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坐在殿中的描金贵妃床榻上,黑沉的龙袍穿出一种冷静稳持的气质。
他冲苌笛伸出手道:“小笛,过来。”
苌笛正在和崔柔叙话,被讨喜的子婴跑过来拉着手就往胡亥那边走。
“好你个子婴,胳膊肘竟往外拐!”苌笛笑骂着。
把苌笛推向胡亥,子婴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笑道:“我的胳膊肘哪往外拐了,十八叔是我叔叔,而你是我的婶婶,我胳臂好着呢,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拐了?”
子婴双手叉腰义正言辞,数道着苌笛和胡亥现在的关系。
苌笛无语,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胡亥勾唇轻笑,已经把苌笛拉入怀抱。苌笛一个不留神,鼻子被狠狠的撞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红了。
苌笛气恼,用力推开他,奈何胡亥的手劲比她大了几百倍,双手被他牢牢的钳制着。
“怎么这般不听话?”胡亥略微蹙眉,好像不高兴了。
子婴愉悦的吹着口哨和崔柔退出大殿,去前殿忙活。
苌笛傲娇的别开头,看屋顶看地板就是不看胡亥。
这回胡亥是真的不高兴了,修长有力的拇指和食指捏住苌笛尖尖的下巴,霸道的扳回来,逼迫她看着自己。
“这才几天,你就长脾气了?”话语间是少见的无奈加心累。
平时他最常见的口气是宠溺和无可奈何,倒极少见这么伤感的表情。
苌笛是在老虎的屁股上拔毛,初生牛犊不怕虎,愈挫愈勇。
她娇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派人监视赵高?”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赵高别样的心思,可让除她以外的人去探看他的一举一动,就好像被别人侵犯了*一样。
胡亥:“……”
他何时派人去监视赵高了?顶多就是……在赵府外面盯着赵高每天的行踪。
这些话,胡亥不会对苌笛坦白。
“你是指那几个女太医?”
苌笛挑眉:“不然呢?”
结果胡亥像是听见了好笑的笑话一般直乐呵,苌笛一脸懵逼。
“是也不是?”
虽被胡亥禁锢在怀里,可苌笛的身子还能捣鼓动弹,不停的扭来扭去。
胡亥威胁她道:“别动,不然我可保证不了我接下来会做什么事情。”
苌笛“啊”了一声,迷茫的看着胡亥一张放大的俊脸。
属于男人的性感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胡亥的脸色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他也没说话。
殿内安静了下来,仅有呼吸声微微喘喘。
苌笛这才察觉到自己坐着的地方一片火热,像是要被火烧了似的。
“你……你……”她指着胡亥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要不要那么禽兽……明明昨晚上才……
苌笛的脸上飞速窜出两团小红云,欲挣扎出胡亥的怀抱。
这太危险了,分分钟要被吃赶脚。
苌笛又不是傻子,难道还留下来任君品尝?
胡亥挑一下眉,反手一推,把苌笛按在床榻上,倾下身子和苌笛直面,能数得清苌笛卷密的眼睫根数。
“小笛……”他轻轻的唤着,嗓音极具魅惑,“夜已经深了……”
苌笛强装镇定的点点头,“嗯,夜已经很深了,该睡觉了……”
苌笛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胡亥见状勾起薄凉的唇角缓缓一笑,略凉的指尖抚过苌笛滚烫的脸颊,笑道:“原来,你很想我的,哈哈。”
苌笛直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谁想你了,少臭美!”尽管这话的力量很微小,可苌笛为了面子,还是要说。
胡亥却突然猛的一变脸,刚刚如三月桃花,一瞬间就变成了十月深秋,低落戚寂。
“哦,原来你不想我,那我走了。”
胡亥松开苌笛的手,当真一言不合说走就走!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千古罪人
直到胡亥走得连背影都看不见了,苌笛还没反应过来。
……我去!
苌笛咬碎一口牙和着血往肚里咽。
崔柔站在外殿的走廊里,裹着暖和的棉衣,搓着手掌,并不是很冷。
外院的晶莹雪地映着月色,安静怡然。
一抹威严的黑色从灯火通明的内殿走出来,崔柔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两眼,确实是胡亥。
“陛下?”崔柔哑然,“您今晚不陪着夫人吗?”
胡亥淡淡的摇了摇头,道:“夜深了,你进去服侍她早些睡吧。我,我还有些急事,要回祁阳宫处理。”
崔柔还来不及问,胡亥黑色的衣角就已经擦着崔柔的肩走远了。
崔柔用脚踢了踢从屋檐上落下来积在台阶上的薄雪:“真是奇怪。”
有什么急事,能比苌笛更重要?
深浓低沉的夜色仿佛能滴得下水,掩护着胡亥回到祁阳宫。
阎乐在门口迎接胡亥,迎他进殿。
胡亥掀开袍角,坐在大殿之中的宝座上,他眉眼寒冽,盯着阎乐的目光利如锋剑。
“主子……?”阎乐虚虚弱弱的喊。
胡亥扫了个眼风过来,阎乐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的心神都被荡了几荡。
阎乐低着头,但能听到上方胡亥重重的喘息声。
胡亥问道:“上郡那边怎么样?”
阎乐脸色突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胡亥察觉到他的反常和他的迟疑,薄凉的嘴角勾起,笑道:“不忠心,知情不报,要你何用?”
邪肆低魅的笑声,在突兀的夜里显得十分诡谲,阎乐的小心肝颤了颤,跪下表决忠心。
“陛下……阎乐誓死为您效忠,绝无二心,”他眼神戚戚的看着上首的胡亥,就怕他不相信自己。
胡亥的脸色越来越沉,阎乐不肯告诉他,那他就拖!
手上的玉扳指敲打在镶金的椅子扶手上,发出嗑嗑的清脆声响,像一声声的倒计时或是一刀刀的凌迟。
阎乐的额角沁下一滴汗珠。
他也很苦逼好不好?被胡亥的威严气息逼得快喘不过来气,但又不敢告诉胡亥真相,只能任时间一点点的推移。
明明是寒冬腊月,阎乐额边的碎发已经完全被打湿,心腔里一团烈火焚烧着他的心智。
两个小人在他的脑子里打架,一个蓝衣一个绿衣。蓝衣脸上写着忠诚二字,要求他把真相告诉胡亥,绿衣脸上写着情义二字,要求他隐瞒实情。
两个小人粉嫩嫩的,团子脸上还泛着健康的微微红光,那么招喜的两个团子竟在阎乐的脑袋里吵得他快炸了。
在阎乐挣扎着在崩溃边缘徘徊的时刻,胡亥招手,隐匿在房梁上的阎十神出鬼没的跳下来了。
“阎十?你不是在芙蓉宫当值负责保护苌姑娘么?”阎乐抖了抖额头上的汗水,不明所以。
阎十撇了撇嘴,走过去对着胡亥,和阎乐跪在一起。
阎乐是他的上司,阎乐跪着他不可能站在和胡亥说话。
胡亥坐在上首,微微抬了抬完美的下巴,锐利的双眸逼视着已经不堪重负的阎乐。
阎乐:“……”
主子是想玩死他!
阎十主动开口:“主子。”
“嗯。”胡亥点头,眸底的汹涌并没有减少。
阎十默默的摸了一把自己的心脏位置,才缓缓说道:“扶苏公子的遗体,属下已经命人去接了——”
眸中暗涌的海水立即掀起狂然大波,海浪涌潮越过海礁,一寸寸的洗刮礁石,空中乌云密布,猛雷劈在礁石上,顷刻间化为齑粉,落入无尽海底。
只不过刹那间,阎乐就从胡亥的眼睛里看见了世间最绝望的暗光,最后一点点消失在海平面上,最终不剩一星半点。
胡亥坐着巍然不动,放在宝座扶手上的掌心紧攥,手背上骇人的青筋驳起,欲发喷薄。
“谁做的。”
刚才还雷厉风行的神容现在好似被抽去了精魄,一双原本阴鸷的眸子变得无神愣怔淡光。
阎十怔了怔,他只负责上郡那边的交接事宜,别的事他还真不知道。
胡亥把目光移向阎乐,阎乐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咬掉了舌头,就不用回答那么困难的问题了。
可胡亥有千百种方法,能让一个哑巴招供,阎乐没必要自寻死路。
阎乐故作放松道:“这个嘛——”
“若废话,朕割了你的舌头!”胡亥凉凉的威胁道。
阎乐浑身一抖,忙不迭干笑两声,回道:“听手下们私底下传,凶手是……是苌姑娘的哥哥,赵高赵大人!”
阎乐说完这句话就缩了缩身子,极力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胡亥的幽深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阎乐惶恐的眼睛,他想无视逃避都不行。
嘛,摊上这么个无良主子,他再次认栽!
他抿了抿嘴,用舌头舔舔自己热燥的唇,严肃道:“不过这些都是他们私底下的揣测,当不得真。因我们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是赵大人…是赵大人杀害了扶苏公子……”
“那你以为,会是谁做的?”胡亥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与往常的冷静淡容不同,这回真的是触犯到他的底线了。
胡亥和扶苏这些年虽争吵互斗,可从来没逼到要对方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