长剑,脚踩长靴,大马金刀的跨步迎了上来,伸手向马上的谢承祖拱了拱,神色还带着了点调侃。
两人未升职前,也曾是一壶酒分着喝,一块肉打的头破血流的主儿,上山下海,战场杀敌,关系本就不错,后来各奔前程,同在边界之地,信件来回极是密切。
丰犁田荒地瘦,粮草严重不足,卫安乃粮运之地,与卫安的守备大人交好,或借或换多多少少能抠出来点粮草贴补,见这次又送过来两车,身后随之走出来的丰犁官员,满脸带笑。
其中一个站出来笑道:“我们都军早就为大人布下酒宴,只等大人前来,为大人接风洗尘了。”
“大人运气好,这次不仅有酒肉小曲儿召待,还有那温香软玉……”
接口的官员说到一半儿,便见眼前这个谢守备,转身将一人自马车上抱了下来,见到柔顺的被抱下马车,倚谢守备身旁的美人后,他瞪大了眼晴,温香软玉后面的话儿,不由的噎了回去。
谢承祖将人抱下来,便向后面几人挥手,正守在粮车左右的军士,也纷纷跃下马,将粮运进丰犁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剩下的可不归他们管,丰犁这边自会接手。
谢承祖这才回身向几人客气拱拱手,“不必破费,找个暖和的房间,备点热水吃食即可。”随即看向张目结舌的霍文飞,眯了眯眼,分上不客气的道:“你答应的东西,我要尽快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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