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门外有许多来观礼的百姓,赵高往外放出话去,只要大婚之日来府门口道一句‘恭喜’就能拿到二两银子的喜钱。
放在寻常人家,二两银子够一家四口用上半年了,这可是天大的便宜事,不过大多都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没想到,赵府的管家,真的是来者不拒,真的是说句恭喜就给二两银子。
循着最隆重的婚礼仪式,三拜九叩,刘季和吕殊终成了夫妻。
当等到司仪落下的那句‘礼成’,吕殊虽被红盖头挡住了视线,却觉热泪盈眶,这想法来得太突然,也太不容易了。
吕公第一个忍不住落泪,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就这么说送人就送人了,换成谁心里也不好受。
苌笛笑道:“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胡亥笑着望着她,“什么话。”
“养了十几年的大白菜,被......”苌笛掩袖而笑。
胡亥无语摇头道,“若是刘季知你这句话,会是什么感想呢?”
“他会打死我的!”
司仪道了最后一句:“送入洞房——”
苌笛深意的笑了笑,胡亥同样笑得难以捉摸。
吕殊被喜娘送去新房,刘季被宾客留下来陪酒,大抵赵高算作在场闹得最疯的一个人了,死命拦着刘季逼他喝酒,还怂恿他别的狐朋狗友一起劝刘季的酒。
在别人的家中操办婚事已是叨扰,且婚事还由赵高一手操办,赵高也算作吕殊名义上的哥哥。这酒,不喝也得喝,结果一喝就喝多了。
原来刘季的酒量这么不好。
“早知道就不灌他了。”赵高扫兴的甩甩衣袖,有婢女上前侍酒,被他烦躁的推开,酒杯摔在地上酒水撒了一地。
赵高为了热闹邀请了一些他的同僚来凑热闹,胡亥在场,大抵他们都放不开手脚,于是胡亥顺势起身,“朕和夫人就先行回宫了,诸位爱卿自欢。”
好一个功成身退!
苌笛牙痒痒的被胡亥拉着手带回宫。
“干嘛这么早回来,今天吕殊和刘季大喜的日子,赵高家里该多热闹。”她还在马车上就在念叨,一直念到宫中。
苌笛虽不爱热闹,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很开心。
回到芙蓉宫,胡亥二话不说让小静去煮了些解酒的汤。
看着小静去厨房忙活,苌笛疑惑的把玩着胡亥的衣袖,“你喝醉了吗?要喝解酒汤?”
胡亥:“......”
“是给你喝的。”胡亥的脸上染了一层冰霜,“身怀有孕,你竟喝了两杯酒。”
苌笛呼吸一滞,认错:“好,我错了,我不该只答应你喝一杯,却喝了两杯。”
她该喝了两杯后,再同胡亥报备说只喝了一杯才对。
自己真是蠢,怎么之前没想到。
“嘿嘿,今天赵高被刘季忽悠了。”苌笛拿起桌上垫肚子的小糕点,吧唧咬一口。
“嗯。”胡亥不想从苌笛的嘴里听到赵高的名字,只淡漠的点了点头。
苌笛看着他越发清冷的面庞,略为失望。
良久,胡亥先开口问:“你怎么不说话了?”空荡荡的寝殿里,苌笛突然间不说话,他觉得好像心里空落落的。
“没,就是没什么想说的了。”苌笛想努力扬起一个笑容,发现太难为她了,便遵循本心垮着一张脸。
胡亥坏心的用手指抵在她的两边唇角,让她的唇角上扬。
苌笛哭笑不得道:“幼不幼稚!”
胡亥起身替苌笛宽衣,伺候着她小心上榻,毕竟现在她的肚子里那个宝贝可金贵了,整个芙蓉宫都得仔细着。
苌笛脩而皱眉道:“那两个太医每天煎好送来的药,我还要继续喝吗?”那么苦药,亏她喝了一个多月了,如今嘴里就算是含着蜜饯,也尝不出味儿了。
宝宝心里苦啊。
胡亥合衣躺下,把苌笛揽进自己的怀里,闻言挑眉道:“那些药只是补血气的补药,有利无害,你若喝得烦腻了,我明天就让阎乐去太医院让他们不要送来了。”
要不是那两个太医没有歹心,送来的药毫无问题仅是补药,且对孕妇是温补,胡亥早把人给了结了。
“也不知是什么人,既收买了他俩,却也不害我。”苌笛笑了笑。
若两个太医试点坏心水,给她送来的药加点料,整个皇宫就得鸡飞狗跳了。
不过说起来,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呢,看样子也没打算加害于她,倒不像说李念玥派来的了。
胡亥安抚的拍拍她的肩,道:“万事有我,你且安心养胎。”
就算那两头狼至今温顺谦和没有露出獠牙,可终归是狼,不得不防。
“好,万事有你。”苌笛道,“我有些乏了,睡了。”
胡亥的宫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晚上不能陪苌笛太久。
待苌笛熟睡之后,胡亥沉冷着脸一路回到祁阳宫。
阎乐半跪在祁阳宫正殿的正中央,左手捂着右臂,神情痛苦的说道:“陛下,经您白日里的观察,我方才去夜探赵大人家的厢房,被那个中年人打成重伤......”
“竟有胆子再来咸阳,就说明他们已经修整好了,是来富庶的咸阳屯买米粮马匹的。”胡亥道。
别的郡县,因南边的旱灾,百姓已经纷纷捐粮,大些的粮铺也被当地官府控制,所以要收粮食就得来粮食最不缺的咸阳。
胡亥这把网撒得真是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指鹿为马
春日的午后最适合晒晒太阳。
听闻,赵高府里的芊芊……怀孕了。
“也不知真假,依我看,说不定是赵大人为了堵住别人闲话才编造出的借口。”崔柔站在苌笛身后给她打着蒲扇,脸上划过一阵冷然之色。
苌笛笑了笑,“这是好事,赵高至今未娶,外边的风言风语不甚难听,若是有个嫂子照顾着他,我也放心许多了。”她的手安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处,唇角满带笑意。
崔柔遭受了无视,便说道:“我倒是忘了,这怀了孕的女人除了肚子大,就是心大。”
“哪有?”苌笛否决。
小圆从外面欢欢喜喜的蹦跳着进来,道:“外头的芊芊姑娘来了。”
苌笛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可不是嘛。”崔柔方才那话并不是不喜芊芊,实际上她还是挺同情芊芊的。
不一会儿,身穿绫罗缎丝绢绣裙的芊芊款步而来,站在苌笛面前欠身盈盈扣礼。
“不必多礼。”苌笛笑道,示意小静端个凳子来给芊芊坐着。
想着自己是半躺着的,对客人不周到,扶着竹榻颇为吃力的坐了起来。
苌笛进来爱八卦,遇见了正主自是要讨个明白,便问道:“听闻,你怀孕了?”
芊芊俏生柔丽的脸庞升起红晕,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苌笛眼中浮现喜色,这算是承认了。
“难为那根木头了,不过……”苌笛的柳眉皱起,咬着唇觉得这话太难说出口。
芊芊追问道:“不过什么?”
苌笛不忍开口,倒是崔柔心镜眼明替她开口道:“不知赵大人可否提过给你名分的事?”
芊芊愣了愣,这倒没有。
她强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本就是一介奴婢,有没有名分能算得了什么……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腹中孩儿早日诞下。”然后她就便可以卸下重担去见她的妹妹了。
那个妹妹,虽顽劣重利,可终归是自己的亲妹妹。却死于赵高剑下。
见大家情绪都有些低落,小圆为活跃气氛便讲起了今早发生的趣事。
“今早不是,赵大人任职丞相,在金殿听封的日子吗?”她卖了一个关子,等大家去猜。
芊芊虽住在赵高的家里,却从来不知道赵高在外面的事情,“然后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别人都一脸淡定仿佛根本就不感兴趣,只有芊芊的追问像是帮她解了尴尬。
小圆笑道:“赵大人却牵了一匹马进大殿。”
“马?”崔柔惊诧。
小静差点咬了舌头,“大殿之上岂能带着马?”
赵高这是要搞事情吗?
芊芊一瞬不瞬的等着小圆的下文,小圆故作神秘的咳了咳,道:“是呀,赵大人就是牵了一匹马进殿,美曰其名是献给陛下的千里宝马。”
崔柔无语扶额道:“小圆你是真蠢还是故意配合着赵大人演戏……”
众人:“……?”
小圆一脸认真,“怎么了,那不是马吗?”
崔柔:“……”好吧,她高估了小圆小姑娘的智商。
“那不是马,是鹿!”崔柔险些没忍住蹦踏跳起来。
小圆依旧坚持道:“明明是鹿呀,我在偏殿偷看的时候,众朝臣都说匹千年难得的宝马……”
难道她被赵大人被骗了?诶,不对,难道是赵大人骗了所有人?
崔柔抬手就给她一个爆栗,还想继续动手,幸亏苌笛连忙拦下她。
苌笛劝道:“淡定…淡定…小圆犯迷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崔柔恨铁不成钢道:“前日我亲眼看见赵大人托人运了一只白斑仙鼎露用笼子关着送进内廷交给袁公公,怎会变成马?”
她的眼线传来的信息,赵高确实是在早朝上献上了一只白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