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云想到这里,转开话题道:“不想那些个头疼的事儿了,我们吃菜吧。这都是这家店中极品的菜色,凉了就不好吃了。”
绮云做东,见花了不少银子,有些肉痛,招呼他多吃一些。墨川手握酒杯,只是浅酌慢饮。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男声粗声粗气,女声娇媚甜腻。一群人掀开门帘拥了进来,使得本来空旷的空间忽然变得逼仄了许多。
一行人进了门,见有人已经在座,为首的锦衣男子心里头就不乐意了,大声嚷嚷道:“掌柜的,这雅间里怎么有人哪?这平时都是我们饮酒取乐的地方,怎么让闲杂人等给坐了?”
绮云背对着他们,一时看不清他们是何方神圣。而墨川背光而坐,来人一时没有看清,等看清楚眼前的人时,不由皆怔怔发呆。
他们只见眼前一个如嫡尘仙人一般的年轻公子,正轻摇折扇,安然而坐,优雅俊美,姿势撩人。
这时,掌柜闻声赶紧过来,见此情景,打着千儿,不停地向绮云和墨川鞠躬行礼,口中告罪道:“公子,小姐,小的对不住。一时没照顾到,小二不懂事,把你们带到这儿,这儿是这几位爷长包的雅间。烦请公子和小姐挪个座。这一顿,我请了。”
绮云瞟了掌柜一眼,“什么?为什么要我们让座?我们先来的,你带他们到别处去,不就好了。”
掌柜的还要再说什么时,一行人回过神来,为首的拦住他,也不看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墨川,口中说道:“不用挪位子了。这里很好,就这样。人家也是客人,我们挤一挤就可以了,你下去吧。”
掌柜见金主今天难得这么客气,居然莫名让他逃出生天,赶紧溜之大吉。
他们一行人把剩下的两张桌子挤得满满当当的,还是不够坐。为首的那人大喇喇坐在了绮云这一桌,也不看绮云,拿眼直盯着墨川瞧,涎笑道:“这位公子,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墨川依旧气定神闲,嘴角含笑。
“你要是本地人,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识你?来,兄弟,哥儿和你喝一杯。今天,咱们就算认识了。以后只要你在龙城,就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的。”其他人也连连附和道,笑声一片。
那人说着,就要拿绮云手边的酒杯,不经意朝绮云瞥了一眼,发现绮云正冷冷地盯着他,满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那人觉得气氛不对,又看绮云有几分眼熟,仔细看去,惊道:“绮云,绮云妹妹,是你?真的是你!”
其他几个锦衣华服的男子闻言,立刻也围上来探视,都惊呼:“绮云妹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来宫里看我们?”
“多年不见,绮云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绮云,你今天是和朋友一起来吃饭,这位是你什么人?能否介绍一下。”
“绮云,今天这顿饭,哥哥们给你请了,坐过来一起用吧。”……
原来是一群皇子,绮云的堂兄们。
“好了,够了。”绮云被吵晕了头,大喊一声,冷清地说道:“哥哥们请我吃饭,这番好意,绮云心领了。今儿,我在这儿,原是请朋友吃饭,没想到占了你们的位子,我们现在吃好了,先行一步,告辞。改日,绮云自会上门赔罪,抱歉。”说完,拉了墨川起身就走。
众皇子阻拦不住,眼睁睁看着两位佳人离了视线,暗自摇头叹息。
第054章 和亲旨意
出了酒楼,绮云眼望长天,深吸了口气。墨川侧目瞅着她,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绮云唉声叹气,“唉,让宫主看笑话了。堂堂一群黄龙国的皇子们,也不知勤政爱民,每日里只知道狎妓游戏,声色犬马。看他们脚步虚浮,脸色萎靡,便知道他们武不能提枪,文不能赋诗。而且,皇上还有这么多的皇子,多得他自己恐怕都数不清。将来争宠夺权,还不知会闹腾出什么事端来。”
“你们皇帝都不担忧,灼华,你操的什么闲心?”墨川闲闲地道。
绮云见了他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悻悻然道:“你没看到他们那副色相吗?他们看上你了。要不是我拉着你跑得快,你就要落在他们手里了。”
“要不是你拉了我走,他们要落到我的手里。哼……”墨川凤眸中寒光一闪。
绮云想起路上茶庄里的那一幕,打了个寒颤,赶紧拉他离开了酒楼。
两人并肩走在街头,墨川绝世出尘的风姿,足够夺人目光。无意或借故挨近他们的人越来越多,绮云和墨川渐渐有举步维艰之势。胆大的少女折了鲜花,满面羞红着脸,投在墨川的衣袍下摆。
绮云见状,想起了《世说?容止篇》中卫玠的笑话,不禁轻笑出声,拉了墨川的衣袖,疾步离了人群。
到了一处河岸僻静之处,绮云弯腰笑道:“还好我们脚步快,不然我担心你要变成第二个卫玠。众生见了墨川,便误了终生。以后,宫主出门只能坐车,以免祸害众生。”
墨川打开折扇扇了扇,唇角微弯,似笑非笑问道:“灼华,你会被我所误吗?”
“墨川,你可够贪心的。误了众生不算,还不忘算计我一个。”绮云戏谑道。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尔。”墨川侧首对她,似有深意地看向她的眼。
绮云回视他,墨川的凤眸如海般深邃,深不见底。她心中研判他的话真假难辨,决定忽略不计。
绮云眼望前方,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高塔,对墨川道:“那座佛塔,是我父王为母妃祈福所建。母妃常年礼佛,身体却不好,不宜远行。所以,父王特地请旨为母妃造一座佛寺,没想到皇上竟然同意了。龙城内的百姓都感激中山王府,有了那间寺院,礼佛不用走到城外。如今,那里已经变成了龙城最热闹的中心之地。”
“你父王很爱你的母妃。”墨川负手而立,看着河岸对面高耸入云的佛塔。
绮云眉眼舒展,和他并肩而立,叹道:“是啊,我希望,能遇到一个对我,像父王对母妃那样的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墨川玩味似的重复了一遍,似讽似叹道:“乱世之中,这恐怕只是个美好的愿望。身处乱世,一切变幻无常。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听了他这番感叹,不知为何,绮云似感染了他的情绪,心底竟泛起微微的凉意。
绮云别了墨川,回了自己家里。一进王府大门,迎面走来一群太监服饰的人等。他们不认识绮云,没打招呼就匆匆离去了。
绮云见皇宫里来人,心中疑惑,该不会下午的事情,皇伯父这么快就知道了。进了正厅,哥哥嫂子们都在,见了她,都迎了上来,满面愁容,欲言又止。
绮云见此情景,满头雾水。这时,却见众人分开两边,王妃走到近前,手握一幅黄色的卷帛,眼中含泪。
绮云知道那是一道圣旨,惊疑不定,想必发生什么大事,只问:“娘,怎么了?皇上下了什么圣旨?”
王妃哽咽悲泣,一时说不出话来。三哥性子急,直说道:“皇上知道你回来了,下旨封你为朝阳公主。让你择日和亲柔然,嫁给柔然单于大檀。”
“什么?”绮云瞪大了眼睛,犹自没听明白,三哥又重复了一遍。绮云听在耳中,犹如晴天霹雳,饶是聪明智慧,也一时想不出办法,只是愣神发呆。二哥冯朗和三哥冯邈看她的模样,心中悲愤不已,竟要冲出门去,找皇上讲理。
“回来,”王妃一声断喝,眼神严厉地看着众人,“你们年轻,血气方刚,不要冲撞了皇上。王爷现不在家,我现在即刻进宫,让宋贵妃带我去见皇上。你们都给我在家等着,不许轻举妄动,知道吗?”
众人诺诺称是,王妃命人给自己换上朝服,坐了马车径直往皇宫而去。众人在厅堂中或坐或站,都悄无声息。
渐渐地,夜灯初上,到用晚膳的时间了,可是谁也没有心情吃饭。饭菜渐渐变冷,拿下去热过重上,还是没人有心思吃。下人们也不敢催促,只在旁边恭候,鸦雀无声。
绮云看此情景,渐渐缓过神来,面带微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到母妃回来了,说不定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们莫要心焦。”
众人见她小小年纪,遇到此等难事,泰然处之,反过来安慰他们,心下感叹。绮云坐了片刻,便安慰众人皆回房歇息,自己则慢慢踱步回了房。
进了房,双手垫在脑后,躺在床上,心中一团乱麻。忽见一个身影一晃,墨川那张人神共愤的容颜出现在她的眼前,绮云吓了一跳,立刻坐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墨川眼神一个暗示,她声音低下去了。墨川低声对她道:“你的事,我一回去就知道了。你想不想知道,你们皇上为什么要下这道圣旨?”
“为什么?”绮云惊疑不定地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要想知道为什么,你跟我去一趟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