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云忙扶住他的上身,听到四周的动静,惊诧地见峡谷两边的草丛中现身许多武士,手持的兵刃是清一色的匈奴族使用的弯刀。
武士首头是一人身着玄色战袍,头戴金色发冠,身形挺拔,面目冷峻,竟然是赫连定。他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峡谷中的惨况,扬声冷嘲道:“墨宫主,朕在此等候你多时了。当年雄覇天下的慕容氏,不甘心失败,前赴后继,兴族复国,可叹可敬,可惜终不敌我赫连氏。焉知汉人有一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送给墨宫主最适合不过了。可惜,慕容氏的争霸图谋,到墨宫主这里终结了……”
“哈哈,”墨川一愣,强咽下喉间一口血,仰头大笑道,“赫连氏不过是草原蛮夷之后,有什么资格以正统自居?统万一战,坚不可摧的城墙也没有守住你们的都城,赫连氏搜刮天下财富终变成他人的囊中之物。赫连氏皇族在平城的,也只能看拓跋焘的颜色才能存活下去,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说什么黄雀在后?”
“宫主,你别笑,当心伤口要崩裂。”绮云用力地按住他伤口,止不住血从指缝隙中涌出。
墨川努力地集中自己的视线,凝目看着绮云,从衣襟内掏出两块牌子,放在绮云手心里。绮云低头看去,一黑一白,白的是玉燕牌,黑的是菊花图案的玄铁朝影令。
他虚弱的对她道:“灼华,在魏国等地还有散落的慕容氏族人,你以后帮我照顾他们,我去九泉之下,也能去见我先人。当下的情形,凶险万分,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和智慧,一定能自救和救人。”说罢,他看了眼高处的赫连定,“灼华,你这么美,这么好,谁又舍得真狠下心毁掉你?你只要有一口气在,保护好自己,静候机会反击。”
墨川在弥留之际,惦念的是自己的安危,绮云感动,含泪点头。
墨川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至眉眼处,“我记得第一次见你,在瀑布边,笑得那么美,仿佛雨后晴空,尤其是这双眼睛,明媚足以眸倾天下,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之前,我一直在利用你……你怪我吗?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派你到他的身边。灼华,这两块牌子,你收好了,这是我慕容皇族的信物。就算是……过了奈何桥,喝了忘川水,你我也不能两两相忘!”
他欲抬手抚上她的发,可是手无力地垂下。绮云说不出话,一时间连气也喘不上来,哀哀的扶坐在地,用心望住他。
绮云蹙起眉,手指抚上他微微颤抖的唇,一寸寸以手指感受和记忆他的天人面容。她的泪终是滑落,时光于刹那间倒流。
“好,你终于为我哭了……下辈子,我一定……要第一个遇见你。”墨川蓦然紧抿了唇,胸膛剧烈起伏后,再没了声息。
绮云俯在他的身旁,悲怆复笑。一个,一个,转眼间都离她而去,“克亲克友,红颜祸水”的预言似魔咒一般紧箍着她,令她喘不过气来。难道真的是他们遇上她,而生命流逝的么?
赫连定从山坡上走下,看着绮云怀里的墨川,冷酷地道:“他终于解脱,与其做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不如悲壮地死去,才是他的归宿。”
“赫连定,你够了,你杀了他。”绮云怒目而视。
“够了?”赫连定嘴角扬起邪妄的一丝笑,“好戏,这才刚刚开始。”
他向身后打了一个手势,一个红色的人影缓步走上前。绮云抹了一把眼泪,惊异地见那个女子身着凤冠霞帔,与绮云一样的服饰,相貌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赫连定蹲下身,对视绮云的眼眸,叹道:“她的名字叫做蓝月华,是我走遍四国,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名女子。她除了眼睛的神采不如你,长的和你一模一样。并经有人专门**和指点,完全可以代替你,她以后就是灼华公主。”
说着,他拉开绮云的衣领,手指勾起玉佩的红线,“这个玉佩,借来一用。而你,真正的冯绮云,从此就消失吧!”
说罢,他举手掌在绮云的后颈切下。她眼前一黑,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第192章 被困平凉
一路上,绮云昏昏沉沉,偶尔醒来,发觉自己睡在一个四周狭小黑漆漆的地方。听到外头有兵士盘问的声音,有人略苍老的声音回答道:“有家人过世,要出城安葬。”
她便知道掳掠她人都化装过了,自己被藏在一个凿了洞的棺材之中躲过边关的盘查。
每过一段时间,赫连定会开盖,扶她起来,给她喂水和流质食物。他没有多余的一句话,只是双目阴郁地瞧着她。
-------------------
在夏国赫连定重设的都城平凉的刑狱之中,在关押重型犯人的牢狱之中,有一处牢房内放着白色的帷幔,里面关押着一个神秘人物。从收押起,狱卒就没有见过她的脸,只知道是个年轻女子。她无声无息,只是到了端饭送水的时间,她会伸手接过。她的手指甲修剪的很整齐,手指雪白削薄,如同莹玉一般。
终于有一日,狱门打开,身着玄色衣袍的赫连定坐定在高台之上,示意狱卒将那名神秘女子带上。
他想了想,叫住了狱卒,自己走下高台,亲临牢狱,命狱卒打开帷幔,一名女子身穿鲜红的新嫁衣,蜷着身子睡在席子上,正是绮云。
狱卒第一次见到内里关押人物的真面目,都惊异于她的美,她面色皎洁如满月,远眉如黛,唇如花蕾,只是失去水泽,有点泛白。她蜷身睡着安详静和,让人不忍惊扰。
赫连定负手俯看她,一边问着她的近况。狱卒惶恐地答道:“犯人到此,多数时候没有声息,大多时间就像现在这样睡着。”
赫连定暗忖,在这样悲惨的人间地狱,每日有人在一旁的刑房被施以残酷的刑罚,她居然能够这样安然睡着。
听到他们的对话,绮云醒来,睁开了双眸,琉璃般明澈的眸子里透出敏慧的光芒。顷刻间,狱卒只觉得暗沉的牢狱中似有一颗明珠闪耀,慑人心魄。
赫连定面无表情地转身,坐在高台之上,命狱卒将绮云带上堂来。
绮云每走一步,脚上的带刺的镣铐会刺入她的脚踝。然而,她只是微蹙了蹙眉,挺直了身体,在赫连定面前站定,淡然和他对视着,那种由灵魂深处散发而出的淡然高贵的气质,世人莫及。
刑堂两边各种刑具狰狞陈列,上面泛着暗紫红的血色,弥漫一股血腥味,越发显得牢狱中阴森可怖。
一个女子身着白色的囚衣,上面斑斑血迹,她双足被缚,倒悬于堂中。一名上身赤-裸的大汉,粗壮的手臂挥舞着鞭子抽打着那名女子。那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她的脸,只听的她压抑在喉间闷哼的声响,听了更让人心惊。
赫连定指着那名女子,对绮云道:“她是我千辛万苦寻访到的,长相与你有几分相似的七个人当中的一个。朕选了与你最相像的其中一个,剩下的无用,都被扔进琅鸣谷底喂狼。她是命硬的人,居然像我当年一样,从谷底爬了出来。后来,她被朝影宫的人收买,混入平凉来刺探军情,如今就是这个下场。”
那名女子微弱地开口道:“赫连定,你想知道什么?我……供认。”
“现在才说,时间已经太晚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赫连定嘴角抽了一下,冷声喝命道:“拖下去,送入军营,充当军妓。还有,别让她死了。貌美女子,物尽其用,省的说我赫连氏暴殄天物。”
赫连定扬了扬下巴,那名赤身大汉上前将绮云双手吊在镣铐上,正要举鞭行刑。赫连定举手止住,走下高台,至绮云身前,抬起她的下巴,将她散落的头发拨到耳边,在她耳畔轻轻说道:“这十几鞭子,朕亲自行刑。这是你当年欠朕的,你可知道?”
说罢,他手舞鞭子,左右开弓,鞭子雨点般的抽在绮云的背上。几下过后,皮开肉绽的伤处被鞭尾上的细刺勾起,牵动着全身跟着抽搐,疼得连心跟着揪成一团。
绮云咬住下唇,冷汗直流,意识模糊,只听赫连定冷厉的声音传来:“如果不是因为你还有其他的用处,刚才你那替身就是你的下场。在朕用完你之前,会好生照顾你的,你也死不的……”他挥了挥手,“带她下去。”
当她手上的镣铐解下时,绮云薄弱的意识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昏过去,身下一条蜿蜒的猩红血迹。
当她醒来之时,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惊异地发现自己不在那个每天充斥着惨叫声和血腥味的牢狱之中,而是躺在一张柔软的榻上。装饰富丽,有脂粉和花香之气,是后宫之中的一间屋子。
一个眉目清秀圆脸的宫女打扮的人上前,行了一礼,“您醒了?”她见绮云欲翻身坐起,忙上前扶住她,劝道:“姑娘当心,你背上的伤才敷了药,不能碰伤。”
“这是在哪里?”绮云干裂的唇微启,问她。
“这是在夕颜殿,我叫之雁。”那宫女答道。绮云点点头,之雁上前扶她半坐,喂了她几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