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的回想那一世的姜令仪,他发现画面竟然少的可怜。记得最清楚的便是诀别那一晚。他约她到湖边问问锦儿的事。
府里都在传言程锦儿之所以死是因为姜令仪和姜氏在她的饮食里下了毒。他不知道是真是假,便约了姜令仪在湖边见面。
那湖不大,因为连着姜令仪所住的绿苑和程锦儿所住的锦园,他便将会面的地点定在湖边。
那一晚,北风忽然刮了起来。她穿着一身素衣,一色首饰并无,漆黑的头发随意挽起,有一种淡然的美丽,她的眼睛黯淡无光,这美丽便打了折扣。
她看着他,轻轻的问道,声音像是呢喃细语,“你相信吗?”她的身子很瘦,和刚进府一样,好像随时都要随风逝去一般。
他自然不会放在心里,只是淡淡的回答道,“我想听你说。”他是那样的镇定。他的父亲,他的家人一直为他的镇定自若而骄傲,他也一直努力的将所有的情绪藏在心底,做到大家所期盼的大家风范。
她眼底最后的一抹光彩也消失了,像死灰一般,“是我做的,和姑母没有关系,姑母已经不在了,你不要怀疑她。”
他眼底燃起怒火,只是一瞬,便强压下去,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他到底不能将她怎么样。不想再听下去,他拂袖而去。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徐伯卿。”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确切的说,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她和他说话,从来没有称呼,婚前没有,婚后也没有。
当然他是不介意的。
他继续往前走,
身后传来她低低的声音,“永别了。”
他心里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慌忙回过头来,只听得风中传来她的声音,仿佛是一句诗,细细弱弱的听不大清楚。
那个瘦弱的身影已经提着裙鋸跳入冰凉的湖水之中。
他急急的奔向湖边,心里慌乱的不知所措。这种感觉像极了程锦儿死去时的心情。
她的尸体被打捞起来。
他的生活被彻底的打乱了。
没有了舒适的衣服,没有了可口的饭菜,他所有的舒适感都随着她的离去而消失殆尽。
怀着复杂的情感,他第一次踏进了绿苑,她的房间很朴素,没有任何摆设。
锦儿却不一样,锦儿最喜欢把房间布置的富丽堂皇,他并不喜欢。
他突然发现他和她很多地方很像,这样的念头一起,心里便越发的觉得他们根本就是一类人。一样的不善言辞,一样的将所有的情绪藏于内心,一样的做不了真实的自己。
他坐在她的床上,这本该是他们的婚床,以前只属于她一个人,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枕头里露出一角,他抽出一看,是一本医书,他恍惚记得,那一年她刚进府,到书房借书,极其窘迫的样子,带着哭腔说道,“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叫什么书。”
她是那么的卑微,连一个书名都记不住,他自然不会放在心里。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如花似玉的表妹,她躲躲闪闪的仰望的目光他又怎么会注意到呢?
他将医书轻轻的翻开,扉页上竟然写了一行小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笔迹很稚嫩,他却突然想起她投湖时念过这句诗。依稀就是这一句。
这样想来,他的心里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没有了半分力气。
他读过那么多诗书,这行小字代表的含义他又怎么会不知。
他从来不知道,她的心底竟然藏着这么隐晦的爱,爱的卑微,爱的无助。
这样的一句诗在她死后才辗转反侧的呈现在他的面前,他竟然糊涂至此。
那时他还是府尹公子,前呼后拥好不威风,身旁有如花美眷,所到之处人人称赞,那时的他并不知道一个女子的真心有多珍贵。
可是现在呢,家道中落,虽然衣食无忧,但父亲被罢官,家境再也不复当年。锦儿产下双头子,惊吓而死,消息不胫而走,
他自幼亡母,父亲又被罢官,如今妻死子亡,坊间便开始流传他克父克母克妻克子,这样的传言瞬间传遍了大街小巷,再也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他也不想再娶,徐家后继无人。
继母姜氏便提议将养在身边的侄女嫁给他。府里并无一人反对。
她无父无母,无人肯娶。
他克妻克子,无人敢嫁。
天作之合,也不过如此。
他春风得意之时,这样的女子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没想到一朝落魄,竟成了天作之合。
他看着站在他身旁的女子,畏畏缩缩的毫无大家风范,心里便益发的怀恋起锦儿来,锦儿的知书达理,锦儿的出口成章,锦儿的一颦一笑,都是这个贫家出生的女子无法比拟的。
他藏起心思,对她客客气气的。
她果然是一个好妻子。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却不是一个好丈夫。从未踏进她房门半步。
那时的他受尽人情冷暖,经历生离死别,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她嘘寒问暖,他恍若未闻。
她翘首以盼,他绕道而走。
她一朝生死,他才品出这悲凉彻骨的离愁别绪来。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的扉页上的心字上,字慢慢的晕开,他急急的擦去,那个心字已经有些模糊了。
一如她的心。
她的一片心意终究是被他辜负了。
☆、第十二章 相处
姜令仪睡的并不踏实,睡梦中前世今生交错着,迷迷糊糊的折腾了一晚。
徐伯卿也一整晚没睡,听着隔壁棚子里翻来覆去的声音,心里竟然异常的踏实。
天刚亮,姜令仪走出棚子,看见两辆马车停在棚前,徐伯卿和赵天瑞并肩站在马车前。
徐伯卿俊郎的脸上含着一抹笑容,迎着晨光,再一次耀花了姜令仪的双眼。
赵天瑞的外貌也是较为出色,不过站在徐伯卿旁边便显得像是陪衬。
当然更不显眼的大有人在,比如姜令仪。
姜令仪看着徐伯卿,头发梳的油光可鉴,再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睡了一夜,乱糟糟的,因为没有梳子,只随便用手整理了一下。这样一比,真是相形见绌,她的心里便暗暗嘀咕,“一个大男人,收拾这么整齐做什么?真不知道,是来赈灾的还是来比美的。”
赵天瑞走了过来。
姜令仪将目光挪了过来,这才发现赵天瑞乌青的眼,心里就有些心疼,赵天瑞前世今生都对她有恩,当下便关切的问道“赵大夫,你一晚上没睡吗?”
赵天瑞嗯了一声,“今天一早去又给诊治了一回,有几个没有患病的一早被送走了,又给那几个重病的扎了几针,也不知道效果,只等晚上回来再看。”他对姜令仪交代道,“我今天要去各户确诊,你到底是女儿家,跟去极不方便,最要紧的也不安全,我和伯卿商量过,你还是跟他一起好。”
赵天瑞其实心里也是极不舍的,倒不是说他现在对姜令仪的感情已经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只是正常男子都希望身边跟着个善解人意的小丫头,而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厮。
不过他到底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姜令仪跟在徐伯卿身边比跟在自己身边要好太多,他并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交代了几句,倒更加不舍了。
赵天瑞难得的说话温柔起来,姜令仪自然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我会照顾好自己,赵大夫也要注意身体。”
赵天瑞拍了拍姜令仪的手臂,还想再说。
徐伯卿却是抢言道,“灵枢姑娘只管放心,朝廷拨了几个太医,明天也该到了,累不了赵大夫。”又朝着赵天瑞催促道,“你再不走,都要日上三竿了。”
赵天瑞只得上车先走了。
徐伯卿要上前搀扶,姜令仪摇了摇头,轻轻巧巧的上了车,车子很简陋,不过在姜令仪看来已经很好了。
徐伯卿递过一个纸包,“吃点吧。”
说完放下帘子,十分自然的坐到前面驾起车来。他扬了扬马鞭,马车便稳稳的行驶起来。
姜令仪打开纸包,是一个白面馒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小口的吃了起来。
这几日待在救助棚里,每日里吃的都是米粥,那粥熬的极稀,还泛着一股怪味,即使跟在赵天瑞身边,也不过吃了几口咸菜加干饭,只是那米和熬粥的米一样,有点霉变的味道,她到底在徐府里锦衣玉食的过了七年,虽说不改吃苦耐劳的本性,不过这样的食物到底还是难以下咽。乍然见到这样白净的馒头,不由得有几分惊喜,她想开口道谢,便将帘子拨了一个小缝,露出徐伯卿挺直的背影,因为驾车的小厮常青随赵天瑞去了,他不得不自己来驾车。
可是她在他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不悦的神情,他还是那样的彬彬有礼,可是她觉得有些东西好像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却是说不出来了。
多活的岁数总不会是白活的,现在的姜令仪有了更深的感触,不再是七年前的不谙世事,然而很多东西都变了,只一样没变,她依然看不透他,或者说更加看不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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