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齐和安颉一左一右夹着她,坐在草地上,和她寒暄拉扯着,绮云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闲扯着。二人见她恹恹的,两个人只有自顾自地聊天。
忽听安颉问拓跋齐道:“拓跋齐,你说说在河南战场上,陛下与刘宋大军的战况如何?”
绮云闻言,心里倏然一惊,打起精神,侧耳听去,只听到拓跋齐答道:“前方,我军在陛下率领下大败宋军。据说洛阳、虎牢关等河间三百里地已经尽归大魏了。”
安颉瞪大了眼睛,问道:“不是都说刘宋的北府兵所向无敌吗?怎么如今这么不经打?”
拓跋齐笑道:“你不知道吗?刘宋开国皇帝刘裕死后,继位的刘义符是个未及弱冠的小皇帝,每日只知道嬉闹玩乐,完全丧失了他父亲当年的雄风,北府兵早已不复当年了。”
“按说刘裕也还算英明,怎么选了那么个儿子当皇位继承人?他没有其他儿子吗?”
“听说刘裕老来得子,儿子倒也有好几个,也不乏出色的。比如十几岁镇守关中的刘义真善诗文,还有精通史学的刘义隆等,都比刘义符要强。”
“看来刘裕没有选好继位者,这是一个极大的失误。哪像我们圣上未雨绸缪,早早栽培泰平王,两年前到北方边疆抗击柔然,把边塞军务整顿得有声有色。这样的皇长子哪里去找?”
拓跋齐道:“是啊,小时候,我们几个皇子犯了错,泰平王不止一次为我们挺身而出,代我们受过,为人十分仗义。记得有一次,我怂恿几个皇子离开上书房,偷偷地跑到皇城外的烟花之地去逍遥,回来被皇上发现了,皇上要狠狠的责罚我们,这时泰平王却把错处揽在自己身上,说是自己唆使的。结果,他被皇上打了个半死,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痊愈。从那以后,我便发誓,拓跋齐这条命就是他的了。”
“是啊,身为皇子,这样的人品尤其不可多得。” 安颉感叹道,停了片刻,又悄声问他:“拓跋齐,你说圣上为什么还不封泰平王为太子?”
拓跋齐顿了顿:“立太子此等国事,不是你我操心的事情。”
“嘘,”安颉示意拓跋齐噤声,手指着前方,“你看,泰平王殿下来了。”
绮云闻声抬眼看去,只见前方树林中,走出二人一骑。贺思凝骑在白马上,小心翼翼的样子,而拓跋焘为她牵着马,似正在教思凝骑马。
春风吹来,送来一缕少女清脆的笑声,欢乐轻灵,宛如银铃仙乐。二人渐渐走近,男的英俊轩昂,举手投足间尽显豪迈风流,女的娇俏柔美,媚若春水。在春光的映衬下,宛如图画一般,美得似天上人间。
拓跋齐和安颉看了啧啧称赞,羡慕不已。绮云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心底泛起丝丝苦味。
拓跋焘也看到了山坡草地上的三个人,他对思凝柔声道:“思凝,今天我们就练到这儿,你也累了。我让安颉和拓跋齐送你回去吧。”
思凝急忙娇声道:“殿下,我不累。我们再骑一会儿吧?”
拓跋焘宠溺地对她道:“思凝,听话,你先回去。我找云清有事。”又对安颉二人示意,送思凝回去。二人接了这美差,喜滋滋地陪同思凝回转。思凝有些黯然,有些不情愿地回去了。
拓跋焘走到绮云身边,挨着她的身侧坐下,关心地问道:“云清,这几日你的身子大好了?”
“嗯。”绮云郁郁不乐地哼了一下,并不接话。二人一时无话。
我在这儿干什么?整日里伤春悲秋,自怨自艾的,全然不似以往的自己,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绮云想着这些,心思烦乱,在草地上仰面躺下。看到辽阔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心情似乎开朗了一些。
拓跋焘见她躺着,双手交叠于脑后,很是自在的一副模样。于是,学着她的样子也仰面躺下。绮云见他与自己并排躺着,男子的气息扑鼻而来,似把她裹挟住,心头一阵鹿撞,倏然直身坐起来。
拓跋焘见她忽然起身,神情忸怩,不禁心中大奇,也坐起身来。拓跋焘见绮云似乎不敢看他,看不见她的脸,却见她的耳后根子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心中狐疑不定。
拓跋焘正在怔愣之时,听见绮云问他:“你方才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呢?”细微的声音几不可闻。
拓跋焘的眼直盯着她瞧,“哦,这个啊。我见你在这里陪着我,整天闷得很。明天山庄里,庄主给我们这些学子放一天的假。我和其他人都约好了,明天我们去打猎,我带你一起去。”
绮云瞅了他一眼就撇开了,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拓跋焘见她答应了,站起身来,拉了她的手就要离开,一面说道:“走,我带你去准备一点东西,明天打猎时好用。”拓跋焘握了绮云的手,只感觉纤细柔软,全然不像一个男子的手,心中一阵异样。
忽然,树林子远远传来女子的惊呼声,拓跋焘听见,忙撒了绮云的手,飞奔而去,言语中似有些紧张焦灼,只丢下一句,“那是思凝的声音,她出什么事了?”
绮云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一时心中滋味难辨。等她慢吞吞地回到庄上时,才知道贺思凝从马上摔下来了,崴了脚,被拓跋焘抱了回来。
夜晚,睡在床上,绮云思绪联翩,翻来覆去,夜不成寐。
第068章 围猎之变
苍穹万里,碧空如洗,山峦起伏,丛林茂密,很方便猎物躲藏。第二日,在与清溪山庄隔了两个山头的围猎场里,山庄里的众位公子们几乎都出席了当日的围猎活动。
一时间,众公子们纷纷跃马而去,衣袂纷飞,马蹄阵阵,溅起青泥点点。策马,扬鞭,追逐,吆喝声,弓弦声,还有茂林中不时传来猎手们获取猎物时胜利的哨声,兴奋的令人激动。
绮云骑着马,漫步在丛林中,和其他人不同,她并没有拿起弓弦的欲望,而是看着丛林中被惊起的走兽飞鸟,看着不断从身边呼啸而过的猎手。偶尔抬首望去,不经意在人群中寻觅着那个身着绯红骑装人的身影。
收回目光,在茵茵草丛中,五颜六色的小野花迷了绮云的眼。她跃下马,蹲下身子,用指尖轻轻抚摸着一株粉色的小花,花瓣细腻柔滑,舍不得摘下一朵。
几个白色的小小身影,飞快的窜过来,把她惊了一跳。定神一看,原来几只小兔被吓得四处逃窜。他们躲在草丛中,白色的身影仍然清晰可见,也许他们跑累了,也许它们觉得安全了,静静地缩在那儿也不再逃走。
一阵马蹄声,绮云心惊,她甚至听到弓弦拉紧的声音。兔子们也察觉到身后的危险,一哄而散逃。一只兔子被树枝绊住了,绮云心中不忍,不顾危险冲过去,帮助兔子从藤蔓下解脱出来。
“小心!”晚到的呼喝声伴着低啸而来的羽箭。绮云听到风声,长绫一挥,箭头偏了掉在地上。她松了一口气,怀里抱着小兔站了起来。
回首望去,却见拓跋焘骑在马上,手握弯弓,眼神迷离地看着她。此刻在拓跋焘的眼里,眼前的人盈盈站起身来,怀里抱着小兔,倍加呵护的样子,还有那怜惜的眼神,根本就不是个男子,却怎么像足了那个人?他眼前盈盈而立的云清,和长安城都督府后花园中绮云对雏鸟满眼爱惜的样子,恍惚间重叠起来了。
拓跋焘翻身下了马,一步一步向绮云走去,绮云也定定地看着他,两人的眼神相遇牵绊着。“真的会是她吗?我还能见到她?”拓跋焘的心微微颤动着。
绮云看着他,正欲张口说话,忽然感到身子一旋,一阵头昏眼花,原来是拓跋焘抱住她一个旋身,把她带倒在地,耳畔传来“嗖嗖”的轻响。
绮云惊讶地回神看去,只见一支长箭射中她刚刚站立的地方,箭上的羽毛犹自还在震颤着。刚刚回过神来,耳畔却听到一阵急促轻盈的脚步声。树林中隐隐有许多的黑影,正往他们二人的方向飞奔而来。
拓跋焘机警地抱着绮云,立刻翻身上马,一挥马鞭,疾驰而去。绮云回头看去那些黑影紧追不舍,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二人骑着马,不久,看到侧方也出现了一些黑影,拓跋焘即刻调转马头,寻了没有人包围的道路驰去。
一路上见到不少公子也被逼了过来,大家一起靠拢,聚在一处,心里明了被歹人包围,身处险境。
众公子有的如拓跋焘,早已久战沙场,有的虽未上过战场,但也是习武已久,身手不凡。见黑衣蒙面人围上来,丝毫不惧,纷纷拔剑迎战,有的则拉满弓弦,瞄准射出。拓跋焘担心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绮云,却见她手挥琅花白绫,琅花频频射出,黑衣人被她击中的并不在少数,心下方才稍安。
众人虽然勇武,但黑衣人人数众多,是他们的数倍,众人只得且战且退,退到山巅之上,不远处是悬崖峭壁。山巅高地之上有不少巨石树木阻挡,地势也较高,一时拦住了黑衣人的攻势,双方呈现对峙之势。
拓跋焘命拓跋齐负责安抚众人,坐下歇息保存体力,自己紧蹙眉头,苦思破敌之策。绮云见他苦恼,走上前去,在地上用树枝写了三个字“八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