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淼勉强自己睁开眼睛,她正被蔺慎抱起来,蔺慎将她头发理了理,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该回家了,淼淼。”
“嗯……回……回家……”
太史淼还是很困,模模糊糊说完后在蔺慎怀里蹭了一下,闭上了眼睛继续睡。
蔺慎看她睡了,转头看向赵先生,低声道:“谢谢先生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赵先生摇头。
蔺慎也不再多说什么,抱着太史淼离开了。
太史淼醒来的时候,感觉脸上有点冷,但是身体热乎乎的。
她睁开眼睛,好一会才看清,原来是下雨了。
蔺慎的外衣脱了给她捂着,但是脸露在外面,所以会有点冷。
这个时候天已经昏黄了,走的是山路,蔺慎脸上的汗滴到她脸上,太史淼动了动,说:“醒了,哥哥放我下来吧。”
蔺慎嗯了一下,蹲下身来将她放在地下,将外衣给她系好,一边系一边道:“回家可能会有点晚。”
“知……知道了。”
怕她摔着,蔺慎拉着她的手,走了一会儿背起她跑,太史淼在他跑的时候趴在他背上笑得乐不可支,“好快好快!”
“那再快一点?”蔺慎问。
“嗯!”太史淼点了点头。
“抱稳了!”
“嗯!抱稳了!”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抱稳了,太史淼的两只手紧紧缠着蔺慎的脖子。
雨还在下,但是因为是细雨,路不怎么滑,山间起了层薄雾,路往的人家鸡鸣声叫,瓦片茅草被雨水慢慢浸湿,路边的土地是人家户种的玉米,已经有了太史淼高,随风微微晃动发出飒飒的声音。
正在跑下坡路,太史淼趴在蔺慎背上可以看到很多东西,远处在雾里若隐若现的山,绿油油的一片庄稼,一条小路蜿蜒到山底,中间横穿一条长长的河,河上架了座独木桥,有人正扛着薪柴,从上面走过。
再远一些,就是他们的家。
太史淼和蔺慎天黑的时候到了家,这个时候雨也停了。
蔺老太太开了自己的房间门,对着蔺慎说:“饭在桌上,还是热的。”
蔺慎应了。
他把太史淼从背上放了下来,喘了一会气,道:“等我去开门。”
他背着太史淼跑得实在是太久,有些累是在所难免的,更不要提太史淼的体重。
蔺慎推开门,进去点油灯,太史淼站在他背后,揪着他的衣角软软道“好黑。”
比起屋子里,屋外还是有些些许的亮光。
“马上就不黑了。”蔺慎道,翻了几下找到打火石,握在手里碰撞几下,碰撞出的火星落在火绒上燃起,蔺慎打开煤油灯的盖子,将灯芯放在火苗上。
唰的一下。
灯芯燃烧起来,刚开始是细微的一点,很快顺风涨了起来,随着火苗的涨势,屋子里渐渐明亮起来。
蔺慎走到桌子旁将桌子上的簸箕掀开,饭菜还泛着热气,碗筷在一边放着。
吃完饭后蔺慎将太史淼抱在床上,“我去烧水,淼淼在这里等着。”
太史淼嗯了一声。
蔺慎离开后,她盯着摇曳的火苗,叹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希望蔺慎去参加科举做官,因为京都是一个很复杂的地方。
那里只有权势才能说话,它繁华,却也*,被誉为另外一个战场,并不比边疆的战场上好上多少。
尔虞我诈,暗潮涌动,什么时候死你永远也不清楚。
卫郃又要平衡权力维持统治,现在的京城,可以说是最合适出人头地的时机,但是……
她不希望,蔺慎像卫郃,像傅修怀,像卫潛一样活得艰难。
太史淼坐在床上抱着膝盖不知道想了多久,蔺慎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淼淼,过来,洗脸。”
太史淼从床上爬了下去,掀开粗布帘,走到蔺慎旁边,蔺慎让她坐在板凳上,将热水泡过的帕子扭干慢慢擦拭她的脸颊。
两遍后他将帕子放到一边,将热水换了个盆,蹲下身给太史淼脱鞋子。
白嫩嫩的脚丫在热水里泡着,太史淼佯装懵懂好奇的问道:“哥哥,什么是当官啊?”
蔺慎一顿,昏黄油灯下的眉眼温和了几分,“当官,就是有足够的权势,足够的钱,让淼淼过上很好的生活啊。”
太史淼沉默了一下。
恕她直言,要足够的权势和足够的钱,这是奸臣所为。
哪有一个忠臣,会是以这样的想法去当官呢?
但是她还是又红了眼眶,两只手放在一起,揉来揉去。
“我们会过上很好的生活吗?”
“会的。”蔺慎用干毛巾给她擦干净脚上的水,将他抱到床上,“淼淼会过上很好的生活的。”
“那你呢?”太史淼问。
蔺慎一笑,没有说话。
他要的是蔺谨宝过上很好的生活,如果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无论多大,他都愿意接受。
外面呼啸的风声乍起,明月挂上了枝头,深幽的夜色里,太史淼在床上安静的睡着了。
蔺慎掌着灯低头看书,他的手指抚过上面的一行文字,神色在明灭不定的灯火里,意味不明。
第十四章
五月的时候天气热得让人受不了,太史淼小脸通红,像是被热水蒸过的红枣泥糕一样。
蔺慎早晨的时候用棕叶给她做了一把小蒲扇,还特意将棕叶把的锯齿给削得平平整整的,摸上去滑溜溜的,一点也不割手。
太史淼喜欢得紧,抱着小蒲扇不撒手,一直往脸上呼来呼去,嘴巴嘟嚷道:“好热……好热……”
她眼睛朝门外看去,蔺慎去端水了,就她一个人在屋里。
外面炙热的太阳烧烤着大地,院子里的土地有些地方都裂开了,土地皮都翻卷了起来,太史淼缩在屋子里最阴凉的地方,手都酸了也不愿意停下手里摇摆着的小蒲扇。
白净的脸蛋上渗出细细密密的薄汗,明明早些辰儿蔺慎才给她洗过一次澡,现在身上又湿了。
她眼巴巴的瞅着外面,过了一会儿,蔺慎端着水来了。
太史淼当即跳下板凳趴挞趴挞跑到蔺慎身边,蔺慎蹲下身,将手浸入水盆里,水盆里放着一块毛巾,蔺慎将毛巾上捞了上来,扭得半干不干的,放在太史淼脸上,“舒服了没有?”
“舒服了!”太史淼软糯的声音从帕子下闷闷的传了出来。
薄薄的汗水被帕子吸收掉,脸上冰凉冰凉的,仿佛身边的空气温度都降了不少,被灼烧的那种心慌烦躁都消了不少。
蔺慎笑了笑,将手放在一边甩了两下,将上面的水滴甩干净,方道:“等下午日头阴些,我带你去青山崖,再忍一会儿。”
太史淼嗯了一声。
青山崖是仆村的人们每逢五月到七月的时候常去关顾的地方,那里有一条长长的溪流,溪流的水清澈冰凉,从山上流至山下,树木高大可以避荫,放牛放马的人都喜欢在那里待上一整天。
太史淼在宫里的时候,每逢榴月,屋子里头都会放几盆冰块,她的太史宫建造在水上,水里放台扇轮什么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而且小七也会给她从民间弄来一些稀奇古怪却意外的好吃的东西。
她记得小七按照民间找的方子做的犀椎凤翅很好吃。
又甜又凉,水又多,颜色也好看。
太史淼忍不住偷偷舔一下唇瓣。
以后的话可以做一下?
嗯,可以考虑的。
啊,也不知道她养大的小七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定是个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的谦谦君子。
毕竟她从来不会让小七去接触什么不好的东西,给他灌输的也是圣儒之道,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
太史淼脸上的帕子热了,蔺慎取了下来,将帕子泡在水里弄湿扭干后,又铺在了她的脸上。
酉时初的时候,太阳挂在青山崖的尖头,凉了些许,青山崖在西方,太阳日出东方的时候是照着的,相反日偏西方的时候,青山崖是阴着的。
蔺慎背着太史淼出了门。
太史淼戴着轻飘飘的草笠帽趴在蔺慎背上,往青山崖走去的路上,遇到在地里忙活的莫家阿叔和莫求儿,三岁余的小姑娘,这个时候正蹲在地里满头大汗的扯着荒草。
莫家阿叔也扛着锄头在除草。
不除的话,野草会夺取庄稼的养料,庄稼长势不好,收成不好,这样交了土地税后,自己家连吃的都没有剩多少。
他们家的前几日蔺慎已经弄好了。
太史淼抱紧了蔺慎的脖子,正在拔草的莫求儿抬头看着他们,手里的动作放慢了。
太史淼今天穿的是蔺老太太给她做的淡粉白底的挑线裙,浅绿色的腰带,头发被蔺慎打理得整整齐齐的,梳着两个好看的辫子,白生生的脸蛋像是包子一样,右眼下有一个黑色的泪痣,黑色的泪痣让小姑娘显得可怜又可爱。
莫求儿低头看着自己的粗布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