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所有的一切都让淑媛很是迷惑。
房间的窗户是朝着东的,每天在听到鸡叫声不久之后(鸡叫声似乎就在耳边,淑媛由此判断家里有养鸡),淑媛就能够感受到阳光照耀在窗棂上,透过窗户纸,给整个房间里的一切镀上一层金光,也让淑媛看清楚窗子的不一般。
淑媛记忆中的木窗都是木格子的式样,讲究一些的人家会用不同的花样来显示自己家境的不一般,但是自己现在的这个家又不一样了,窗户没有一处是方格子或者花格子的,直接就是雕刻了花样的窗户。整个房间共有四扇窗户,一扇喜上眉梢,一扇松鹤延年,一扇白鹿献瑞,还有一扇淑媛不好形容的是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那又是什么含义?淑媛有些不明白,但她知道,单是这几扇窗子就显得有些不一样了,更与这个狭小的房间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外面应该还有一间房间,不过这是淑媛的判断,她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外面的实际情况还是两眼一抹黑。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出去透透气呢?
“来,换衣服了!”经过几天的仔细聆听和适应,淑媛现在勉强能够听得懂母亲和家人的话,所谓的勉强就是他们说话的速度不快,没有一串一串的往外冒的时候,淑媛就能够听得懂,如果说的比较长的话,淑媛就只能用听得懂一点点,加上猜测以后,勉强能够猜到大概的意思,但如果说的又快又长的话,淑媛就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了——花香,与之相对应的是“鸟语”,嘿嘿~换衣服?淑媛看着母亲手中的白色衣服,眼睛中尽是好奇,那是一件白色的粗布对襟衣,看不到一个扣子,领口是镶了红色的边,本来是扣子的地方也是两条对称的红色布条,这就是要给自己换的衣服?
不等淑媛想清楚,母亲就轻柔的将淑媛抱了起来,和身边的另外一个妇人一起合作将淑媛放到温水里,轻轻地用一块棉布为她清洗身体,再将她身上的水汽擦干净,在身上某些地方抹了像是香油又不像是香油的油质东西,给她穿上衣服之后,又将她绑了起来——淑媛一直都很不满意自己被绑得像个粽子一样,不过这一次有了进步,小手终于解放了,嘿嘿!
这个妇人经常出现在房间里,有的时候是送吃食过来,有的时候是过来帮着照顾淑媛,淑媛猜不准她的身份。说是母亲的姐妹,两个人长得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母亲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像尊处优的那种贵妇人,但是脸色红润白皙,眼眉之间有淡淡的优越感,长得也很美丽——不是那种细致的美丽,但是一眼看过去就能够吸引人的目光,再看也更有味道的那一种,更有一股不好形容的泼辣味道,那是淑媛在前生的母亲身上永远见不到的气质。而那妇人则不一样,长得很平凡,肤色相对黑一些,但绝对是健康的肤色,那是风吹日晒出来的肤色,这让她本来平凡的五官显出一股活力和生气,整个人也立刻生动起来。
说是家中的下人也不像!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谦卑,面对淑媛的母亲也是很坦然的,有尊重,却没有谦卑和讨好,似乎是相同的身份一般,这让淑媛实在是猜不准她的身份。
“换上狗皮衣裳阿妹就可以见见客人了!”母亲怜爱的亲了亲淑媛的小脸,而她的话让淑媛忍不住的又皱紧了眉头。
狗皮衣裳?自己刚刚换的衣服是狗皮衣裳?是用狗皮做的还是小狗穿过的?淑媛不确定的臆测着。刚刚她可是仔细看过了,身上刚穿的衣裳绝对是用普通的白色粗棉布做的,整件衣裳没有任何地方有毛边,绝对不会是狗皮做的,那么就是小狗穿过的啦?她知道有些地方会用别的小孩穿过的衣裳给新生的婴儿来穿,希望能够沾沾那小孩的好运,健康的长大,有的地方也会做百家衣,可是还真是没有听过狗皮衣裳的说法。
不知道为什么,淑媛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只穿着这件衣裳的小狗,然后看到它露出一个可恶至极的笑容,朝着自己“汪汪”的叫了两声……淑媛苦着小脸,她能不能不要穿这件衣裳啊?
没有等淑媛抗议的哭起来,她就被那妇人抱了往外走,自己能够出门透气了吗?淑媛眼睛一亮,想要冲口而出的哭声立刻就收了回来。不过,淑媛还是没有出门,她不过是被妇人抱到了外间而已。
聊胜于无吧!淑媛转动的眼睛到处打量着。屋子不大,和里面的卧室差不多大小,但光线好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小小的坐满了一屋子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可以和阳光相媲美的灿烂笑容。
妇人将淑媛交给一个老妇人,也是除了母亲之外,淑媛见得最多的人之一,淑媛曾经猜测她是自己的奶奶,但是看她和母亲的亲昵关系又有些不像,所以后来又猜测她是自己的外婆,虽然脸上已经爬上了皱纹,但她并没有多么的苍老,看起来也就是五十来岁的样子,眉目间看得出来和母亲有七八分相似,所以淑媛确定她是外婆了。
万分怜惜的亲了亲淑媛的笑脸,老人有些不舍的将淑媛转到其他人的手里,大家一边看,一边夸赞了起来,淑媛不能够全部听懂,但也知道说的都是好话,君不见,外婆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不过,为什么男男女女的都混坐在一起啊?淑媛不是很明白的想,要知道男女大防在古代是很讲究的,男女七岁不同席,可是在场的除了自己和几个明显是带过来玩耍的小孩之外,都是成年人,难道是自己猜测错了吗?
“吃鸡蛋了!”两个满脸笑容的妇人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了好几个碗,她们将托盘往某个人面前一放,那人就会很自觉地端起一个碗来,然后顺手将它递给旁边的人。
这个时候,淑媛又回到了外婆的手上,她旁边坐了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妇人,眼尖的淑媛看清楚了,那碗里是红糖水煮鸡蛋,那甜丝丝的红糖味道直冲鼻端,让淑媛忍不住的砸吧了一下嘴,让抱着她的外婆母笑弯了眼。
“阿妹也尝一点!”她完全就没有认为淑媛是小婴儿,除了奶水之外不能吃其他的东西,外婆让淑媛稳稳当当的躺在她的怀里,一手端碗,一手拿勺,然后小口小口的喂了淑媛一些,淑媛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味道这么正的红糖水了,那种甜甜的味道纯正的让她多喝了好几口,直到那天出现的小男孩积极的要抱妹妹才打断了她的进食。
“烧害使”是什么意思呢?淑媛回到母亲的怀里后认真的思考着,她从外婆和来客的人知道,他们是来“烧害使”的,淑媛不知道是什么习俗,但知道他们都有带礼物上门的,有的是带了母鸡、红糖、鸡蛋和大米,有少数的几个还加了小孩的衣裳。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风俗呢?淑媛觉得自己的小脑袋实在是不够用了,还是睡觉吧!
注1:狗皮衣裳,新衣在做好之后在狗身上披擦一下,意思是将狗身上的热气取过来,利于婴儿健康成长。
注2:烧害使,白族语,即汉语的“送粥米”,有的地方称“送饭礼”或“出生礼”一般送母鸡、鸡蛋、红糖和大米,只有特别亲的人(一般是娘家人)才会加上小孩衣裳。
? 第五章 父亲
第五章父亲
“来,带上阿爸给你打的小手镯!”母亲笑盈盈的将一对小巧的手镯戴在淑媛胖乎乎的小手上,那手镯要说是精致倒也不算,没有什么精细的花纹,简单而朴素,但是打琢的相当光润,每一个细节都相当的用心,淑媛戴上之后刚刚好,显然是为淑媛量身定制的。
阿爸打的?淑媛瞪着一双满是迷惑的眼睛,看着床前笑得满脸生花的男子,这是淑媛能够看得见之后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见他。他上身是一件简单朴素的蓝底白花对襟棉布衣,下身是一条白色的长裤,头发短短的,没有蓄发,也没有什么装饰,看起来与现代男子的寸头很像,,他的肤色也偏黑,但也同样透露着一种健康的红润,两眼炯炯有神,看起来就没有什么心机城府的样子,更没有母亲的精明神色,是一个很憨厚的人。
这就是她的父亲?淑媛总觉得母亲和父亲不是很相配,这样的一对夫妻是怎么相处的呢?难不成父亲还是传说中的妻管严?淑媛好笑地想着,脸上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阿妹会笑了!”父亲对女儿的笑脸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他十分熟练的将淑媛抱了起来,用满是老茧的手指轻轻地碰触着淑媛柔嫩的笑脸,带来一种奇异的酥痒感觉。
那是一双经常干活的手!淑媛感受着父亲略显得粗糙,与整个人气质并不搭的手,心里自然有了判断,只是不知道那些老茧是怎么来的,或者……淑媛摇了摇小手,小银镯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音,难道父亲是一个银匠?她没有忘记母亲刚刚说这手镯是父亲打造的,也没有忘记这些天来总是听到的叮叮当当的响声,忽然之间,她特别喜欢手上这并不算是精美的小物件了。
“银锁还是等阿妹再大一些再给她戴,现在小心梗着她!”父亲将一条配着小银锁的银链子递给母亲,而母亲也笑着接了过去,顺手放在枕头上,笑着道:“还是你的手艺好,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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