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廉六年多前坐上了县太爷的交椅,把后庭重建修箿,不提移植栽种的名贵花木,精美楼阁,单是占地面积竟赶上了快扶苏公子府上的三分之一!
一个小小的隅地县令的住宅就能如此铺张豪气,若说真是两袖清风的父母官,打死张子房都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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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
一处富丽堂皇,到处弥漫着奢侈的府邸中的精致房间里,穿着奢华贵气的富态男子怀里抱着娇羞的美人,一面时不时挑逗美人,一面静静的听着对面的黛衣男子汇报情况。
美人腰肢如蛇,如玉的柔荑搂住男人粗健的脖颈,在男人怀里娇笑。
美人徒然一声尖叫,惊恐的捂着流血的额头跪在地上,身子吓得瑟瑟发抖。
破碎的茶盏碎片在地上孤伶伶的微颤,残留的茶水还染着美人的血。
之前温柔调笑的男人的表情变得阴雨密布,阴鸷的眼眸扫过美人匍匐在地上若隐若现的柔美娇躯,惊起她一片颤栗。
“滚!”公子将闾怒喝。
美人呜咽的退了出去。
裹在一片黛色里的公子高脸廓深疏,别人看不到他眼里的情绪。
“我办事不力,请皇兄责罚。”他说道。
公子将闾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不知晓扶苏的准备这么周全,都被赶到了上郡受罚还能掌控咸阳、把手伸到泗水去。”
“是我无能,不但损失了皇兄十个精心培养的杀士,亲自一路跟踪都没有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公子高的嘴一张一合重复自己的过失,神情冷淡,好似是在诉说别人的罪行,“请皇兄责罚。”
公子将闾神情略带责怪,但是语气柔和的耐心劝说公子高,道:“即使你有错,我也不至于罚你,你看我像那种暴躁残厉的人么?”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公子高僵硬的牵动了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公子将闾吩咐他下去准备进宫,公子高应了,转身退下。
始皇帝近来身体愈加不适,当初被扶苏当朝顶撞犯了龙颜,当场就昏厥了过去。他们这些已行冠礼搬离皇宫好几年的儿子不三天两头往宫里跑,以示自己的孝心怎么行。
难不成让年纪最小才刚满十九岁未及冠,还住在宫里的十八捡了便宜?
公子高从公子将闾的府里出来,坐上自己的马车后,他狷魅的黛色眉梢染上一层笑意。
“想跟十八斗,皇兄你还是嫩了点。”
连一向持重行事滴水不漏的扶苏皇兄都在胡亥手上栽了跟头,公子高已经暗暗期待公子将闾和胡亥的对手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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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天上的星子稀疏,又细又小,银闪闪的在墨黑的苍穹里挂着,十分的璀璨夺目。
吕殊挑眉,睥睨傲视面前伸手拦住她的俏丽少女,痞子似的吹了声口哨。
徐娇娇被她这样无视傲慢的举动气得怒火中烧,手指甲掐的血肉外翻,眼泪滴溜溜在眼睛里打转转,偏偏还不得发作!
她在这里等了吕殊一个晚上,结果却被她这样的态度无视奚落。
吕殊欣赏够了徐大小姐可以和猪肝媲美的脸色,才漫步悠悠绕过她,半个身子闲适的依靠在回廊的红漆描画的廊柱上。
吕殊口中嚼着刚刚从院子里柳树上摘的柳条叶。淡淡的月光投在她的身上,显得她别致安静的一面。
“徐枣儿,找我什么事?”她淡淡说道。
徐枣儿是吕殊小时候给徐娇娇取的外号,因为徐娇娇小时候就像一颗干巴巴黑黝黝的枣儿。为此徐娇娇小时候没少被同伴嘲笑,直到吕殊一家离开远离沛泽县才被人渐渐淡忘。
徐娇娇的眼泪“唰”的掉下了,其速率功率频率和央鱼有得一拼。
吕殊对央鱼惊天地动鬼神的哭功没有任何抵抗力,央鱼向来屡试不爽。
可是徐娇娇在她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她一点同情的感觉都没有,只有止不住的恶心反胃。
“哭够了吗!”吕殊不耐烦的打断她,动作粗鲁的把柳枝条丢在徐娇娇的脚边。
徐娇娇反而畏畏缩缩不似白天的张扬跋扈,止了哭声但还是轻轻的抽泣。
吕殊的脸沉在浓密的夜色中,眸光闪烁,星子们像是感受到了吕殊沉闷的心情都渐渐隐在厚密的云层里。
“找我什么事。”
徐娇娇带着哭腔和愤怒,说道:“后天就是我十五岁的生辰了,你是不是故意这个时候回来的!”
吕殊讽刺的扯了下嘴角,觉得徐娇娇这些年还是没长够脑子。
她以为她还想回来这个伤心的地方?如果不是公子扶苏受迫不能庇佑他们一家,他们会回沛泽县?
吕殊以为自己在途中假装身体不适悠悠慢慢的走,让所有人放缓行程,就能避开徐娇娇的生辰,只是万万没想到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你回去吧,我发过的誓不会收回来,正如你丢弃的尊严也捡不回来。”
吕殊就是和她不对付,这样的心况下还不忘损徐娇娇一顿。
“你……!”徐娇娇脸色绯红,“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吕殊已经又绕过她,推门进去,重重的关上门。
徐娇娇也嘟嘟囔囔的离开了兰琇院。
天上的星子重新从云层里探出头来,不过比之前黯淡了些。
它们用力用微弱的星光穿透窗棂,轻轻的散落在坐在,床边掩嘴凝噎的吕殊身上。
☆、第八章 那个刁女
翌日清晨,张子房徘徊在吕殊的门口。
嗯……苌笛说吕殊的心情不好……他要谦谦有礼一点……才能博美人一笑,一起去用早点。
他踌躇满志的轻轻敲了敲小叶疏孔的红漆秀门,扯了扯嗓子,向里边道:“吕殊,起床一起去用早点了……”
半晌没人回答。
只有清晨院子里青翠的凤尾竹摇曳生姿,含吐着芬芳的露珠。
他尴尬扭头的看了右边的屋子,苌笛倚立在门口的台阶上巧笑嫣然,一双眉目顾盼生辉,她摇了摇手,又摇了摇头。
张子房会意,鼓起勇气抬手又敲,却听“嘎吱”一声,他弯曲的双指差点敲在吕殊额头上。
吕殊凶神恶煞的瞪他一眼,奈何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丝毫没有杀伤力,反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夺眶的趋势。
她跺跺脚,连苌笛都不予理会,快步一走了之。
张子房还保存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巍然不动,脸上除了差点伤到吕殊的无措惊慌还有疑惑愤怒。
苌笛走过来,伸手把他举在半空的手拉下来,看了眼吕殊离开的单薄背影,又看了眼神情萧瑟的张子房。
“她走了。”苌笛说。
张子房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没好声好气的道:“我看到了,不瞎。”
苌笛不在意他的话,垂下眼睫沉思片刻,又如羽扇一般打开,她目光直视对着张子房,嘴角扬起无懈可击的弧度,“那就是我瞎了。”
“错了,是我瞎!”张子房怒喝,“我昨夜半夜收到你的信就快马加鞭的往沛泽县赶,像个傻子似的在这里接受你的惩罚!”
苌笛很平静的说道:“我一直拿吕殊当亲生的妹妹看待,我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谁教你替她瞒着我。以后这种事情没有第二次!”
张子房斜眼瞟她。
“这是命令!”
苌笛徒然怒颜冷厉,多年隐匿的贵气威严外泄,声线尖锐刺痛张子房的耳膜。
张子房觉得这姑娘一定是疯了,不过他还是弯身拱礼一脸不情不愿的应道:“遵命。”
“不过是个亡官后人,有什么资格替姐姐做主。”一道清脆如璃的声音仿佛从天边而来,央鱼从自己的房间推门而出,一身锦绣华裙让人赞叹,同时又望而生畏。
央鱼自从到了沛泽县之后就如同换了一个人,变得清贵高华疏冷薄凉,不像平时的活泼开朗平易近人,这大概就是血统上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吧。
“亡官后人好歹能自食其力衣食无忧,亡国公主却手无缚鸡之力自保堪忧。”张子房冷声出言讽刺。
“亡国如何,安身立命已知足。可要出人头地,以一己之力难如登天。”苌笛不疾不徐,一语道破。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不过相比央鱼少了一份稚嫩,却有潺潺流水淌过心间的清越明快。
苌笛和央鱼站在一起,总是让人忍不住放在一起作比较。
苌笛果敢坚毅,隐忍负重宠辱不惊。央鱼性格天真但容易被人利用且死脑筋一旦认定的事便不会回头。
张子房偏头认真想了片刻,想着脑中盘旋许多的话徐徐绕绕,他迟疑道:“你真的没有想过光复赵国?”
苌笛冷不防抬起眼扫了他一眼,然后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走,和央鱼一身锦绣截然不同的素色裙角淡出张子房的视野。
直到苌笛走到了院门口,在即将踏出院槛的时候突然一个转头。
她一张一合的唇瓣的吐出三个字。
——“我不想。”
她停顿了一下,嘴唇又轻启。
——“做不到。”
嗬!张子房这次总算是明确的熟知了苌笛对这件事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